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惜瑟瑟轉頭,眸子還如十年前一樣明亮,嫣然一笑道,「七爺,你也不該利用我。」
「不該讓我對你有情,可偏又愛得如此深,除了你,心里狹小得再也容不下其他。」
慕雲惜拔出腰間早已經準備好的匕首,「我慕雲惜這輩子不虧欠任何人的,你養了我十年,我被你利用,當你的棋子,平了。我過了半月的公主日子,享受到了人間親情的溫暖,我今日背叛了你,留在城都被擒,也算平了。」
「我愛你也愛了,恨你也恨了,此生無悔。」
深深地將匕首刺入自己的心間,生生地一片疼,可是永遠沒有在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用完了便扔棄疼,遠遠沒有,遠遠沒有。
如今,真好,再也不會疼了。
「奈何橋,我等你。下一世,你必要還我的這份深情……哈!」慕雲惜的朱唇漸漸合上,身體傾倒,手漸漸地和公子水傾錯開了,重重的摔在地上,卻再也沒有知覺,再也不會感覺到疼痛。
公子水傾閉上眼,悶哼了一聲,自己的胸前也已經是殷紅的一片,邁開沉重的步子,蹲下抱起慕雲惜,身子很輕,身體很涼。
「妹妹,哥哥……抱你回家。」
很輕很輕的聲音,被空氣的凜冽吞噬掉,公子水傾把慕雲惜抱下城關,下面僅剩的十幾萬精兵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把慕雲惜安頓在馬車上,公子水傾看著遍地尸體,「備馬!我要立刻回城!」
留下精兵收尸,機關城的人多半已經戰亡,慕雲惜也已經死了,但他還是覺得這一場惡仗,打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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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情崖。
七七一身紅衣如血,肚月復鼓起,難免有些不便,席地坐在崖邊,落魄地擱著一支玉笛,一把古琴,身後是一群蒼狼,嗚呼地鳴叫。
而下面的兵馬,也呼嘯而至,包圍了整個崖,馬上就要上來了。
七七深呼吸一口氣,轉身望了望遙遠的天際,一片紅光,夕陽照的天邊殷紅如血,依舊如那日一般讓人痴醉。
「妖女,束手就擒,朕留你一條性命。」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刀劍相踫的聲音,還沒開始廝殺,便蠢蠢欲動起來。
七七收回了目光,莞爾一笑,看著天璃的國君,眸子清亮,「陛下,可還記得商小凌?」
只有這一張牌,要是這國君念及舊情,自己就有了一線生機,要是他冷血無情,知道公子水傾欺騙于他,欲擒自己要挾,恐怕她在怎麼拖延都是死路一條。
果然,听到此話公子予的身體明顯一顫,喃喃,「小凌,她……你是如何得知小凌……」
「听聞他人提起。」七七順手撥動琴弦,悠揚的琴音宛如泉水般好听,「陛下,商小凌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斷情崖。」
「她等了不知多少春秋,只為了你一句不負伊人。」
七七笑靨如花,朱唇輕啟,跟著琴弦哼唱起小曲兒來,「千金不換伊人回眸金步緩搖,眉間朱砂點絳秋水蒿,漿聲燈影流連處,青杏尚小,羞聞夜深海棠花嬌……」
「陛下,天下痴情至此的女子屈指可數,七七只想問您一句,為何還是要負了她?」七七一曲奏完,頭上也密密麻麻地布上了汗珠,但被她隱逸地擦去了。
公子予閉上眼楮,那一年,他十七,她十九,他們在崖邊相遇。
他是個被壓迫的窮酸秀才,她是個落魄的商家小姐,她一身火紅闖入了他的視野,投奔親人的她在這崖邊迷了路,是他帶她走了出去。
如今過了有二十余載,他的生命里幾經顛覆,也擁有了萬里江山美人無數等他垂簾,唯恐怕將那一介落魄賤民忘卻。
「朕……不是沒有找過她。」
七七緩緩搖頭,深深嘆息,「陛下,你和她是在這斷情崖腳相遇,如是真的找過,為何不來此一尋?她等到幾乎癲瘋的地步。」
「你把她唯一的兒子接進了宮,就算是給她的補償了嗎?那也是你的兒子啊,從小遭盡了宮里奴婢們的閑言碎語,其他兄弟姐妹的欺負,住的也是最寒酸落寞的宮殿,一個皇子,吃不飽穿不暖的豈不讓人看了大笑話?」
七七順手握緊了玉笛,繼續說道,「可見親情還是壓抑不住你的野心,為了滿足你的野心,把年僅十幾的兒子送死般的往敵國里送,那個時候,陛下也是心安理得的嗎?」
「別!別再說了——!」公子予握緊了拳頭,壓抑著什麼。
七七冷笑,眼眸里隱藏著幾股血色,「陛下也不心安了啊,這天下,陛下坐久了也該換換人,畢竟他還是您的兒子,于情于理,都是理所應當!」
「放肆!大膽妖女,來人拿下!」公子予瞬間清醒過來,睜開眼楮,怒火焚燒,揮手讓侵兵上前拿下七七。
七七往後退坐了一步,手腕踫到琴弦,叮的一聲響,「哼,拿下了我,也要看陛下有沒有這個本事!」
「順便說一句,本妖女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公子水蓮的,他現在失蹤,公子水傾又與你反目成仇,殺了我,便要你斷子絕孫!」
公子予的拳頭握得 吧 吧響,可見怒氣的程度,「朕不會殺你,朕還要利用你,對付那個忤逆不道的兒子!」
七七的右手玩轉玉笛,放入嘴邊,吹起鼓動蒼狼的曲子——如夢令。如今她也無勝券,只好抵擋一時,是一時罷了。
「傲——!」
「哼!妖術,把這些個野狼全部給朕割下頭顱來!」公子予往後一躲閃,揮動精兵上陣,刀光劍影的一片,七七的笛音玩轉悠揚,蒼狼一群群地上前,猶如鋼刀的鉗爪向敵人撲了過去。
頓時血光一片。
而狼王守護在七七身邊,保護她不受傷害,前面一群蒼狼抵擋著,七七吹著吹著,眼眸模糊了,前面是一片紅色,天際一片茫茫之色,暗了下來。
噗嗤!一匹幼狼被砍掉了腦袋,血濺了一個兵卒的一身,一個激靈,又揮動手中的屠刀,往另一匹狼身上砍去。而那一邊,一匹健碩的蒼狼爪子深深刺入兵卒的大腿,後腳一踢,便把兵卒踢下了山崖……
「傲——!」狼王悲鳴了一聲,爪子在地上撓了幾下,抓出幾道痕跡。
七七緩緩放下玉笛,口中一股腥甜上涌,噗地一聲,吐出一股血來,灑在暗色的石頭上,月亮漸漸升高,是圓月。
又是一月十五,蝶蠱發作了。
其實彩霞高掛時已經隱忍不住疼痛,無奈,這月復中的胎兒經她這麼一折騰,還能存活的話那肯定是個怪胎了。
狼王往七七身邊挪了挪,低頭嗅了嗅地上的血,舌忝舐了起來。
七七扯開嘴角,額頭綻放出彩光,是個蝴蝶模樣。
此刻地上狼頭、人尸已經數不清,斷情崖曾是那麼一個安靜的地方啊,如今刀光火燎的,好不恐怖!
「殺,給朕殺死這些畜生!」公子予高喊,指揮著,坐在一個矮凳上,冷笑看著七七,「妖女,束手就擒吧!」
七七虛月兌地伏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支起身體來,冷風呼嘯而過,吹起她飛揚的秀發,空氣中一股淡淡的清香,「我不是妖女,我是聖女宮的聖女!」
公子予眯了眯眼,忽然大喝,「把明沫淋給朕帶上來!」
「朕以為聖女宮的聖狼只是個傳說,今日一見,果真不假麼。」公子予派人下崖,玩弄手中的佛珠,堅毅的臉上多出幾條皺紋來,但笑得春風得意,「聖女宮的聖女?不是要有處子之身的麼?」
七七的身體明顯的一顫。
「那聖狼還能撐個多久,妖女你比朕要清楚,沒有處子之身,還妄說自己身為聖女?動用聖宮的聖狼來為自己賣命,妖女,你真是夠不知廉恥!果然和那個小賤種一對子的。」
待公子予把話說完了,明沫淋已經被精兵請了上來。
「陛下!」明沫淋行禮,公子予點頭示意她起身,明沫淋立在一旁,看到艾七七,咬牙切齒,「陛下,就是這個妖女,不知羞恥得冒充聖宮聖女,給聖宮帶來滅頂之災,嗚……聖宮,聖宮只剩下我一人存活……」說著嚶嚶淒淒地哭起來,好不悲慘!
七七蹙眉,「明……明沫淋,你胡說什麼?明明是你要我當聖女,還有什麼滅頂之災,全都是胡話連篇!」
明沫淋轉眼又恢復了惡毒的表情,指著十米開外的七七,怒喝,「妖女,當時我受你的蠱惑,聖女定要有處子之身,你不但不是處子,還懷有身孕,如何堪當聖宮聖女!?」
「你拐騙到了聖宮獨門單傳的如夢令,掌控了聖狼,逃之夭夭,可是——你,你為何還要蠱惑攝政王帶兵來侵犯聖宮,滅門!一千多聖宮弟子,全部命喪你手,莫不是我不在聖宮,現在恐怕早已經當了亡魂,到哪里來和你講道理!」
「艾七七,老天也有開眼的時候,今日,定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