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灕喜歡那個大夫嗎?’
夜深,一盞油燈安靜的立在桌子上,照出一道光亮出來,七七身著**,眼附白綾,青絲散落三千,有些飄飄欲仙的味道,玉指比劃著。
「嗯,還,還好吧。」就是太凶了,一點也不可愛!陌灕在心里搗鼓著,抬頭看了看七七,「娘親,不睡呀?夜深了呢。」
七七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現在九月末了?明日娘親想去聞聞菊花的香氣。’
「嗯,明日陌灕陪娘親去,娘親睡了罷。」陌灕自然是知道的,每年娘親都會去賞花,入春了,賞桃花,入秋,賞菊,這是每年的習慣。
陌灕赤足下床,吹滅了油燈,雖然七七看不見,陌灕的眼楮也亮,但每夜還是照樣點起油燈的。
第二日清晨,陌灕早早起床,讓丫鬟們準備好了糕點,隨身還帶了水,並不讓任何下人跟隨,和七七一早地出了門。
音於也知曉七七有愛賞花的習慣,並未阻礙她。
離這里不遠的巫山上,有一大片花海,也不是單單只有菊花,還有些別的什麼,但大多都是野花,這座山沒什麼人,只是因為一個迷離的詭異傳說。
傳說幾百年前,有一只雪赤狐,修煉成精,妄想吸食人血修煉成仙,就在她即將成仙之時,遇見了她的良人,應該也算不上什麼良人,她愛慕那位手執壁劍滿手血腥的男子,遇見他時,他奄奄一息,她用精氣將他救活,因此又有幾個人的精氣被她吸取補食,他們終于相愛,最後她是妖的事實血淋淋地擺在他面前,他卻尋求了一個機遇,將他們的定情信物那把壁劍親手刺入她的胸膛,說那狐妖一聲驚呵之後斷了氣,雪狐化為了血狐。
七七听到這個傳說,是在四年前,陌灕才說話不久。七七自嘲地想,那男子定不是那赤狐的良人,若是良人,定不該害了她的命。
想想自己和商傾,此刻苦澀得也不知該說什麼了。明知自己是那只雪狐,盡管和他是沒有結果,但她還是願意那樣一試。
「娘親,你聞到了嗎?好香。」陌灕清脆的聲音打破了七七的冥想,隨著小小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在身邊響起。
七七勾起一抹笑容,比劃道,‘真美。’
「你不是看不到東西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是誰的,七七皺了皺眉頭,陌灕忽然跑過來,愣愣的看著立在七七身旁的男子,「娘親,有個叔叔也來賞菊。」
‘我雖然眼楮看不到,但我可以用我的心去看。’
陌灕像防賊一樣看著那個陌生男子,警惕地立在七七旁邊,拉著七七的一個衣角。
「呵。」男子忽然笑了,手撫上七七的臉蛋,臉龐的溫熱傳送到指尖,也送到了心間,總算是有一絲絲溫暖了,「為了他,把自己弄成這樣。」
「你是誰?離我娘親遠一點!」陌灕很是不喜歡這個陌生人,上前推了推他,可是他那點小力氣哪兒推得動一個大男人,動用了半天里反而被男子拽了起來。
男子的聲音微微有些疲憊,還有那麼一絲的沙啞,「你的孩子嗎?」
‘我……我們的。’七七生硬地比劃,忽然想要落淚。後來才想到,自己的眼楮被挖去了,眼淚要從哪兒而出呢?
‘陌灕,去那邊玩,我有事要和叔叔說。’
陌灕的身子被男子放了下來,狐疑地看了看兩人,一步三回頭地往前面走著,生怕自己娘親出了什麼事。
「是麼?會是……我們的嗎?七七,我好想你。」男子的聲音忽然哽咽了,七七隨之落入一個懷抱,那個曾經依偎了無數夜晚的懷抱,他曾這樣抱過她多少次?不記得了。
好溫暖,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七七自私地想,似乎從頭到腳,自己對他,只是像一只流浪的貓對一個溫暖的窩的感情,把他當做避風港灣,似乎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看得懂你的卦扦。」男子把下巴抵在七七的額頭上,輕聲輕語,「我找了你很久,等了你很久,知道嗎?他輸了你,得了天下,現在又有籌碼把你贏回去,而我……輸了天下,輸了你,輸了……全部。」
他輸了全部呀。
七七忽然身體哆嗦起來,像是在抽泣,嗚嗚咽咽的,她現在想哭,卻哭不出來。
「我還是那麼愛你,輾轉反側地想你。我從不敢問,你是不是愛我,是不是也曾這般想過我,我只怕……只怕從你口中說出的,讓我無法面對。他說得一點沒有錯,懦弱的人其實是我,是我一直在逃避而已。」
「五年,一千多個日夜,似乎真是想通了一些事,七七,我想問你一句,你可曾愛過我?一星半點?」
七七的顫抖忽然停住了,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過了半晌,男子的雙手俯在她的肩頭,讓她面對著自己,鄭重地問,「可曾?」
七七抿了抿嘴,像是很為難,終于張開朱唇,煽動了一下,男子忽然嗤笑一聲,但兩滴淚落在七七的手背上,冰涼冰涼,讓七七手輕輕一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男子又一次擁住七七,聲音越來越嘶啞,「你這樣做值得?那卦上……我已經打听到,他每日素衣來往音宅,想必是看你罷。」
七七微微點頭,他以為他那笨拙的演技真的能騙得了她?連聲音都不換一換,她是那樣地愛他呀,愛到幫他得到他想要的江山,付出自己的生命,他的一顰一語,她又怎麼會不知曉?
「別再這樣了,三年,不管是怎般,他還是會負了你。」
七七掙開他的懷抱,握住他的雙手,朱唇煽動一下,那是一個字,‘蓮。’接著緩慢地無聲地說,「不知道我能不能逃月兌這遲了五年的宿命。」
「傻呀,我的傻七七。」手指模了模她的青絲,滑如綢緞,頭緩緩地靠在她的肩頭,一股清香飄來,蓋住了那菊花的香氣。
「我怎麼會愛上你這般的傻人?卜了那卦,你原本也是想逃離他的,只要能逃離他,死你都不會畏懼,為什麼現在……現在你完全可以抽身而退,為什麼卻不肯了。」埋在她的發絲中,聲音悶悶的,像是要哭。
「你怎麼會愛他那麼深呢,怎麼會呢,他那般對待你,利用了你的所有,為什麼你還是那麼愛他呢?我……我敬你,愛你,疼你,惜你,都彌補不了那五年他對你的折磨嗎?呵……七七呀,我們都是傻人,明明知道沒有結果,但還是義無返顧地去愛,根本就沒有結果呀……這是何苦呢。」最後那句,也不知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她。
七七只是無聲的听著,身子僵直,沒有動作。
好久好久,公子水蓮才從她的肩頭上起來,模了模她的臉,「我等你,我……我這一生都葬在你的手中了,那就葬著吧。」
腳步聲緩緩消失,而七七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再一次空落落的,好久都沒有的感覺。
晚歸時,囑咐了陌灕,將今天在巫山遇見公子水蓮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陌灕好在乖巧地答應了,剛剛進了音宅的大門,連珠炮一樣的訓斥聲便傳來。
「你去哪了?怎麼也不帶個下人跟著,你腿不方便就不要隨便走動,入秋了你連件衣服都不披,生病了又怎麼辦?這腿都沒治好,別在弄出別的病來,以後不要亂出去了,出去也要和我說一聲啊,你這樣不聲不響的,知不知道我都要急死了?」
七七等著那一串話全部說完,比劃,‘大夫可是說完整了?’
「阿……啊?」商傾看著一旁的音於有些偷笑的樣子,瞪了一眼,又說道,「沒說完,你趕緊把藥給我喝了去,早上的也沒喝呢,還想不想好?」
七七勾起一抹笑,比劃道,‘這才是你的本分,至于剛剛的那些話,不該是從你口中所出,你只是大夫,無權管制我的自由。’
‘陌灕,走吧。’
陌灕小心翼翼地盯著商傾**的眼神,卻又在隱忍著,把七七推著,走向西園,暗中吐了吐舌,看來娘親還是沒有原諒爹爹呢。
音於看著陌灕和七七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回頭望了望眼里**的商傾,一時覺得尷尬,干咳了幾聲,問道,「七爺,你,你還好吧?」
商傾皺了皺眉,強壓怒火,「哼,我這是關心她,她這樣算是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