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陳國,若說晉遠王府是世代不衰的豪門世家,月家就是蒸蒸日上的新貴。月相子嗣單薄,除了唯一的嫡子,便只有月傾泠和月傾城兩個女兒。景帝對月相深為信任,又讓月相的獨子統領了樞密院,朝堂之上,可謂是佔據了半壁江山。月相勢大,自然也是幾位皇子們極力想要拉攏的對象。
照理說,月相的兩位千金分別嫁給了大皇子和晉遠王爺,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大皇子都是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人選。然而大皇子卻偏偏寵妾滅妻,縱容妾侍害死了大皇子妃,如今更是半瘋半顛,自然是沒了可能。二皇子又因為牽涉到害死了月家另外一個女兒,和月相勢如水火。倒是三皇子正的陛下寵愛,又被皇後當成親子教養,是最有可能拉攏月相的人選。
然而三皇子卻和其他兩位皇子不同,每天除了處理軍務,從不過多和朝臣外戚交流,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朝廷上維持了一股異樣的平衡,生怕站錯隊伍,很多人都跟在月相的後面伺機而動。
能對對那。難得的沐休日,宰相府中,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兩鬢雖然有些白發,卻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面,悠閑地端著茶杯,看著案幾上面的書本。此人正是權傾朝野的月相,即使已經算是上了年紀,也依然可以看出此人年輕的時候,必然是一個風華萬千,姿容絕世的男子,也難怪能夠生出那樣一雙名動京城的女兒。
經歷了喪女之痛的月相看起來格外清瘦,如今唯一的兒子雖然也同樣身居高位,兒媳卻還沒有為月家填上一兒半女。朝廷之上更有不少的人削尖了腦袋想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月府做妾,只是都被月靜軒拒絕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只鴿子忽然從窗戶飛了進來,啪嗒一聲跌落在了月相的書桌上面。他微微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那鴿子腿上的小小突起,伸手取了下來。
小小的紙條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槐樹六指。然而月睿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卻頓時變了,他站起了身子,匆匆忙忙地走到了月府的後門,沉聲吩咐道︰「來人,備車!」
凡是月相從後門出府,都會專門配有一輛簡單的馬車,趕車人更是深得他信任的老僕人。
「月山,去舊宅!」
月睿在當上宰相之前,所住的地方乃是在城東老城區的一處上了年紀的老宅,雖然後來舉家搬遷,老宅卻是一直讓下人打掃著,里面還供奉著月家祖先的宗祠。一路急行,馬車終于趕到了月府舊宅,月睿謹慎地看了看四周,這才走了進去。
月府舊宅的後院里面,一個高大的槐樹枝葉茂盛,在院子里面矗然而立。微風吹過,槐樹底下漸漸露出了一個修長的白色身影。月睿緩緩地走了過去,看著那身影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世人都不曾知道,如今權傾朝野的月相,最初也不過只是一個被家族遺忘的棄子。因為他天生就有六指,就被族人認為是不詳,受盡了折辱。然而他不甘心自己的命運,他的心里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野心和抱負。于是,在他六歲那年,他親自用刀子切下了自己的第六根手指,對天發誓,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出人頭地!而那根手指,便是被埋在了這顆槐樹底下,直到如今,都甚少有人知道。」
低啞舒緩的聲音響了起來,卻讓月睿臉上的神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的人影。
「你怎麼會知道?」
這個秘密,就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曾知道,眼前的陌生人到底是誰?饒是身經百戰的月相,此時此刻也顯得有些沉不住氣,這件事情,他唯一說過的人就只有她,可是,她不是死了嗎?不可能,不可能會是她!
「爹爹,這是你在我十歲生日那年親口告訴我的,我當然會知道。」
白衣人轉過了頭,輕輕地開口,一向冷漠狠戾的眸中,竟是有了異樣的柔軟和溫度。
「泠兒?」
月睿倒抽了一口涼氣,定定地看著對面的人影,狠狠地搖了搖頭︰「不,你不是泠兒!她已經死了,你是誰!若是不說清楚,今天,你就休想活著離開這里!」
「爹爹的手段還是那麼狠,女兒若是有爹爹一半的心機,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幅模樣了。」
白衣人柔柔一笑,並未將他的威脅放在眼中,眼神柔軟,語氣里面更是充滿了一股懷念的味道。月睿的神色忽明忽暗,心中卻在進行劇烈的掙扎。
「爹爹不相信我嗎?那我來證明給爹爹看,爹爹你最愛的女人不是母親,母親也不是我和姐姐的親娘,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子,卻生的貌若天仙,爹爹是在一次任務中受了傷,無意間被她救下,這才有了情愫。她不願跟爹爹回到相府,獨自一人在外,和母親同時懷了爹爹的孩子。在生下我和姐姐之後難產而死,而又恰好母親生了死胎,爹爹就安排了穩婆把我們抱了回來,騙母親說她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行了,你不用再說了!我相信你是泠兒,可是,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先別說話,跟我來!」
月睿趕緊打斷了他,這輩子他唯一的秘密,便只有那個高傲美艷的女兒才知道,就連她姐姐她都不曾告訴過,又怎麼會隨意告訴一個外人。眼前之人雖然容顏陌生,語氣,神態,卻和女兒一模一樣,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帶著那白衣人進到了舊宅的密室,月睿這才放下心來,眼神有些激動地看著眼前的人︰「泠兒,真的是你嗎?你沒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爹爹!」
饒是月傾泠再是堅強,面對這個世界上真正最疼愛自己的父親,也忍不住變得軟弱起來,她撲進了月睿的懷里,比起月睿還要高大的男子身形抱著一個老頭子,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古怪。雖然確定眼前此人是自己的女兒,月睿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自在。雖說月傾泠蒙著面幾乎看不清楚容貌,從那聲音和體型,他也看得出對方其實是一個男人。
自己的女兒居然變成了男人,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情?
月傾泠並沒有失態多久,現在並不是敘舊的時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的目光再次變得冷酷起來。Pxxf。
「爹爹,我的確是死了,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經死在了晉遠王府,是莊慕寒,他親自動的手!只不過,老天爺似乎知道我命不該絕,竟是讓我還魂到了現在這個身體里面活了下來。」月傾泠緩緩地開口,說出了有關自己所有的秘密。
她無意間撞破了莊慕寒的秘密,而莊慕寒更是毫不留情地殺死了她,她不甘心,掙扎著不想死去,卻依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倒在了地上,就連尸骨,都被莊慕寒燒了一干二淨。那一刻,她恨,恨不能化成厲鬼向莊慕寒索命!
她的魂魄在黑暗之中游離,不知道多了過久,而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身體里面。而可悲的是,那個男人竟然是被凌辱致死的!從那人殘存的記憶里面,她知道了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名字叫做紅妖。這個本是鳳凰寨傳人,卻居然被僕人控制,身中蠱毒,被無淚宮主當成是男寵一般玩弄。而因為他出眾的容貌,更是惹來了一些宵小之輩的覬覦。
那一刻,她幾乎以為老天爺是在懲罰她知道莊慕寒身中蠱毒之後,反而心生離意,利用他的行為,才會讓她重生之後,居然也變成了一個傀儡。
那個男人主動放棄了活下去的**,魂魄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而從那之後,她便是紅妖!她痛苦過,怨恨過,為什麼老天爺會跟她開這樣一個玩笑,居然讓她重生在了這樣一個卑賤的人身上。而用男人的身體,被無淚宮主肆意侮辱的那段日子,更是她人生之中從未有過的屈辱和黑暗。
可是,她卻咬著牙忍了下來!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只能承受這樣的痛苦,鋪天蓋地的恨意,是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動力。她開始慢慢改變起來,不再反抗無淚宮主,甚至用了手段,讓那個男人對她言听計從。雖然付出的代價是這個身體,她麻痹著自己的感官,過了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
學習蠱毒,利用無淚宮主的寵愛行走江湖,肆意挑釁武林門派,再留下蛛絲馬跡。她月傾泠從來都不是認命的人,為了報仇,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忍耐常人都無法忍耐的一切。她成功地引起了武林人士的不滿,挑唆無淚宮主去爭取什麼武林盟主的地位。那個惡心的男人沉迷于這幅身子的美色,完全沒有任何反對,而她,終于開始實行了自己復仇的計劃。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會再次遇到那個給了她無邊屈辱和黑暗的男人。她看著他帶著一個女人,仿佛玩樂一般的活的那麼瀟灑,心中的恨意更是達到了頂點。然而,她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利用莊慕寒的勢力,毀掉了無淚宮,殺了宮主,帶走了所有的秘籍和蠱王逃到了京城。
她要重新開始!復仇和權勢,她統統都要握在手心!而她更明白,就憑她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莊慕寒的。而那個時候,王府里面的替身還好好地活著,她如今的樣子,根本就回不了月府,更不會有人相信她才是真正的月傾泠。
她決定接近大皇子,再用蠱毒控制他奪位,同時利用他的權勢來對付莊慕寒,她已經知道龍脈的秘密,也不可能像景帝那麼忌憚莊慕寒的存在。而一旦讓大皇子登基為帝,她就會親自下令將莊家滿門抄斬!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見識到了大皇子的愚蠢,她心里更是多了別的念頭。她為什麼要屈居人下?如今的她是男兒身,她有那個實力控制大皇子,更有那個野心取代大皇子!
對,野心,對權勢的渴望,這是月傾泠和月傾城唯一的區別,也是她更得月睿寵愛的原因。這個女兒,最像他,也最能支持他的想法,和他一樣的有野心有抱負。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的月傾泠,才不甘心嫁給了莊慕寒這樣一個王爺。只是那個時候的她,想要當的是未來的皇後。
她對大皇子下蠱,完完全全地控制了他,而她的計劃,也在一點一點的實施,甚至讓她暫時把復仇的事情放在了一邊,專心幫助大皇子奪去勢力。然而沒想到的是,她卻還是擺在了莊慕寒手上,功虧一簣,還被他查到了紅妖的真實身份,關了起來。
莊慕寒需要自己為他解蠱,這也是他被抓之後最大的籌碼,她知道莊慕寒不會輕易讓她死了,才敢提出那些要求。即使繼承了紅妖的記憶,對于蠱毒也有了解,她對于解開莊慕寒的蠱毒並沒有把握。更何況她那麼恨他,怎麼可能會幫他解蠱?
伺機而動,她終于找到了離開的機會,聯系上了二皇子。而在這緊要的關頭,她也下了決定,她明白父親的抱負,就好像景帝控制莊慕寒一樣,現在的她,也有絕對的自信能夠控制陳國的皇室。如此良機,為什麼不為月家謀一個無上的榮耀呢?
「爹爹,你可知道為什麼莊家一直都是世襲王爵,任何一代帝王都對他們莊家寵幸有加嗎?因為莊家世代守護著龍脈和玉璽,而龍脈的所在,只有莊家人才能夠打開!而皇室卻是通過蠱毒控制莊家,歷代儲君的選擇和嫡出亦或是能力無關,誰是母蠱的繼承者,誰就是下一代的帝王!而根據女兒的猜測,景帝遲遲不立儲,甚至壓制幾位皇子們的勢力,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之中沒有一人是母蠱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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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