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丹萍被轉到了普通病房,一切收拾妥當後,護士離開。夏丹萍扭頭看女兒站在門前,滿眼是淚,一副急切心焦的模樣,卻又不敢過來。
夏丹萍看了她好久,抬起手,夏唯見狀趕緊跑了過去,跪在床前,握住夏丹萍的手,哭得泣不成聲。
「媽,您終于醒了,對……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向您發誓,以後我絕不會再騙您了,您要好好的,不要再嚇我了。」
夏丹萍看著女兒,心里百感交集,她是生氣女兒拿婚姻大事欺騙她,可是她又何嘗不知她昏迷這段時間女兒所受的痛苦呢。
她剛醒,身子還很虛弱,費力抬起的手顫巍巍的撫上女兒的臉,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夏唯握住她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臉上,不一會兒,夏丹萍的手心里便濕透了。
「怎麼……瘦了這麼多?」
夏丹萍喘息著說,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夏唯一直擔心夏丹萍醒來後會不理她,可是見她還是如此擔心自己,心里覺得更愧疚了,同時也夾雜著難過和歡喜,又是哭又是笑的,連連搖頭。
「我沒關系,只要媽醒來,我就是再瘦點也沒關系。媽,我真的害怕,害怕您醒不來,這樣女兒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說著說著,夏唯又哭了。
「別哭了,我這不是已經……已經醒了嗎,媽是太生氣了,媽沒有……沒有怪你。不要自責了……」
進來的一個助理醫生看夏唯抱著病人哭得厲害,而病人也因為情緒激動出現呼吸急促時,連忙上前來開夏唯,說︰「夏少女乃女乃,病人剛醒,不能經受太大的情緒波動,夏少女乃女乃還是先出去讓病人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想陪在媽的身邊。」夏唯不想離開。
「我能理解夏少女乃女乃的性心情,可是還請夏少女乃女乃為病人著想,待病人情況穩定了,會讓您見的。」
夏唯看了一眼夏丹萍,夏丹萍的臉色卻是不太好,很疲憊的樣子,夏丹萍朝她點點頭。
「媽,您好好休息,晚上我再來看您。」
一听聞夏丹萍醒了,大伙都來了,只是夏丹萍在休息,大家不便打擾,遠遠的看了一眼,便都各自離開。
韓茜樺的心情從得知夏丹萍醒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平復下來過,很少流淚的她,一直都是熱淚盈眶的,這會見大家都走了,抱著夏唯又是哭又是笑的。
「夏唯,真是太好了,阿姨醒過來了,阿姨沒事了。」
夏唯也是連連點頭。
兩人正高興著時,林浩然出現在門口,手里拎著一些水果,飲料之類的站在門口笑著望著她們。
夏唯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她有些驚訝,韓茜樺回頭看到林浩然,接過他手里的東西,笑著說︰
「听說阿姨醒了,他說什麼也要過來,我攔不住。」
夏唯也就愣了一會兒,笑著讓他坐下。
「我沒想到你會來。」
「其實在得知阿姨生病住院的時候我就想過來了,只是我怕會給你添麻煩,讓別人誤會了,就一直沒過來。這不,今天也是趁大家走了我才來的。」林浩然笑著說。
夏唯知道他說的在理,不好意思的笑笑,沒有說話。
「那你今天來就不怕讓別人誤會了?」韓茜樺忽然問,話里帶笑,頗有打趣的意味。
林浩然一愣,隨即哈哈笑道︰「是嗎,一听阿姨醒了,我太高興了,一激動就什麼都忘了,我看我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以防別人看見。」說著,就四處觀察,看哪里地方利于藏身。
他那逗趣的模樣讓韓茜樺笑著前俯後仰,眼淚都流出來了,說︰「我看你還是趕緊逃走最好。」
夏唯也不禁笑了,說︰「沒關系,沒有人會誤會的,你和他們一樣只是我的朋友,他們會理解的。」
林浩然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嗎?」
夏唯點點頭。
林浩然看了看夏唯,問︰「你的病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他的目光讓夏唯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識的模模臉︰「我沒什麼事,謝謝。」
韓茜樺的眼楮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笑著說︰「夏唯只是擔心阿姨,現在阿姨好了,夏唯自然也沒什麼事了。」
夏唯附和著點頭︰「茜樺說得對。」
「阿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韓茜樺放下手里的杯子,說︰「我帶你去。」
韓茜樺和林浩然並肩走著,兩人都並肩走著,誰都沒有說話,一路沉默到夏丹萍的病房。
夏丹萍還沒有醒,兩人只是遠遠的看了一會兒,便回去了。
這次林浩然走在前面,韓茜樺跟在他後面,看著他略顯急切的腳步,韓茜樺笑了笑,忽然問︰「既然你這麼擔心她,為什麼現在才來?」
林浩然的腳步頓了一下後,停下,轉身走到她面前。
他按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眼楮清明一片,里面可見燈光折射的片片光彩,讓韓茜樺有些頭暈。
「我是很擔心她,但這也只是朋友的擔心。如果你覺得我還不夠可憐的話,還可以盡情的諷刺我,我不會怪你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並沒有等韓茜樺的回答。
韓茜樺看著那抹因為寂寞而更顯得單薄削瘦的身影時,胸腔一陣悶痛,她喊道︰「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
林浩然原本緊繃冷然的臉听到身後女人急急的大喊慢慢的柔和下來,他停下,然後轉身,唇角掛著一抹柔和的笑。
韓茜樺笑著追上去,兩人並肩回到夏唯的病房。
林浩然和韓茜樺走後,夏唯便坐在床上無聊的翻著雜志,眼楮卻完全沒有放在雜志上,愣怔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
護士拿著藥和針過來,陳嫂幫著喂下口服的藥,護士扎好針,調好液滴的速度。
「護士,我還要輸多久?」
「這些是消炎的,只要小姐您的燒退下了,就不用輸了。」護士的聲音和笑容都是甜甜的。
「可是我已經退燒了。」
「小姐您的燒還沒有退全,而且顧醫生交代了,您的體質過弱,很容易感染病菌,在您體溫沒有恢復正常前,您要堅持輸藥。好了,我先去忙,不打擾您了,有事叫我。」Pxxf。
小護士說完給她一個大大的甜美的笑便推著推車哼著歌走了。
夏唯愣了愣,然後沉默的盯著輸液管,陳嫂見她這樣子,以為她是不高興忙勸道︰「少女乃女乃,別生氣,少爺把少女乃女乃交給顧醫生,顧醫生自然不敢怠慢,不敢有一絲疏忽。」
夏唯不吭聲,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問︰「陳嫂,你說昭南今晚上會不會來?」
陳嫂愕然,敢情繃了半天臉,是因為少爺啊!
陳嫂故意繃著臉說︰「既然這麼想讓少爺來,那剛才打電話的時候為什麼不讓人去告訴少爺?」
夏唯撇撇嘴,悶悶的說︰「昭南在開會,我不想打擾他,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多事的女人。」
「少女乃女乃怎麼會多事呢?少女乃女乃再懂事不過了,說不定,少爺還盼望著少女乃女乃的多事呢,這樣少爺也能見到少女乃女乃了。」
「真的嗎?昭南他會想我嗎?」夏唯心里甜蜜,笑得很甜。
「那是當然,你沒見自從少爺和少女乃女乃和好後,少爺看少女乃女乃的眼楮,真真是喜歡得很呢。」
陳嫂笑著說,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紀昭南看夏唯時的眼神是什麼樣的,只是她從未見紀昭南用那樣的眼神去看別的女人,她便想當然以為那是愛,而且她也認定紀昭南是愛夏唯的。
夏唯的心里更甜蜜了,嘴角已經掩飾不住的笑容逸出。
「他真的愛我嗎?」
陳嫂狠狠點頭,就只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那是當然了,我活了大半輩子,從來就沒看走眼過,少爺當然是愛少女乃女乃的。」
陳嫂的保證讓她心里舒服不少,可是當想起紀昭南從未對她說過愛時,心里邊掠起一絲不安。
「可是他從未對我說過。」
陳嫂一愣,隨即安慰道︰「少女乃女乃,有些愛是不用說出口的。也許是少爺太害羞了,不好意思向您表白也說不定。」
害羞?
夏唯想象不出紀昭南害羞會是什麼樣子,而且她不認為他會害羞。
有些愛是不用說出口的。
也許陳嫂說得對,紀昭南是個多麼驕傲的人,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純粹,能走到現在這個步驟,已實屬不易,她不應該再多求的。
雖然她很想得到他的愛,很想從他口中听到「我愛你」這三個字。
個兒兒在。說她虛偽也好,說她庸俗也好,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渴望被丈夫愛的妻子而已。
紀昭南剛從會議室出來,邵陽便走了上去,說︰「紀先生,少女乃女乃來電話了。」
紀昭南頓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繼續朝前走。
邵陽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紀昭南回到辦公室,將外套拖到隨意的丟在沙發上,他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的放在茶幾上,閉著眼楮靠在沙發背上。
他不說話,邵陽也不敢說話,便站在一邊等著。
良久,他開口,清冷的聲音里听不出什麼情緒︰「什麼時候的事?」
邵陽愣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他問的是少女乃女乃打電話的事情,忙恭敬道︰「兩個小時前,說是少女乃女乃的母親醒了。」
紀昭南睜開眼楮,眼底依然幽深黯淡,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他淡淡道︰「知道了。」
然後,拿起秘書早已泡好的咖啡,走到窗前。
天已近傍晚,西邊天被晚霞染成一片艷麗的紅,一層疊著一層,一片堆著一片,紅彤彤的太陽像個紅色的皮球一般掛在那一片彩霞之下。
很美麗,但是這美麗很快便會被黑暗所淹沒。
邵陽停了一會兒,走過去,將手里的資料交給她。
「紀先生。」
紀昭南放下咖啡,接過來拿出來,里面是一張張的照片,盡是一個年輕男人和一個中年女子的親熱的畫面,其中還有幾張是限制級的。
紀昭南的唇邊扯出一抹冷笑,將照片又裝回袋子里。
「劉總的夫人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你說如果拿這些照片去換她手里明建的股份怎麼樣?」
邵陽也笑︰「我想劉夫人一定會很樂意的,並且會感恩戴德紀先生的手下留情。」
紀昭南將袋子交到邵陽手里,拿起杯子,低頭淺淺的啜了一杯。
「那劉向光呢?」
「不急,他還有用。」
「那紀先生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辦事了。」
紀昭南點點頭,喝完咖啡,又站在窗外看了一會兒,然後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是我,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動靜?」
「表面上一切正常,但是不出紀先生所料,他們已經開始暗地里高價收購小股東手里的股份。」
紀昭南沉吟片刻,道︰「把公司小股東和他們家人的的盡快資料發給我。」
「是。」
「辛苦你了,好好盯著。」
「是。」
紀昭南掛斷電話,沉靜的臉上只有嘴角一絲冷凝的弧度,輕得很,幾乎看不出來。
紀昭南到醫院的時候,病房是空的,問了值班的護士後,他走向夏丹萍的病房。
病房里,夏唯正跪在床邊和夏丹萍說著什麼,聲音細細軟軟的,不時的夏丹萍撥撥頭發,唇角一抹溫柔細致的笑,一縷發絲垂落下來,更顯得那肌膚蒼白,燈光下泛著淡淡柔和的光芒。
紀昭南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夏丹萍先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來了。」
夏唯疑惑的轉頭去看,紀昭南正站在她的身後,高大的身子籠罩住她,在她頭頂形成一片陰影。看到他的臉,夏唯臉上的疑惑立即不見,變成驚喜,變成高興。
她立即站起來,可能是跪得時間長了,腿麻了,身體支不住晃了一下,紀昭南微微頓了一下,然後伸手扶住她。
夏丹萍一直觀察著兩人,紀昭南剛剛出手時的猶豫當然也被她一一看在眼里。夏唯抱住她的胳膊,笑得一臉甜蜜︰「昭南,你看,我媽醒了。」
紀昭南點點頭,然後看向夏丹萍︰「有什麼不舒服的,盡管找顧醫生。」
夏丹萍笑著點點頭︰「麻煩你了。」
「你吃晚飯了嗎?」夏唯抬頭問紀昭南,一張笑臉里滿是甜蜜歡喜。
紀昭南看了她一眼,笑著點點頭,道︰「吃過了。你呢?」
夏唯搖搖頭,然後看向夏丹萍,笑道︰「我等媽睡著了,再回去吃。」
夏丹萍擺擺手,笑道︰「有你們在這,我還真難睡著,你們先回去吧。別管我了。」
夏唯不想離開,可是想著他們在這也會打擾媽媽休息,便又說了兩句便要離開。
「昭南。」夏丹萍忽然叫住他,紀昭南回頭。
「我能和你說兩句話嗎?」
夏唯的臉色立即就出現了驚慌之色,看向夏丹萍︰「媽。」
夏丹萍擺擺手,夏唯只得離開,卻在離開之前,忽然抱住紀昭南。
「求求你,不要刺激我媽,求求你。」
紀昭南沒有回答她,只是將她拉離開,說︰「先回去等我。」
夏唯看著他的眼楮,依然幽深冷沉,他也定定的看著她,莫名的她的心安定下來,她相信他。
夏唯回頭又看了夏丹萍一眼才離開。
此時的夏唯絕對沒有想到,這一眼竟是她看媽媽的最後一眼。
夏丹萍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然後看向紀昭南︰「你知道孩子的事情的是假的嗎?」
紀昭南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
夏丹萍閉上眼楮,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楮說︰「雖然我擔心女兒嫁入豪門回受氣,可是我不是不通情達理的老封建了,如果你們真心相愛,我不會不讓女兒嫁給你的,為什麼要用假懷孕來騙我?還是說你們的結婚根本就不是因為彼此相愛,那你們為什麼要結婚?」
紀昭南想了一會兒,道︰「很抱歉,我想還是她親自回答您比較好。」
夏丹萍剛才在觀察兩人的時候就發現了,紀昭南回答夏唯的問題時,雖然面上帶笑,但是這笑里卻帶著疏離冷淡,尤其那一雙眼楮在注視著夏唯的時候,愛意她沒有發現,倒是無端的察覺出了一絲寒意。
她心里越來越不安,知道留從女兒嘴里也問不出什麼,就想著看能不能從紀昭南嘴里知道些什麼,不過看他這冷淡的態度,她想也很難。
紀昭南見她不說話,便道︰「您好好休息。」說著,轉身離開。
「紀先生,」夏丹萍叫住他,喊得卻是紀先生,。
紀昭南停下來,卻沒有轉身。
「如果你不能好好的愛小唯,請不要傷害她。」
紀昭南沒有回答,走了出去,沉黯的眼楮里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夏丹萍看著空空如也的門口,疲憊的閉上眼楮。
她覺得她這個當媽的真是失敗,一直讓女兒操心不說,甚至連自己女兒的婚姻怎麼來的都不知道。
她這一生沒有幸福過,就是希望女兒能幸福,連帶著她的那一份幸福一起活著,好好的活。
雖然她覺得現在那個夢似乎越來越遠了,可是她相信女兒一定可以做到的。
女兒那麼美麗善良又善解人意,任何一個愛上女兒的男人,都會想要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放到她面前,誰又會舍得傷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