直到目送著白色的車身消失于大門外,才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自己的座駕旁,腳步竟有些難得的慌亂,一邊拉開車門一邊吩咐,「開車,快!」
尾音在低頭見到車內的倩影時戛然而止——古紫夢正端坐在車里,縱使故意側過臉去看不清神色,那扭轉著的修長脖頸也還透著尚未退卻的羞惱。
他不禁莞爾,迅速鑽進車內,在倒車鏡里投給了自己的司機一記贊賞的目光。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竟有辦法攔住這只受驚逃跑的驕傲小鹿。
古紫夢心里卻在月復誹不斷。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將軍就有什麼樣的兵。饒世君突然之間莫名其妙大獻傾慕,驚得她不知所措,只能落荒而逃,偏偏在那倍感狼狽的一刻踫到最不想踫到的那個人,偏偏還對她出乎意料地漠然視之,一時間羞赧、驚懼、失望、委屈、怨憤席卷而至,心中波濤洶涌別無旁顧,只知道快步向前,不想又被饒世君的司機攔住去路。
她執意不肯上車,催他馬上把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來。
哪知道那個看上去行事利落穩重的年輕人一直磨磨蹭蹭,一會兒說他頭一回踫這車,不知道後備箱怎麼開,一會兒又說外頭冷,不如先到車里等等他們饒總雲雲。
被他這邊一阻攔,心底的復雜情緒漸漸散去,人也沉靜清明了一些。有什麼好逃的?對著一個相識多年卻突然表白的男人說「謝謝」,然後驚慌失措地逃之夭夭,這回答、這行為都未免太沒水準了一些。而對著一個早就該一清二楚兩兩相忘的男人浮想聯翩,然後故作矜持,也未免太自戀、太矯情了一點。
自己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中有人追有人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犯得著這樣避如蛇蠍麼……
于是乎,便也不拆穿他的借口有多麼拙劣,只乖順地坐進車里,再不言語。
車門洞開的霎那,到底還是羞澀,只留給饒世君一個側臉。
一時間,平穩行駛的車內一片沉寂。高飛早就識相地升起了隔板,徒留兩個人沉默以對。
饒世君沉吟半響,開口喚她,「紫夢……給你講個故事?」
顯然沒料到他會說這個,古紫夢恍然回神,終于偏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相撞的剎那,還是大感尷尬,頰飛紅雲,別開臉去,未置可否。
饒世君的目光膠著在她身上,並未離開,兀自說道,「有個老和尚帶著小和尚去化緣,走到一條小河旁,踫到一位年輕女子因為趟不過河去正在著急,老和尚二話不說背起女子就趟過了河。後來,師徒二人繼續前行,小和尚實在忍不住,就問師傅,‘您不是說出家人要四大皆空,不可近,為什麼還要背那女子過河?’老和尚平靜地反問道,‘我都把她放下了,你還背著呢?’」
古紫夢顯然是聰明的,再看他時便了然一笑,有些如釋重負。
饒世君顯然是執著的,緊盯著她,淡然一笑,「紫夢,我剛剛問你願不願意牽著我的手向前走的話,還是作數的。你什麼時候想清楚就什麼時候再回答我。」
古紫夢再次訝然不已,不覺錯愣,只听他繼續說到,「但在這之前,不妨先把這事放下。無論你的回答是什麼,都別因為這個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情。你的意思呢?」
謙和有加,溫和有禮,除非篤定她的心意,否則在做任何決定前都會征詢她的意見,和這樣的饒世君在一起,確實曾經讓古紫夢大感舒適自在。比起冷暗月復黑、慣于掌控一切的那個人,給了她更多的空間,讓她有機會、有能力做她自己。
可是,難道就為了這樣的舒適自在,便要她跨過愛情和友情之間的楚河漢界?
很多事情,尤其關乎男女情愛,是想不明白的,不如暫且放下。就這一點而言,他的提議確實有點道理。這樣想著,便也紓解了許多,不再那麼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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