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七爺,您什麼時候登基呢?」
音於再一次來到了妖顏殿,看著頹廢的商傾,皺了皺眉頭,走上前把商傾拽起來,安置到椅子上,「七爺,屬下勸您還是振作起來,她用命換來的的天下,可不是讓七爺這樣糟踐的。」
「七爺在這樣下去,恐怕不單單讓屬下寒心,更加寒心的恐怕是她!」
句句像一把刀,刺進他的心間,果然是跟了十年的心月復,竟然幾句話都能扎進他的心窩里去,商傾沉沉地嘆一口氣,問了最後一句,「她,真的回不來了?」
「死了,回不來了。」
商傾點點頭,「加緊籌備登基的事宜吧,我不會去糟踐她留給我的最後一點東西。」
音於也會意地點頭,眼楮看著他的,心里有了一絲安慰,笑了,「那屬下給您備水,沐浴。」
待商傾沐浴完畢,換上一身玄色龍袍,發制紫金冠,鳳眸邪邪地彎起,嘴角帶著笑,差人把妖顏殿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
坐在後苑的玉台上,依靠著柱子,右腿彎起,左腿自然地垂下,微微仰頭望著明月,今夜的月殘缺了一塊,但還是很亮。
音於悄然出現在身後,低聲道,「我以為七爺清醒了,第一個就要手刃音於。」
「呵呵,你助我奪得天下,是功臣,我有什麼理由手刃你?」
音於幽幽地看著商傾,「七爺何必說這些個諷刺的話。」語畢,又忽然地笑了,「她可是要七爺做一代明君呢!」
商傾輕哼一聲,收回目光,靜謐的後苑忽然傳來幾只蛐蛐叫,還有蟬的鳴叫,一時間的安靜被打破。
「音於也學會壓制主子了。哎,在這建立個佛堂如何?給七七超度超度,這難得的天下平定,是她用命換來的,可不能讓人埋沒了她,葬禮大辦吧,全城哀吊三日?」
音於轉動眸子,點點頭,贊同道,「那可是,不過七爺不會忘了痴醉時臨幸了個宮娥……」
「封個貴妃罷,難得她和七七有個六七分的相像。」商傾說的輕描淡寫的,微微笑著,既然七七的遺願是要他做個明君,那麼他就做給她看,將來入了土,也好和她有個交代。
音於忽然地收回笑容,望著他深邃的眸子,問道,「七爺可是真清醒了麼?」
「是了。」
音於又笑起來,順著望起天邊那一輪彎彎的月牙,略感滄桑,「即使這樣,七爺請實現先前應允過音於的事罷。」
商傾嗤笑一聲,手伏在音於的肩膀上,拍了拍,「等我登基時,你在走吧。」
「好!」
次年三月,史上一代明君懿槭帝繼位,合並天璃天宇二國,統稱為大傾冥國。
這位謀權篡位的帝君開始並不受國民的愛戴,但繼位後相繼頒發了二制,《文武制》和《提拔制》,提倡官民平等,官家不可使用權勢欺壓百姓,還立了天台,擂鼓,若有貪官污吏,即使是皇帝,都可以擊鼓鳴冤,告上一告。
引起巨大的轟動,不但如此,還時常地體恤民情,和百姓溶為一家,並無帝王的架子。
大傾元年九月,紫葉城全城哀吊三日,人人戴白花白綾,愉悅之地關張三日,每家每戶吃素三日,一個冰棺被大大咧咧地抬進皇宮,里面只有一件狐裘,是艾七七曾經穿過的狐裘。
安葬在皇家墓冢中,卻無名姓,只有幾個懿槭帝親筆刻畫的字,「來世定不負伊!」
很少人知道,商傾給自己的帝名定為懿槭,其實真正的含義是憶七。
他還是思念著七七,無時無刻地思念著她啊!
懿槭帝漸漸地得到了民心,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在城關高呼萬歲,他受到萬萬人的敬仰,卻只是一笑而過。
十一月,封冊那個名為小祁的宮娥為祁貴妃,次年的四月,祁貴妃誕下一子。
「皇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貴妃娘娘誕下一個小龍子!真是可喜可賀呀,可喜可賀……」接生婆討好賣力地說著,嬰兒啼哭的聲音此起彼伏,把靜謐皇宮的安靜打破了。
商傾沒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讓人給了打賞,緩步地走進房間,自己有想過會有一個孩子,可那是七七和他的,卻沒有想到那次認錯了人,和宮娥的一次歡合竟然還讓她懷上了孩子。
商傾進了屋,差遣了下人,走到床邊,坐下,望著依偎在祁貴妃身邊的小女圭女圭,忽的笑了,「唷,這小模樣,夠丑的。」
孩子剛剛出生沒多久,眼楮還沒有睜開,皺巴巴的一團,看起來卻滑稽得很。
祁貴妃睜開疲憊的雙眼,一看是商傾,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商傾把手放在她身上拍了拍,讓她別在慌張嚇到了孩子。
「皇……皇上。」祁貴妃抓緊了被子,就算自己懷孕十月他也從未來過這里一步,今日孩子出世,他終于肯來見她一面了。
「別動,好好歇著。」商傾輕聲說道,卻沒什麼感情的色彩,望著那小女圭女圭,「是朕的孩子啊……」
祁貴妃一听,以為商傾在質問她,急的眼淚要調出來,慌慌張張回道,「皇上這是什麼話,雖……雖然民女出身低微,但……但我是一世清白,那次皇上把我當成了貴妃娘娘,便……便有了這孩子,推算日子也是準的,皇上切莫不要再說這些個話來玷污民女……」
商傾微微皺眉,「朕也從未懷疑過你,這小家伙的模樣,丑極了,不知張開會是什麼模樣?呵呵,朕小時候是不是也這麼丑……」
祁貴妃看著商傾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一回,看都看痴了,也跟著傻樂起來,「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個模樣,過些日子就能有個俊模樣了。」
「嗯。先讓女乃娘帶著,你身子骨不大好,切記要好好歇著,朕還有公務,便先走了。」商傾又觸了觸孩子的臉頰,還是皺巴巴的,起身離開房間。
屋內只剩祁貴妃的沉沉嘆息。
人人都說皇上獨寵祁貴妃一人,三宮六院皆不立,痴情于祁貴妃,從未染指過別的女子,也從未寵幸過任何女子。
可是這其中的苦,又有誰能知道呢?他並不是獨寵她一人呀,他只是痴情于另一個女子罷了,她只是個替身,除了認錯自己的那一次,在也沒有踫過自己。還好自己爭氣地生了個二字,不然,恐怕這大傾朝又要改姓了。
商傾批完滿滿一桌子的奏折,累的臥在椅子上便睡著,窗外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音,原來是一只信鴿,撲扇著翅膀,商傾睜開雙眼,站直身子走到窗邊,那是音於的信鴿。
打開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句問候的話,「兩年不見,欲聞七爺喜得一子,不知七爺最近可好?」
商傾微微一笑,研磨,沾了墨汁,抬筆回復,「尚好,孩子的名字足夠讓我頭疼,音於,小雪的才藝精湛,她幫著取個名字罷!」
放飛了信鴿,擺駕回了寢宮,卻是一夜的未眠,到了五更天的模樣,才微微的眯了一會,醒來便到了上朝的時日,梳洗完畢後,打趣道,「七七,你瞧,這明君你一句話說的容易,可累壞了我,下一世,你要好好的補償回來。」
這時候,信鴿飛了回來,商傾拆取信條,上面有三個字,「商齊抈。」娟秀的筆記不是音於的,應該是小雪的吧,不過也為難了她,眼楮瞎了卻還能寫出如此娟秀的筆跡。
商傾把信條壓在桌子上,轉身出了屋,上早朝。
大傾五年四月,年僅三歲的齊抈皇子被封為太子,幾乎已經板上釘釘地成為了大傾的下一任繼承人。
又是一年的清明,商傾換下玄色龍袍,穿上一身白衣,退去下人的跟從,一個人在細雨灕灕的清晨走向那一個沒有刻名的墓碑。
手里提溜著兩三壺小酒,和幾個酒杯,放下,輕言道,「七七,我帶了過客來看你。」
「呵呵,我知道你是想念這酒想念得緊了,可是這過客三年才能釀出來,又是一年不見,你在那里可好?還是要和明姨說聲抱歉的,也不知我死了後,你們會不會怨我,瞧這話,怨定是要怨的。」商傾自嘲地笑笑,倒了兩杯過客。
「七七,齊抈已經三歲了,他定是要接我的位子的,你不要怨我,沒讓咱們的孩子接我的位,其實你也不願意讓他接任的吧,所以才把他一起帶走的罷。這萬萬人之上的位子,真是……不好坐啊!七七,我遂了你的夙願,下一世,我們在相識一次,你還願再給我一次機會麼?」
「恨我也好,愛我也罷,下一世我們還能相遇,我定是不會放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