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馴王爺 第一百五十八章,王妃坐書房

作者 ︰ 淼仔

天近臘月,書房中新擺的梅花散發幽香。這幽香中,真姐兒都顧不上抬頭聞一聞。還有一個多月要過年,家里過年的安排,封地上大疊大疊書信往來,真姐兒越發的要伏案。只有提筆沾墨時,眸子一閃,才能品一下梅花香。

趙赦不在,寬闊的大書案後他的位置上,坐的是真姐兒這個王妃。趙星不時進來添茶,再看看墨汁還多不多。

安靜書房中,只有趙星不時會出現的輕輕腳步聲,再就是真姐兒提筆換紙時的沙沙輕響。旁邊掐牙彭腿紅漆高幾上放的青瓷博山爐里,檀香雲霧般繚繞而出,淡淡薄薄在香爐上方盤繞過,再慢慢化開。

在雲霧般香煙旁的真姐兒,被襯托得好似薄雲中仙子。

趙星再一次走進來,垂手到書案前回話︰「西北的大人們到了。」真姐兒不敢擅專,不抬頭道︰「去回過王爺。」

「是。」趙星出來,對外面候著的幾位大人客氣地道︰「大人們請先坐,容我回過王爺。」對于王爺的小廝,大人們不敢怠慢。看著趙星往外面走,大家互相看一看,王爺既然不在書房中,趙星剛才進去回的,是哪一位?

年關將近,王爺親筆信命這幾位到京中說話。他們中,還有一位是隨同回京的權大人。外間坐著,見先生們也少有人說話,大家一起伏筆忙個不停。來的大人們,更是不多交談,就有話,也只是低低輕輕的商議一下。

王府中新起的梅花林內,薄薄雪地上傳來跑馬聲。趙赦新到一批好馬,同著人在這里賽馬。他身著青色錦衣,目光犀利地看著場中奔馬。

馬上的人,是少年頌皇孫,已封。在頌皇子旁邊的,是大他幾歲的皇孫淳。兩人手舞馬鞭,胯下都是一匹黃馬。

清冷疏香梅花下,清源王也目不轉楮看著兩個弟弟。他們也是俊秀少年,頭腦極聰慧,又深得皇上喜愛。

他腦子里不時想著白泌的建議,又回想一下前天皇上在宮中見到淳皇孫,親口夸他為皇家千里駒。

天與地間,晰晰雪花中,清源王裝著隨意,心中卻是想著,這大好世界,會落誰家?

成者,九五至尊;不成者,終生為臣。受人跪拜者與拜人者,是兩個境遇。

雪地里本滑,淳皇孫偏又來了一個勒馬式。馬匹揚蹄嘶鳴長聲,大家紛紛喝彩︰「好!」梅花映少年,晶瑩的花瓣旁,是滿面春風的少年,神采奕奕從馬上下來。

趙赦也微微一笑,鼓了鼓雙掌。掌聲中,趙星走來附耳回話︰「大人們到了。」趙赦漫不經心︰「我在相馬,讓王妃先見。」

把事情全壓給真姐兒,趙赦王爺跑來這里約人偷得浮生半日之閑。

不太滿意這種皇弟們出風頭場合的清源王,借機問道︰「想必是有事情,我們擾了你多時。」听到這話,淳皇孫和頌皇孫也看過來,趙赦擺擺手︰「家下過年的事情,王妃有時候要問我,她都這麼大了,是自己拿主意的時候。我不管,隨她去辦。」

一排侍女手捧茶水、酒食送上來,清源王為著王妃,要多問幾句,從紅漆食盤上取過一塊點心道︰「這辦得很是不錯。」

「女人,不是吃就是穿戴,再就是多幾句廢話哭一場。」趙赦說過,指給清源王看新牽入場的幾匹馬︰「殿下若是相中,我奉殿下。」

書房中真姐兒听過趙星回話,這才放下筆︰「讓他們進來。」

外面魚貫進來四位大人,一位年老約五十歲,是主管司農;一位上年紀約四十歲,是主管銀錢;小陳大人第一次到京里王府里來,他是代表稅政上官員而來;還有一位負責治安的將軍,叫汪文信,年紀約在三十歲上下,也是趙赦親筆命入京。

見到王妃徐徐從王爺書案後起身走過來,所有人不可遏制地吃了一驚。吃驚的面容顯現在面上,真姐兒並不為怪。

看到自己出現在這里,他們當然不會樂意,而且如果是道學夫子,還會認為自己沖撞這男尊女卑制度才是。

小商人之家出身的沈王妃,不疾不徐地拖著閃金亮澤的珠裙過來,裙上珍珠在書房中微閃細澤,粗粗的看上去,貴氣不可方物。

小陳大人最吃驚,他沒有想到的,是王妃見他們。陳姨娘是他妹妹,而且近年來,不少閑言閑語傳到他耳中,比如王府里不接陳姨娘,是王妃在作梗。

這些話,小陳大人固然不信,不過看到本該出現在內宅繡榻上的王妃,居然一派大方出現在官員們面前,小陳大人是實實地驚住。

什麼是對比,此時就是強烈的對比。

王妃細白的面龐,看上去比妹妹還要柔弱,她微抿著嘴唇,面色自然一段親切微笑,走過來在榻上坐下,這才對著驚奇的官員看著。

趙星輕咳一聲︰「大人們見禮。」幾位大人這才想起來,跪到榻前行禮︰「微臣等,見過王妃。」

「起來吧,這大雪天的喊你們來,是王爺說京里今年花燈好,請幾位勤政的大人們一同來看。」沈王妃侃侃而談,毫不怯懦,也不計較他們一時的失儀。說過,才又一笑︰「坐吧,趙星上茶來。」

安座過,大人們心中還在遲疑不決,真姐兒又開口道︰「你們來,肯定都有話說,王爺命我先听,先對我說一說。」

「這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人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王爺命入京看花燈過年,雖然離開家,或是不能回家,卻是一種榮耀。

因為知道是榮耀,來京里的回話就至關重要。回的好,明年可以升官,運氣好的,當時就可以升官有賞賜。可是心中千想萬理的話,回給王妃听?

她听得懂嗎?

一時的冷場,真姐兒也不著急。取過雕喜鵲登枝桌圍小桌子上滾熱的香茶呷著,給了他們一個緩和的時間。香茶呷過兩、三口,真姐兒不再客氣,繃一繃面龐,閃一閃眼睫看過去,明亮的眼眸里,多了威嚴。

管司農的蕭大人是路上商議好第一個回話的人,此時覺得禁不起王妃這眼光,不由自主起身回道︰「今年大雪成災,壓了近三分之一的冬苗。去問過老農們,這雪大了雖然好,太大了也傷苗。不少新出的青苗都被凍死,明年的春耕,還是要抓緊才是。」

「怎麼抓緊呢?」真姐兒不容他溥衍,表哥讓自己學習,這正是學的機會。蕭大人被一層一層地問,這才回答道︰「天雖然冷,卻是農人閑的時候。按王爺去年說的,農人閑的時候,讓他們多有副業,多開集市做營生。不論釘耙農具還是包子饅頭全入集市,讓他們農閑的時候不閑著,多多調動掙錢的積極性。」

真姐兒不滿意,候了一時見蕭大人沒有下文,略帶不悅地道︰「大人,你有些話,是藏到幾時?」蕭大人嚇了一跳,大人們都嚇了一跳。蕭大人不得不回話︰「春耕種子過年已經發下,按王爺說的章程,凍傷一畝地,補種子若干……。」

這長篇,這才扯出來。

听過,真姐兒還是夸了一句︰「不錯。」讓蕭大人安坐,再問小陳大人。一一問過,已經是近中午,還不見王爺回來。

大人們又偷偷互相看看,王爺,在哪里?王妃听政務,她听得懂嗎?就算她听得懂,她回王爺,會不會回錯意思?

「汪將軍,我看過你呈的公文,章古這一年里,是怎麼回事?」真姐兒最後找上的,是汪立信。汪立信也是懷著狐疑,王妃听這些?她听得明白?

既然問,不得不說出來︰「章古是王爺親近的,允他收附四方散亂部落……」王爺在哪里?真姐兒听過,用好听的嗓音只說一句話︰「太由著他了。」想打哪個就打一個。真姐兒對于章古愛女人,是有先入為主的不喜歡。

大人們都屏氣垂頭不說話,汪立信小小張口結舌不敢相信過,才覷著王妃面色小心提醒她︰「這是王爺歷年一直許他的,歷年來,王爺並沒有說什麼。」

真姐兒听出話意,只是睨了他一眼,汪立信閉上嘴,听王妃淡淡道︰「我知道。」說的,就是表哥太由著他,並不是說將軍們,私下里放人情。

大家一起閉嘴,不知道王妃等下,還要反駁王爺多少。眼中一起有疑心,王爺不在家不成?是以王妃趁著這個機會,要在書房里作亂。

真姐兒當看不到,官員們以後,要多多熟悉自己才行。表哥是表哥,真姐兒是真姐兒。兩個人有著共同的意願,都是希望四平八穩守江山,但因為思緒方式不同,在有些事情上,肯定會有差異。

這一會兒,真姐兒對趙赦也說出來過。

沙漏快指到午時,真姐兒喊趙星進來,當著大人面交待他︰「王爺要留客人們用飯,早起兒我才看過,你再去廚房上看看可齊備。若齊備,是時候安排送去。去對王爺說,不要由著喜歡,就一個勁兒的跑馬,殿下們,還是請他們玩一會兒歇一時的好。」

趙星去過,大人們又要互相交換眼色。王妃這是什麼意思?變相暗示王爺在府里,王爺不見他們?王爺從此以後只嬉游去,把政事全由著王妃胡鬧。

汪將軍猶其猶豫不決,章古是王爺多年樹立起來的,聞說皇上要打大仗,這里面,需要章古許多。王妃現在說不由著章古,她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懷柔二字?

「趙辰,」真姐兒不理他們,又喊來另一個小廝︰「給大人們安排午飯,帶他們去住處歇著。」大家一起看小陳大人,小陳大人雖然不願意這時候得罪王妃,為公事,也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王爺在府中?」

王妃輕描淡寫︰「在同太子府上三位殿下、靈丘王世子和小王爺們、霍山王世子、禮部里秦大人在賽馬。你們累了,去歇著吧。」

大家出來全是鬧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王爺不管不問,大老遠把人從西北弄來,然後讓王妃見見?

真是太奇怪,而且不讓人心里放心。

帶著疑惑,官員們去了。

書房里,權大人進來拜見王妃。幾年沒有見,權大人發上已經生了白發。要知道他,也才三十歲沒出去幾年。

真姐兒含笑︰「你要留在西北,王爺和我想想,今年還是讓你回京里來,你家人親戚在京中,過上一個年要是還願意留在西北,再從吏部里調去不遲。」

「多謝王爺和王妃關愛,我意已決,願意留在西北。」權大人恭敬回過頭,明白王妃所指,心中萬丈恨冤和萬丈的委屈,排山倒海而來。

他本來不願意回京過這一個年,後來想想那個賤人听說在京中沒有廉恥,自己雖然從此和她不共戴天,不過不去羞辱他,權大人也覺得這口氣難咽。

而真姐兒對趙赦進言︰「到底還是一家人,權夫人過得不好才會在外面私會人,我雖然不是讓權大人頂著綠帽子去夫妻和解,不過讓他進京來,讓他們夫妻好好相會過,一切事情談得清楚明白,再去西北,也免得心中有掛念。」

趙赦當時是一哂︰「哪里還有掛念,妻子如此,再有掛念的,還叫男人大丈夫?他京中有故友,去西北是匆忙被押而去,讓他回京述舊安排,再重新考慮,是我的真姐兒仁政。」

不動聲色的,王爺又送給真姐兒一頂高帽。他沒有說的,自回京里來,眾多獻殷勤的女人中間,權夫人,也是一個。

這位夫人,如今更變得不堪。

讓權大人回去,真姐兒出門往趙老夫人處用午飯。俞先生跟出來,往日的揮灑自如全不在,跟在自己學生後面期期艾艾。

「先生,有妻子是大道,不可不成!」真姐兒難得地對先生擺一擺臉色,再嫣然笑過︰「蔡姑娘,是個能干的人。」

和蔡清宛聊過,詩詞歌賦都來得,持家也行。不知道俞先生,是有哪一門子的恐婚癥。想來是自由太過,平時隨表哥風里來雨里去,擔心成親後會有約束。

想到風里來雨里去,真姐兒思緒也飛到軍中,那過年時厚及腰身的積雪,軍中彌散著歡樂的氣氛,還有表哥包的餃子……

差一點兒,真姐兒要笑出來。面前俞先生還在,他竭力地找著理由,不明原因的不想成親︰「我這表親,也太能喝酒。」學生好言好語︰「先生放心,王爺和我都說供得起。」

想來表哥當年有悔婚之意,也是怕有一個不熟悉的人突兀地出現在身邊吧。真姐兒鼻子翹一翹,哼,才不是,表哥要退的,是他表妹。

這樣開解過自己,又等于變相的恭維過自己。真姐兒笑嘻嘻,打斷俞先生就要說出來的第二個理由︰「王爺說,必成親不可。」

「王妃您看,我平時見的,全是優雅賢淑,這表妹,活似酒國女羅剎。」俞先生急急,還是說出來︰「沒有風姿沒有坐相沒有站相沒有……。」

雪地薄薄北風中,真姐兒煞有介事地想一想,再嫣然︰「母親正在教導,我進宮時,要帶去呢。」

「啊?」俞先生張大嘴,還不想合上去。等到合上去,就著了急︰「這萬萬不可呀,王妃,真要成親,也讓她回去待嫁吧。」

真姐兒笑眯眯︰「可是先生您的先生,有信在那里。」信中說俞道浩不中功名,肯定是外面花花世界看花了眼,或許還有花花女人帶出來一肚子花花腸子,所以,這功名才不中。

先生的先生來信,讓趙赦很滿意,要不是這學究已經老矣,差一點兒要快馬請來。

俞先生百般無奈,素有急智的他這下子沒有主意,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妃一行,在雪中行去。

趙老夫人房中已擺午飯,蔡清宛和豆蔻一左一右陪著趙老夫人說話,見真姐兒進來,趙老夫人喜歡地道︰「你回來得正好,都在夸你這花被子做的好。」

真姐兒含笑︰「今天又是誰來了?」

「給顯哥兒媳婦做一個吧,她就要顯懷,隨著你舅母來送年禮,看到佐哥兒的小玩意兒,獨相中了這一個。」趙老夫人扶著真姐兒的手,再回頭招呼姑娘們去用飯。

飯後,真姐兒單獨和趙老夫人在一處,告訴她︰「先生們對兩位姑娘猶有不滿意。」趙老夫人手按著眉角想想,再展顏笑道︰「這個交給我。」

真姐兒趕快拜謝︰「給母親一調理,先生們肯定是滿意的。」趙老夫人讓她起來笑︰「展先生,我想他應該是極不滿意的,他那樣的人物,去年福妃娘娘在宮中見過,幫公主問了一回,後來听說沒有功名,這事情才放下來。」

「是啊,表哥說先生們心中極明白。」真姐兒微微笑,趙老夫人再糊涂地道︰「倒是俞先生,我真是糊涂,你父親也說他有才,能中,這怎麼也不中?」

真姐兒嘴角噙笑︰「先生們,要互相陪著。」趙老夫人笑呵呵︰「那就難怪要訓你表哥的說,你表哥放得過?」

「果然母親是個明白了,為這中不中的,表哥和先生們生了一年的氣,到現在還沒有完。」真姐兒再求趙老夫人︰「讓先生們成過親,也許就能收收心。顯哥兒小時候那麼淘氣,現在大了,也一樣很好。」

趙老夫人欣然有得色︰「這是我們家的家風,小時候,個個是淘氣的。所以我常說,不要看世子現在淘氣,個個是這樣的。」

外面小腳步聲跑進來,佑哥兒出現,懷里抱著一大捧梅花,因為太大,拖在身後拉進來。他一進來,清脆的小嗓音立即響起︰「祖母祖母,這個竹馬給弟弟,你看好不好?」

趙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手指著長孫對真姐兒道︰「你看,果然讓我說著了吧,我們世子,現在會疼弟弟了。」

「弟弟我是疼的,就是祖母幫我看著母親,做東西,不要獨少我一樣。」佑哥兒又說出來這麼一句,不僅祖母和母親笑,就是房中丫頭們也一起笑起來。

到下午近傍晚時,趙赦才見大人們。還是上午見王妃的房間,大人們見到王爺的身影出現時,心中好似久旱逢甘雨。

王爺坐在那里,身姿筆直。嘴角雖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也讓大人們覺得,還是王爺更肅穆。

而王妃宮裝明鐺坐在這里,縱然小臉兒繃著,也似在玩笑。這是大人們的看法,而且害得大人們,還要再對王爺說一回。

趙赦听過,就問︰「王妃怎麼說?」大人們回過,趙赦微眯起眼楮,沒有說不好,也沒有說好,只是道︰「王妃,也有她的道理。」

「是。」大人們不敢多說什麼,把這當成王妃的一次玩笑。趙赦吩咐道︰「過幾日有宮宴,卿等,隨本王入宮。」

這句話一說出來人人喜歡,原來王爺讓進京,是準備在皇上面前露個臉兒。大家一起拜謝︰「多謝王爺。」

宮宴在白天,這是年年會有的,為異邦來賀漢朝元旦正歲的一次宮宴,也是過年前肆意玩樂的一次宮宴。

獨皇帝,今年沒有在宮宴上露面。天愈冷,他的病又加重,勉強會過百官,就退回寢宮去安歇,只有皇弟、皇子和皇孫在眼前。

因為皇弟們在,伍皇後帶著嬪妃們服侍在殿後。听著外面一陣陣狠咳聲,伍皇後眼角里,全是坐在下首的齊貴妃影子。

皇帝百年之後,難道有兩宮皇太後?清源王最近頻遭訓斥,但是宮中也有傳言,說清源王殿下是會被立為皇嗣,皇上在磨礪他。

為何獨沒有太子?伍皇後一直猜了這十幾年。太子有心疾,宮中瞞得很緊,就是皇後本人,也只知道太子有一年身體極度不好,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齊貴妃坐在下首,心中也是憂愁。她猜不出來哪一個孫子是下一任皇帝,一直把清源王殿下扶得那麼高,現在看來,淳皇孫和頌皇孫,皇帝都很喜愛。

殿內麝香縈繞中,皇帝正在問皇孫淳︰「以你看,明年春耕,各地如何注重為好?」淳皇孫朗朗回道︰「農耕為國之根本,各地卻不可苟同。魚米之鄉,水產出息大的,仍以水產為主要。去年受災嚴重的,仍然以修復為主要。」

皇帝再問頌皇孫︰「頌兒最喜歡弓箭刀馬,依你看,這明年戰事如何?」頌皇孫上前一步︰「孫兒請戰,願入軍中親臨,斬下人頭來,以報效皇祖父。」病中,還在問這些,听到的清源王沒有說話。皇帝睡下眾人散去,清源王殿下獨自一個人繞著碧沉沉的長廊而行。

清源王也回了話,但兩位弟弟分毫不差。他雖然年長佔些優勢,但是年長的這幾年里,在收復可用官員們上,不覺得自己佔便宜。

有些官員們,是隨風而舞,依著皇帝喜愛而改變。清源王負手,寬大的袍袖在身後搖曳著,心中只轉著兩件事?做,還是不做。

「殿下,」心月復的侍從後面而來。清源王停下步子,輕輕嗯上一聲。侍從躬身低聲道︰「江陽郡主進出宮隨從五、六人,如殿下所說,在冷宮處一一看過來。」

清源王沉聲道︰「可有人發現?」侍從道︰「今天進宮里的人為多,亂走的人也多,他們只是賞花賞景,還在走動。」

「多跟著,不要讓她出事情。」清源王繼續往前面去,侍從退後轉身去傳話。

燦金雀羽宮裝長裙緩緩而來,真姐兒手指著宮室對蔡清宛和豆蔻道︰「那里梅花特別香,又可以去,咱們親手摘一枝,一會兒來簪花擊鼓。」

猛然見到清源王殿下含笑立在數步外,真姐兒帶頭,忙行禮下來。清源王走近兩步︰「王妃請起,」及至真姐兒起來,眼光在她粉白玉潔的面龐上看了兩眼,再看她的發髻,徐徐道︰「這梅花,原也只配王妃帶。這衣服,配上梅花,是絕好的。」

當著兩位姑娘,真姐兒漲紅面龐,面如桃花格外喜人,只再輕施一禮,垂頭道︰「我們不打擾殿下玩樂。」

帶著人正要走,清源王後面也跟上,伴在真姐兒身邊道︰「我陪王妃去摘,你這衣服這裝扮,哪里是摘花的人。」他聲音輕而若無︰「仔細,弄亂了發髻。」

真姐兒好似吞了蒼蠅,她知道自己今天打扮的好,打扮的好,是因為宮中又新來幾位夫人。表哥時有夜出,不過全都早回。

王爺行蹤去哪里,無人第二天會過來理論︰「昨天約了我,怎麼不來?」堵夫人的口,只要數件精巧首飾,也就可以。可真姐兒心里不舒服,和趙赦怎麼纏也解不開,今天是努力打扮而來。

大紅色宮裝長裙上,上身是繡牡丹花開,金線縫就花蕊,下面是燦金為雀羽,上有大小不等的寶石。

安平王妃今天光華奪人,讓人不敢直視。遠遠看上一眼,不知道是梅花俏,還是王妃俏。

清源王殿下哪里能放,就一路陪著過去摘花。

取下一枝子白梅,故作無意在真姐兒發間隔開半尺左右比一比,再道︰「太素白些,唐突了王妃。」

真姐兒忍氣,退開一步行禮道︰「難得殿下有興,隨便賞一枝罷了。」

听出來真姐兒又一次疏遠的清源王,不慌不忙地用手指一指另一邊︰「那里,王爺也很有興。」

曲水朱梅中,趙赦英挺的身影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在王爺身邊,朱衣翠衣彩衣大紅衣,明鐺玉鳳秀簪寶石鈿,把趙赦圍了一個密不透風。

王爺高人一頭,在嬌小的夫人們發髻間,可以看得清楚是他。

真姐兒驚呼一聲︰「表哥他,說過摘花給我的。」把清源王就此丟下,雪地里匆匆而去。清源王哭笑不得愣在當地,他繡著紋金雲龍的一只袖子,還在胭脂欲滴的一枝紅梅上。

指給美人兒看,是讓她醒悟醒悟,花好月圓,行樂當前。不想,卻弄巧成拙。

殿下模模鼻子苦笑,這個小丫頭,從來就不笨。

跑開的真姐兒心里暗笑,笑過又把清源王在心里罵了兩句,罵過怎麼辦呢?身邊同行的,還有蔡姑娘和竇姑娘,要是不過去表哥那里,這個面子怎麼下得來?

趙赦身邊珠圍翠繞,此時過去自己小臉兒上不會是好顏色,表哥看到,肯定不會客氣,即將演變而成的,是當著夫人們要挨表哥訓斥。

就此停下腳步,真姐兒看看地勢,心中有了主意。碧廊中,有小小轉角裝飾錦幃可以休息,也可以賞花。

帶著丫頭們到這錦幃處坐下,對兩位姑娘道︰「咱們用些宮點再去。」兩位姑娘露出笑容︰「我們也渴了。」

積雪高丘上,疏冷香寒紅艷中,戚夫人和權夫人望著低窪處梅林。戚夫人有羨慕︰「新進京的這兩個小蹄子,又去了安平王面前。看看她們,是多麼的快活。」

權夫人心中不寧,總覺得眼前有什麼跳來跳去。對于戚夫人的話,她是不快︰「安平王,傲氣得可以。有什麼!比他英俊的人,還有呢。」

再加上一句︰「也比他溫存。」

戚夫人飛個眼波兒在她面上瞥過,輕聲細語道︰「可是比他能耐又生得這般俊的人,就不多見。快看,哎呀,早知道王爺肯射箭,我也去求了。咱們快去,趁著王爺還在。」

梅邊懸掛的,全是宮中式樣的首飾。

「著什麼急,我慢慢去,」權夫人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了,難掩心中煩惡。她並不是個天生放蕩的女人,再說放蕩的女人中,有幾個是生下來就性子放蕩的。

只為著和丈夫出這一口氣,爭一下婦人也可以去風流,才把自己送到這條路上。

戚夫人本就嫌她今天慢騰騰,等不及這句話全說出來,人飛也似的走了,只留下一串笑聲︰「快些來啊。」這一位才是風流成性的人。權夫人對著她的背影,不屑的啐了一下。找了一處亭子坐下,心中難過上來。听說權大人回京,自己娘家的親戚們全見過。

自回京里,娘家本來要養她,她心里那一口氣梗著,這錯事一錯再錯,家人不能忍受,把她逐出家門。

家產盡抄,反正無妨,外面有的,是風流男人。她本來不能再進宮,傍上兩、三個人,就此可以進宮。

夫人們看不上她,因為她還有丈夫在,就大張旗鼓風流。而且沒名號行走在宮中,全是仗著身子才進得來。

嫂嫂私下里會見她一面,罵她一頓,再問她生計可好,給她塞一些錢。這條路已經踏上,是難以回頭的一條路。

面對梅花晶瑩,權夫人突然很想放聲大哭,不想去求嫂嫂,讓權大人寫下休書,從此自由身也罷。

「哈哈,這里有個亭子,」有笑聲傳來,權夫人立即變色,身子顫抖一下,又繃緊面龐挺直身子。

這聲音,是權大人。

權大人笑得極歡暢,左手一個,右手一個,三人同行,往這里來。光看人數,權夫人就是人單勢孤。

她剛覺得危險到眼前時,見權大人左邊那個夫人,是自己不和的人。她輕輕撇嘴︰「大人,這是您夫人不是?這休書沒有寫,您是她丈夫,怎麼著,不能管一管?」

右邊那一位,也是和權夫人不和的人,也嘲笑道︰「哎喲喂,看看您夫人這穿的叫什麼,這冬天里,我們還莊重呢,看看她,這衣領兒露的,這小脖子上,那是口水不是?」

權夫人要是平時,也有三言兩語回去,今天面對眼中全是蔑視的權大人,她只覺得身子發冷,嘴里發苦,這言語似比風刀還利,權夫人低低咒罵一聲,掩著衣領就要離去。

一個巴掌重重打在她臉上,權大人扯住權夫人發髻,又是一腳,把她踹倒在地。「哧啦」一聲,權夫人的衣服被權大人大力撕開,露出她雪白的肩頭在北風里,這肩頭上,還有一塊深深的疤痕,是當年發配離京時,為權大人恨極所咬。

「賤人,你可知道你是有丈夫的人!」權大人罵一聲狠狠打一下,他手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根梅枝,不知道是哪位夫人給的。

狠擊、痛擊,猛擊,天地間什麼也沒有,只有揮舞著的杖影,恨之入骨的痛哭聲。迷迷糊糊中,伴隨權夫人的,只有無邊無際、不可躲避的痛苦。

她哭喊著,慘叫著,尖叫著,心中只有一句話拼命往下沉。死死咬著嘴唇的她告訴自己,我沒有錯,是他先錯,我才錯。

隨著別人的錯誤而錯誤,權夫人一直是這樣想,他有,自己也可以有,男人又如何,女人也是人。

春花秋月夏季開蓮花,蓮花不會抱怨,為什麼不開在春光明媚中;山崖上的蘭花終于透土而出時,迎接她的不是一馬平川,而不是深谷幽徑還有寒風時,蘭花也不會抱怨老天,恨你不公。

宮中當值的內侍們立即就來喝斥,權大人不住手,而且有理有據︰「不是命婦也進宮,這個賤人,不打還行!」

管這里的內侍總管,是權大人早就打過招呼的,只是提醒︰「皇上病重,大人不要太驚動才是。」

內侍看這笑話,也是難得的一場。

與權夫人有染的男人們過來,都默默走開,在出來玩的男人們心里,也只會覺得權夫人不像話!夫人們少有來勸的,清白的人不齒于權夫人,風流的人又是興災樂禍。

當權夫人的嫂嫂趕到時,權夫人不是難以動彈,是話也說不出來。血,染紅了她的新宮裝,她面上、手臂上全是傷痕。

「你要打死她嗎?」權夫人嫂嫂撲在權夫人身上,權大人氣喘吁吁這才住手,對著痛哭的嫂嫂露出淒然一笑,責問道︰「嫂嫂,你們就是這樣看顧我妻子的?」

這面上淒然讓別人看起來,更為值得同情的,是權大人。捫心自問,這里哪一個人的丈夫,沒有貪污過官銀,受過別人賄賂。只有倒霉的權大人,是因為妻子出首,而翻身落馬。

權夫人的嫂嫂沒有可以分辨的話,只是哭道︰「你回來了,听說有功要官復原職,她就是命婦,怎麼不能進宮?」

「我才面過聖,還沒有復官,就是我復了官,」權大人冷笑︰「我為哪一位妻子請封誥,是我的事情!」

這話擲地有聲,權夫人的嫂嫂驚呆住︰「你,莫不是你要休了她!」以權夫人的嫂嫂來看,以這古代一切女人來看,權夫人要是被休,那她丟死了人。

權大人笑得陰森森︰「不,我不會休她,她是我妻子,敢問嫂嫂,我管教自己有過錯的妻子,你倒不許?」

權夫人的嫂嫂再沒有話回,只得去求權大人︰「求你,今天放過她。」權大人把手中梅枝一拋,左手抱著一個,右手攬著一個,冷笑道︰「等她醒來,麻煩嫂嫂對她說說,我的家法,時時在等著她!」

大家默默讓開,看著這三人行離去。走到拐角處,權大人別了兩位夫人,來見趙赦。趙赦回來換衣服,在自己在宮中的宮室中正在問︰「王妃哪里去了?」

見權大人走進來拜伏,淚如雨下︰「多謝王爺成全,數年之氣,今天盡出矣。」在宮中打人,要沒有人幫著掩蓋,權大人這準備起復的罪官,也沒有這樣大的膽子。

「再尋一門親事吧,這一個,不要也罷。」趙赦是知道權大人在西北已經相親。權大人對王爺泣道︰「頭上綠帽無數,就休了她,也不解我心頭之氣。」他咬牙切齒︰「我慢慢折磨她,把她變成好人。」

在趙赦心里,權夫人這樣的女人,死幾個沒什麼。他漫不經心︰「你自己看著處置,不要再耽誤公事的好。」

權大人還在拜謝,趙星從外面進來。趙赦道︰「你去吧,我要歇會兒。」等權大人出去,問趙星︰「這天冷得很,王妃在哪里貪玩。」

「王妃在長廊上的小亭子,請了新來的苗夫人去說話。」趙星回過,趙赦微笑輕斥︰「胡鬧,」再就無話,只坐著。

不一時,外面有一個垂鬟小婢急急奔進來,趙星認得是苗夫人的丫頭,攔住她︰「不許亂闖。」小婢急急往里面喊︰「王爺,是我家苗夫人有急事尋您。」

趙赦這才緩緩步出,負手站在廊下,帶著威嚴問道︰「何人在這里大呼小叫?」苗夫人的小丫頭把趙星狠狠一推,沖到趙赦面前跪下,仰面垂淚道︰「王妃,正在刁難我家夫人。」

「我隨你去看看,」趙赦忍笑,說過,小丫頭帶路,不忘對趙星得意的白一個眼兒的,這奴才,也敢攔人。

小丫頭邊走,邊話不少︰「王妃坐在長廊上的轉角里,在那里坐著,像是有意攔人,人總要從那里經過。」趙赦連嗯一聲都沒有,只是跟在後面慢慢走著。

趙星好笑,這個不識人,跑到王爺面前告王妃的狀。

小丫頭很想急匆匆一步就到,不時回身看王爺,是不緊不慢的步子,他是不著急。

長廊轉角處,真姐兒正對面前的苗夫人和顏悅色︰「夫人剛才可見到王爺,我才看到他,這又不見?」

使眼色讓小丫頭去尋趙赦的苗夫人心里嘀咕著,你找不到丈夫,與我何干。面對按品大妝,恍若神仙妃子的安平王妃,又不敢不恭敬,回道︰「王妃都不知道,妾如何知道?」

「夫人是上個月才從浙江而來吧?」真姐兒笑吟吟,也不讓苗夫人坐,只是不緊不慢和她說著話。

苗夫人心中深恨,這里來來往往有人,讓人看到,還以為王妃在教訓自己。這面子,丟不得。她眼角兒瞅著趙赦幾時過來,溥衍道︰「妾是上個月才到,不想王妃對妾,知道得也清楚。」

「我知道你呢,你們那里出美人西施,」真姐兒笑得無邪︰「東施和西施,是一處的吧?」眼前這位夫人眼珠子亂轉,看什麼?找表哥來幫她?

真姐兒好笑,而且樂在其中。第一次敲打夫人們,感覺不錯。

慢慢說著話,長廊一角出現趙赦身影時,苗夫人以手指撫額,身子晃了幾晃,軟軟的暈倒在地。

「夫人,你怎麼了?」苗夫人的小丫頭適時地走上前去,撲在苗夫人身上流淚,再對著真姐兒痛哭道︰「王妃您,把我們夫人怎麼了?」

這伎倆?真姐兒嘀咕,太小兒科了,這是宮中,也玩些勝眷在握的吧。心里這樣想著,見趙赦面無表情走到面前,真姐兒笑容滿面,恭敬地起身垂首︰「表哥。」

不容他們說話,苗夫人的小丫頭又哭泣道︰「王爺,我家夫人有個久站就要暈的病根兒,要是心里不快,更是發作的快。不知道王妃要問什麼,只問小婢吧?」

真姐兒嘴角似翹非翹,要笑出來時,趙赦走過來在她頭上輕拍︰「你在做什麼?」真姐兒借著回話露出笑容︰「回表哥,我見夫人的繡帕好,在同她說繡帕呢。」

這人不是暈了,那就由得真姐兒說才是。趙赦剛「哦」一聲,暈過去的苗夫人「嚶嚀」一聲又醒來,身子好似雨打梨花,嬌弱無力的伏在地上道︰「王爺,恕妾不能見禮,王妃您原來是要看妾的繡帕,你一直沒說,妾也不知道。」再推小丫頭,嬌顫顫道︰「快送去給王妃看。」

小丫頭跪過來,卻跪到趙赦面前,把手中帕子呈上。又是一驚,惶惶然道︰「我暈了頭。」再把身子轉向半步外的真姐兒。

被揭穿的真姐兒對她笑得極可愛,隨便看看道︰「我看過了,真是不錯,你家夫人身子不好,快扶她出宮吧。」

「只要有個休息的地方歇會兒用杯熱茶,夫人就會好得多。」小丫頭似怯怯,對著趙赦看一眼。王爺在宮中的宮室多富麗,再說夫人暈過去,又是由王妃而起。

真姐兒笑得好似小狐狸,對著趙赦極其恭敬地看著,表哥你,會怎麼說?趙赦招手喊來一個內侍︰「送夫人去太醫院。」

苗夫人萬般無奈,只能眸子里送出多少情意來,怎奈王爺眼楮只在王妃身上,直到苗夫人送走,也沒有看到,真是白白浪費這好表情。

見苗夫人走後,趙赦對蔡清宛和豆蔻看看,再對真姐兒板起臉︰「家里多少好帕子,無事要看別人的,去玩吧,少淘氣!」真姐兒扁一扁嘴︰「知道了。」

長廊中又有彩衣行來,舞陽郡主來尋王妃。手中一枝小小如雕螭的紅梅花,舞陽郡主輕呼︰「王妃可歇好了,有秋千呢,可打不打?」

真姐兒又鼓起嘴,頭上被趙赦輕敲一下,耳邊是笑罵︰「又怎麼喜歡?」真姐兒揉著頭委屈,嘴里小聲地道︰「表哥回避好不好?」

「哼,」趙赦眼楮里全是笑意,輕輕哼了一聲。

舞陽郡主漸近,可以看到這里時,她一下子呆住!成親後她是第一次進宮,這也是舞陽郡主第一次見到安平王趙赦。

面前的這個男人,虎背熊腰,威武過人。面龐,卻是儒雅中帶著英氣勃勃。這和舞陽郡主自小見慣父親、兄弟的俊美過人,和小王爺項林的俊秀又不一樣。

這個人,讓人眼前一亮,又讓人覺得眼楮割舍不開。書上說氣若淵亭,就是這種氣勢。

舞陽郡主黯然,不用再問,這個人,是安平王趙赦。

見他身邊的王妃嬌嬌戀戀,就可以知道這是誰。舞陽郡主一時不能接受,她跪下來行禮時,嗓音兒都是顫抖的︰「王爺。」

美麗的眼角里沁出幾滴淚水,滴在長廊潔淨的木地板上。這幾滴淚,是壓抑不住而出。

王爺,果然如兄弟所說,是個英俊丈夫。不過,在沒有見到安平王以前,舞陽郡主心中拼了又拼,也拼不出來這樣一個英俊魁梧的男人來。

她驟然而起的心酸,全由著這幾滴眼淚帶出來。

真姐兒才抿一抿唇,又不由自主鼓一鼓嘴。趙赦攜起她的手道︰「走,去看花。」再命舞陽郡主︰「起來。」

這一對夫妻前行,真姐兒走上兩步,嘴就扁幾扁,趙赦就撫一下她的頭發。直到廊下叢生老梅旁,趙赦取下一小枝紅梅,對著真姐兒端詳過,給她簪在發上,再理一理,微伏子微笑︰「這下子,可滿意了。」

真姐兒眼楮里是嬌嗔,嘴里不得不道︰「多謝表哥。」

舞陽郡主又是心酸,她和項林一天一吵,有時候幾吵。郡主自負美貌,恨項林不來殷勤,又恨項林不如成親前殷勤。項林心中時時作梗,郡主雪膚,安平王就沒有把玩過?郡主玉胸,安平王有沒有探索過?

小王爺每每回到房里,就是和舞陽郡主吵架,除了新婚之夜生氣為驗舞陽郡主貞操同房過外,別的時候,就去外面過夜。

廊下安平王溫柔款款,安平王妃嬌憨依戀。蔡清宛左顧右盼,如果不看另處,就很想王爺王妃兩個人。豆蔻低聲道︰「等我回去,要讓展祁給我摘花。」蔡清宛小聲道︰「他不肯的。」

豆蔻眨眼楮︰「他不給我摘,我就扯著他衣服不松手,你呢,就去對俞先生說,沒有功名,還好意思不摘花?

這兩個人相視一笑,笑得極開心。

丫頭們見王爺王妃親近,當然是喜歡的。算來算去,這里唯一不喜歡的,只有舞陽郡主一個人。

她過于傷心時,不願意再看安平王的英俊、安平王的溫柔,只拼命想著自己嫁的,是一個小王爺,雖然人品不好,卻比姐夫拓跋昊好得多。再想想自己住的,是王府里雕梁畫棟,在京里又結交了幾個知已,丈夫雖然不體貼,自己想過得舒服,可以在完全忽略他的情況下舒心。

北風梅花下,人人各自心思。雖然北風寒冽,卻是心中都想的,是溫暖心思。

江陽郡主在這個時候,正在听人回話。這是帶進來認路的幾個人,免得更換父親時有閃失,這些人全在宮中迷了路。」有人吵鬧時,我們借機去了看過的幾處冷宮,不想也有看守,他們正在責問我們時,清源王殿下過來解了圍。「

江陽郡主大喜︰」這說明他肯幫忙。「她露出笑容︰」今天這一次,沒有白來。「

當天晚上到家,真姐兒對著一桌子宮中射箭得來的彩頭不喜歡︰」還少幾件,缺一件我都不要。「對著趙赦皺鼻子,真姐兒堅決不喜歡︰」少一件也不行。「

趙赦攬真姐兒入懷,輕哄著笑︰」溥衍別人只有幾件,真姐兒喜歡的,全在這里,你乖些,不要鬧,世子剛才問你,不是回答很乖。「」我偏要給別人的那幾件,「真姐兒只是纏︰」還有苗夫人,我敲打她,她還敢陰我。「趙赦笑著扳著這生氣的面龐︰」讓她滾蛋,行了吧,讓她離開。「

真姐兒眨眨眼楮︰」她走了,我可逗誰玩呢?「趙赦張開巴掌要打︰」消遣表哥?「真姐兒嘻嘻笑著躲進趙赦懷里,把這只追著打的大手摟到自己肩膀上,猶要撇一撇嘴兒︰」說不定今天,她在家里等表哥呢。「」哈,讓你猜著了。「趙赦才說過,真姐兒小臉立即黑下來,又拉著趙赦一通好纏︰」又許給了她是不是,表哥,你不好。「

燭火紅映下,真姐兒不依又不饒︰」要表哥射下來的全部彩頭,不然,你睡床下面去。「見巴掌又到眼前,這才嘻嘻笑著,撲在趙赦懷里。

趙赦只是笑︰」她那丫頭來對我說,太醫看過,是極虛弱要看視的病,我說那你好好服侍,我可沒答應她。「

真姐兒嘟過嘴、噘著嘴,扁著嘴,在趙赦懷里擰身子。趙赦撫著她的頭發,輕輕哄著她︰」睡吧,明兒還有事,要辦年呢,不再是以前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了。「」以前,真姐兒多享受。「真姐兒再嘟囔過,安安靜靜在趙赦懷里把身子伏下來。睡到夜半,丫頭們又來輕聲請王爺︰」趙星在外面回話。「

趙赦起來,把真姐兒抱得端正些,披衣出來邊系衣帶邊隨著趙星而去。書房中暗燈下,坐著遮頭蓋面的灰衣人。」打擾王爺好夢了,「灰衣人嘿嘿低笑︰」听聞王爺今天約了美人,不想您金蟬月兌殼,卻在家里。「趙赦一笑︰」也許我還是在別處。「

兩個男人壞壞的笑兩聲,才說正事。灰衣人道︰」皇上年紀已有,又積勞成疾,最近蠢蠢欲動者,不在少數才是。「

趙赦謹慎地只听著,他心里很不喜歡清源王,要是有人鑽到他內心里去,安平王的心里會牢牢刻著一行字,堅決把清源王拉下馬。

作為位高有兵權的王爺,趙赦不能這樣說。在他幾年前被清查時,對面的主人幫了他一把,安平王只能泛泛的就事來說話︰」皇上心中鐘意,是一位明君。「

和真姐兒糾纏不休的清源王,肯定是一個昏君。又用得上自己,又以為自己會听命于他。了不起嗎?皇帝都可以改變,何況是皇嗣。

安平王極為鼓勵,又不能不說得含蓄︰」有道之君,萬民理當歸順。「

灰衣人只是笑,要想安平王嘴里吐出來堅持支持這幾個字,當然不容易。再說安平王嘴里要是說得這麼直白,只會嚇人一跳。

只要他不相助于清源王,也就是了。」請王爺記住您今天說過的話,京里要是有亂,王爺理當平亂。「灰衣人平靜說過,趙赦思忖一下,再道︰」那是當然。「話中有了噓唏︰」皇上對我,皇恩浩蕩,他……「趙赦說不下去了,他的確是感恩于當今皇帝,這是有知遇之恩的皇帝。

灰衣人也完全可以明白,安平王是在當今手里封了王,他對皇帝的恩情,和皇帝對他的信任,非比別人。

所以,安平王趙赦支持誰,或是兩不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趙星送灰衣人出去,趙赦理一理今天的談話,他來,就是對自己說兩不相助的話?北風呼嘯中,披著雪衣的王爺走入清冷大雪中,這大雪讓他更清醒,他可以清楚的斷定,最近,要出大事情。

回到房中,在廊下去了雪衣,輕輕拂去發上還有的余雪,搓一搓雙手讓暖和些,這才走到房中來。

真姐兒大睜著眼楮,側過面龐來一笑。見趙赦身影出現,一骨碌爬起來,著杏黃色寢衣的身子小跑幾步,撲到趙赦懷中來。」表哥沒出去,就是和趙星說幾句話。「趙赦摟著懷中嬌小的身子,疼愛地道︰」這不是還在。「

真姐兒一句話不說,就只緊緊摟著這溫暖健壯的身子。

她是光著腳跑下來,撒嬌夠了,又和趙赦搗亂︰」害我擔心,表哥,你睡床下面去。「趙赦好笑︰」真的要睡床下面?「」嗯。「真姐兒轉著靈活的大眼楮,笑嘻嘻的。趙赦把真姐兒抱放在床沿兒上,裝腔作勢取床上繡被︰」好吧,那就睡床下面。「把繡被鋪在地上,再把枕頭也扔下來,一把拉下真姐兒到懷里,哈哈笑了兩聲︰」你得陪著才行。「

真姐兒格格笑著,翻身騎坐到趙赦身上去,對著他星光似的黑眸,突然有了情緒︰」清源王他……「

幾根手指搭在真姐兒紅唇上,趙赦微微而笑,輕聲道︰」不必提,表哥全知道。「只是幾絲昏暗燭光照著,真姐兒就是粉面玉澤的美人一個。宮中紅廊花樹掩映下,更是絕色才對。

清源王多看幾眼也就罷了,只是他不敢一而再、再而三,來惹自己。

趙赦把真姐兒摟在懷里,在她耳邊呢喃︰」不要放在心上,表哥全知道。「這個死性不改的清源王,安平王心中,很是生氣。

這樣的人,也配當皇帝。

夜露更深,雪花更飛舞著肆虐在空中。苗夫人身披一件厚厚的錦襲,痴痴的對著黑沉沉的院門只是看。

王爺許給自己三次,三次都是首飾奉上,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苗夫人心中嘆息,又覺得有趣。不想京里這樣有趣的玩法,說了不來,肯定是另有高人。

是哪一個?苗夫人也是這樣想。來到京里就打听過安平王名聲,舊情人無數。趙赦不來,苗夫人也沒有想到他是有意在放鴿子。」夫人去睡吧,王爺是個無情人。「小丫頭噘著嘴過來再一次請去睡覺︰」論理兒,夫人病弱,王爺理當來探看才是。這樣的人,也稱為風流能手嗎?「

苗夫人含笑︰」或許是王妃攔住,今天不應該讓王妃知道我病弱,她既然知道,還不使出全身解數來,只今晚王爺不來,王妃就會覺得她勝了。「」那她還挺累的,她也忙不過來,外面多少人,她能攔得了幾天?「小丫頭不屑的說過,再次道︰」明兒還要去當值,先去睡吧。「

苗夫人再看一回外面漆黑的夜晚,雖然不死心,卻寒冷得不能再呆,只得幽怨回房去。一夜沒有好睡,半夢半醒著到天亮。

偶然听到北風吹動樹枝,就驚醒細听下去,以為是外面有人叩門。自來到京中,還沒有和王爺會過,要是不會王爺,苗夫人輕咬住嘴唇,像是夫人們覺得自己沒有手段。

第二天去宮中當值,皇後在皇帝處,女官們也全跟著。皇帝天天要見王爺們,苗夫人見到安平王時,見他目不斜視,那面上,一絲兒爽約的內疚也沒有。

過了幾天,離過年不遠。真姐兒在辦年,外面進來出嫁的四表姑娘,她沒有成親時就是愛玩愛說的人,今天來又有新消息。」苗夫人被逐出宮去,表嫂可知道什麼原因?「四表姑娘問過,真姐兒回答︰」不知道,你知道嗎?「

四表姑娘就要有得色︰」還是我告訴表嫂吧。「真姐兒微笑︰」有勞你。「」說是她的小丫頭和別人爭吵起來,皇後不悅,問苗夫人時,她說是別人陷害,說別人好生生上來,給了她的小丫頭一個巴掌,她去勸,也挨了打。可兩、三個夫人們一起指證,說她的小丫頭樣樣不好。皇上最近病著,皇後說經不起吵鬧,就讓苗夫人出京。「

真姐兒笑微微︰」剛來到就出京,真是蠻可憐的,也不能在京里過一個年再走。「四表姑娘也道︰」是啊,這就走了。「

晚上真姐兒見趙赦,是一臉同情︰」我只是說說罷了,表哥何必來真的?「趙赦對著裝模作樣的真姐兒道︰」那好,再喊回來就是。「」不要,「真姐兒嘟嘴︰」表哥又欺負我了。「夫妻正說著話,世子從外面搖搖擺擺進來,進來第一件事,踮著腳尖去模母親的頭發︰」母親,你今天乖不乖?「真姐兒一如既往地回答︰」乖呢,哪一天不乖過?「

趙赦對兒子道︰」母親沒說實話,她今天很不乖。「真姐兒嘟起嘴︰」表哥謝謝你,表哥你最好,表哥你放過這件事吧。「

這一次裝模作樣的是王爺,他板著臉喊一聲︰」世子,你看呢?「佑哥兒左看看右看看,當然道︰」那就放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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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前兩個月的月票榜,都是一千票以上,才能在榜上。還有十天,小小王妃這書還差三百多票,算了算,不少親們都投的是多張,十天再要三百票,雖然仔仔沒底氣,不過已經走到這里,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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