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深厚的積雪仍未融。
一群體魄健壯結實的年輕男子赤果上半身,不畏寒風細雪,每日晨起于小院中精神抖擻地練武是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
瑤光每日就是在他們精氣神十足的練武聲下清醒,梳洗過後的她為眾人烹煮早膳時會穿過這群散發熱氣的男人們身旁,其中最惹得她臉紅心跳的,莫過于變得更加結實且深具魅力的宮熙禛。
她必須承認,她非常喜歡看他,那日他與狄嘯風等人大打一架後,每個人皆弄得鼻青臉腫,可一身狼狽又帶傷的宮熙禛看在她眼里,削減了不少與生俱來的貴氣與疏離感,野蠻的他帶有另一番吸引力,看得她心蕩神馳。
而經過那一架之後,宮熙禛與狄嘯風等人相處不再拘謹,尊卑分際清清楚楚,狄嘯風等人發現他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樂于和他每天切磋武藝,互相指點對方不足之處。
眼看習慣眾星拱月的他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能夠和其它人好好相處,心下偷偷為他高興,畢竟他若總是將自己孤立,只會變得愈來愈陰沉孤僻,始終盤踞在他心頭那可怕駭人的狂獸會吞噬他殘存的理智與良知,一直以來,她都相信他可以重拾昔日的善良與歡樂。
站在廚房,手里拿著翠綠大白菜,看他站在雪地里與狄嘯風等人談天說地笑開懷的爽朗模樣,粉女敕的唇角不由自主跟著往上勾揚。
假如他可以天天這般笑,放下心頭的苦悶與解不開的死結,那該有多好。
瑤光深吸了口氣,將冷冽清新的空氣吸入心肺,動作利落地開始洗大白菜,喃喃自語︰「待會兒這群男人肯定饑腸轆轆,好!且看我大展身手,做出一道道好菜喂飽他們。」
她不知道鐵萬山等人的來歷,曾猜想過他們是前丞相的余黨,可狄嘯風與其它人口風很緊,不肯透露只字詞組,皆因此事太過敏感,若被官府的人馬發現,所有人都得賠上腦袋,她也就不再過問,反正自她救宮熙禛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悄悄將自己歸類在他那一邊了。
在小院中和少主談天說地的狄嘯風敏銳察覺到戚瑤光的視線,那個小女人對少主的愛意表現得太明顯,要人不注意都難,他忍不住好人做到底,出口幫她講話。
「少主,瑤光不僅醫術好,廚藝也佳,像她這樣的好姑娘,實在是不可多得,奇怪的是,她竟然到現在還沒找到好婆家,真不曉得在她身旁的男人是怎麼了。」狄嘯風狀似輕松地將話題拉到芳心悸悸的小女人身上。
輕易看穿狄嘯風用意的玄勍御淡淡一笑,眸光慵懶掃向在廚房忙碌張羅的身影,不否認道︰「她是不錯。」
狄嘯風見事情似乎有譜,心下大喜,推波助瀾道︰「所以男人面對如此美好的女子,就該好好把握,我相信瑤光絕對不會讓她的男人後悔。」
玄勍御笑得雲淡風輕,反將狄嘯風一軍,溫文爾稚道︰「嘯風,你說得再正確不過,所以你要好好把握。」
事情突然兜到自個兒頭上,教狄嘯風愣住,他這個媒人怎成了新郎官?這可不成,他干笑兩聲,朝少主擠眉弄眼,壓低聲音不讓其它弟兄听見。「瑤光中意的男人又不是我,我再怎麼把握都沒用,重要的是她中意的人,願不願意牽起她的小手?」
話都挑這麼明了,不相信少主會听不懂。狄嘯風充滿期待等少主反應過來。
「我心里有人了,戚瑤光不會是我的選擇。」玄勍御回絕得很干脆,要狄嘯風死了這條心,別再胡亂作媒。
聞言,狄嘯風無法置信地瞪著少主看,略微揚高聲。「少主所謂心里的人,難道指的是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苑舞秋?」
「正是。」玄勍御不認為有隱瞞的必要,他和蝶兒訂了親,京城所有人都曉得,盡管如今他落難離京,可在他心里,蝶兒仍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狄嘯風驚到不能再驚,月兌口說道︰「可她已經嫁人了,莫非少主沒收到消息?」
噙在玄勍御唇角的笑容瞬間凍結,他臉色大變,一把抓著狄嘯風肩頭,以嚴厲口吻要求。「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狄嘯風萬萬想不到少主對此事竟全然不知情,愕然對上少主那雙燃燒著烈焰、足以將人焚毀的眼眸。「我以為少主早已知曉苑舞秋嫁人一事。」
玄勍御用力推開狄嘯風,右腳激動地重重踹了一旁的樹干,極力否認。「不可能,蝶兒不可能會另嫁他人!」
那樹經他用力一踹,積在枝干上的雪紛紛落,一如他所曾抱持的最後一線希望,紛紛,落落。
在寺廟與山中與世隔絕太久,他完全不知京里的消息,一時難以接受,在雪地上來回踱步,雙手沮喪抱頭,一顆心如遭烈焰狂焚,整個人瀕臨瘋狂邊緣。
理智告訴他,蝶兒另嫁他人再正常不過,畢竟他已被迫出家當和尚,兩人要再履行婚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情感上卻斷不容許這事發生,他心心念念的蝶兒怎麼可以在他最失意、最痛苦、最落魄的時候棄他于不顧?
她不能這麼做,不能!
「這是假消息,除了我以外,蝶兒不會嫁給別的男人!」他大聲咆哮,用力嘶吼出希望被撕扯得細細碎碎的椎心之痛。
其它弟兄發現少主突然情緒激動,全都關切地圍上來。「出了什麼事?」
「風大哥,你又和少主起爭執了?」
「少主,你還好嗎?」
在廚房忙著炒菜的瑤光听見他撕心扯肺的怒吼聲,顧不得鍋上正熱炒的白菜,早奔出廚房,滿臉憂慮地問向狄嘯風。「他怎麼了?」
狄嘯風萬萬沒想到少主的反應會如此大,嚇了一跳,以為目前少主的心思全放在為父母家人報仇,怎麼也沒料到苑舞秋竟佔有如此大分量,心下暗忖,等少主得知心上人嫁給誰,情況肯定會更糟,面對大伙兒 起彼落的疑問,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鐵萬山也听見吵鬧聲,心生疑惑,疾步走出屋外。
心緒紊亂的玄勍御再次說道︰「一定是你听錯,蝶兒不會棄我不顧,她不會!」
「我、我沒有听錯,苑舞秋嫁人一事眾所皆知,少主隨便找個人問,都會得到相同的答案。」狄嘯風硬著頭皮回答。
瑤光由他們簡短的對話中理出頭緒,原來他知道實情了……
狄嘯風的話刺激了玄勍御,他目露凶光,厲聲逼問周圍的其它人。「你們說,你們也都知道戶部尚書的千金苑舞秋嫁人一事嗎?」
所有人被他凶惡的表情嚇著,同時點了點頭。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聯合起來欺騙我。」玄勍御仍舊不願相信,快要瘋了的他轉身見到瞪大雙眼驚恐望著他的戚瑤光,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抓著她的手臂惡聲惡氣逼問。「妳也曉得蝶兒嫁人了?」
瑤光嚇壞了,不敢喊痛,眼見紙包不住火,嬌容,慘淡地點點頭。「對,我知道。」
玄勍御勃然大怒,狠甩開她的手臂,又飆至鐵萬山身前,再問︰「你也曉得?」
「少主,請你冷靜點,天涯何處無芳草,苑舞秋不值得你為她大動肝火。」鐵萬山苦口婆心勸少主看開一點,依少主的人品、樣貌,要再找到適合匹配的女子並非難事,況且這世間貌美如花的女子何其多,可不是僅有苑舞秋一人。
玄勍御暴怒地揮舞雙臂,像只破逼到絕境的狂獸發出震天怒吼。「你們都曉得,卻直到現在才告訴我。說,她嫁給誰?誰敢娶我的蝶兒?誰敢搶走我的妻子?我要殺了那個男人,絕對要讓那個男人死無葬身之地!」
雙眼滿布血絲的他對天起誓,一顆心燒著、苦著、痛著,他的蝶兒可知道?可在乎?可關心?
不,她不在乎了,也不關心,甚至很可能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不然她不會這樣對他,不會,她好無情、好殘忍,這比將他刀萬剮更教他痛不欲生……
瑤光被他的滔天怒焰嚇得發抖,噤聲不語,回避他狂怒的目光,不願成為給他致命一擊的人。
鐵萬山沒想到少主竟這般深愛苑舞秋,令他不由得回想起半年前于大漠使計下毒,毒殺苑舞秋一事,當時君傲翊曾警告他,若他想見到少主因苑舞秋的死去崩潰發狂,盡可不交出解藥。
當時他還半信半疑,但畢竟無法拿捏少主脾性,不想一時失誤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是以心不甘情不願交出解藥,讓苑舞秋活下來,如今回想起來,暗暗捏了把冷汗,假如他寧死不肯交出解藥,恐怕被他親手毀掉的不僅是君傲翊,連帶少主也會一塊兒陪葬。
狄嘯風與其它弟兄面面相覷,大家都知道苑舞秋的夫婿是誰,更加清楚少主和君傲翊的交情,未過門的妻子被過去的至交好友奪走,相信沒有多少人能夠接受。
「君傲翔。」鐵萬山挺直腰桿,代所有人說出那個沒人敢透露的名字。
玄勍御心口如遭利刃刺中,狠狠一震,危險的半瞇著眼,語氣陰森駭人。「你再說一次,膽敢娶蝶兒的人是誰?」
即使再不願事實傷害少主,鐵萬山仍是再次以堅定的口吻確認。「是君傲翊。」
大受打擊的玄勍御氣到緊握雙拳,他曾經最信任、最推心置月復的好友一次次冷血無情背叛他,親手奪走他最珍視的一切,他絕對要將背信棄義的君傲翊碎尸萬段!
咬緊牙根的玄勍御嘗到一絲血味,他不再發狂咆哮痛斥,反而是出人意表地朗聲大笑。
「哈哈哈,原來君傲翊對蝶兒一直虎視眈眈,是我太蠢,這麼多年來竟然沒能看穿他虛偽的真面目。」
「少主,請你冷靜。」鐵萬山眼見他已經失控,驚慌出聲安撫。
手足無措的瑤光雙手扭絞成結,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的心好痛,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苑舞秋沒有嫁給君傲翊,而是在原地守候,痴痴等他歸來。
她要的很簡單,只要他過得幸福快樂,她也會覺得幸福快樂,即使他選擇的人不是她;即使與他十指交纏的人不是她,即使他永遠都不會轉頭看她一眼,她依然會為他感到快樂。
「我哪里不冷靜來著?我再冷靜不過了,他們是何時成的親?」他揚唇大笑,笑意卻絲毫沒到達充滿恨意的冰寒眼瞳,他痛到想摧毀眼前所看兄的一切事物,他們兩人怎麼可以連手背叛他?!
他恨!真的好恨!
「快半年了,他們兩人在大漠私訂終身,當時君、苑兩府皆無人知曉,其中詳細情況,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當時屬下佯裝車夫護送苑舞秋到大漠尋找君傲翊時,她對屬下說的名目是要找未婚夫婿,等找到君傲翊時,君傲翊卻對眾人宣稱苑舞秋是他的妻子。」鐵萬山冷靜地述說所知道的情況。
「等等,你說蝶兒追君傲翊到大漠,且還自稱是他的未婚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他才是蝶兒的未婚夫婿,她真要離京,也該是追到「龍恩寺」,為何她不到「龍恩寺」見他一面,反而追著君傲翊跑?莫非他一落難入獄,她就背棄了他?
「屬下對少主不敢有絲毫欺瞞,自少主落難被迫出家為僧後,苑舞秋便沒再守著與少主的海誓山盟,變心選擇了前程璀璨的君傲翊。」
一說起這事,鐵萬山便為少主忿忿不平,像那種水性楊花、意志不堅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少主傾心愛戀。
鐵萬山所說的話像支淬毒利箭,狠狠刺入他的心口,痛得他想要號叫痛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面如死灰,殘存的一線希望光明被深愛的人兒親手搗毀。
她怎麼能那麼狠心?又是何時變得這般冷血無情?或者這才是她的本性,只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沒能發現?
受傷至深的他刀念俱灰,揚唇自嘲。「哈,原來我是這世間最傻的傻子,現在發現也不算太晚,哈哈。」
眼見他飽受折磨,瑤光再也看不下去,跳出來說公道話。
「不是這樣的,我想事實真相有些出入,苑姑娘並不是在你出事後就馬上琵琶別抱,當時我人在京城行醫,因緣際會下為苑姑娘看過診,親眼見到她病得厲害,整個人削瘦不已、郁郁寡歡,甚至失去求生意志,我猜這全是因為對你的思念,多虧了君傲翊陪伴在她身邊,並派人請我為她治病,她的情況才漸漸好轉,我可以肯定的說,假如沒有君傲翊在一旁呵護照料,苑姑娘早已香消玉殞。」
玄勍御的注意力立刻飆到她身上,疾步走到她面前,心急如焚道︰「妳說當時蝶兒因我而病得厲害,句句屬實?」
鐵萬山等人亦全都看著戚瑤光,等她說出他們所不知道的內情。
瑤光堅定頷首。「我當時的診治確實是如此沒錯,她相思成疾,差點話不下去。」玄勍御合上眼,盡管心還痛得厲害,可總算不再劇痛如絞,無奈地咽下萬般苦楚,淒然道︰「我就知道,蝶兒不會輕易背棄我們的愛,她對我一直是真心真意的,只是這份真心……最終還是守不住。」
他不曉得是該感謝君傲翊守在蝶兒身邊照顧她,讓她痊愈活下來,或者是希望蝶兒因相思成疾,最終落得紅顏薄命的下場。
不!盡管他無法接受她嫁給君傲翊為妻,盡管他恨不得將君傲翊挫骨揚灰,卻仍是希望她能好好話著,就算能擁她入懷的人不再是他,他依舊要她活著。
「京城各府間一些小道消息流傳得特別快,我後來在別的府邸听聞,明珠公主戀慕君傲翊,假傳聖旨賜毒藥給苑舞秋,若非君傲翊識破明珠公主的詭計,苑舞秋已死在明珠公主的陰謀之下,所以後來苑舞秋會與君傲翊情投意合,我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瑤光希望他能看開,這一切發展或許命中早有定數。
「妳說明珠公主假傳聖旨要害死蝶兒?」
怒火再次熊熊點燃,原來他不在京城時,明珠公主竟敢惡意加害蝶兒,敢情她仗著玄騰敬對她的寵愛,學他一樣無法無天?
「也不曉得是真是假,只知這消息在各府間悄悄流傳,听說明珠公主後來不再受聖上寵愛,沒多久便被指婚嫁給契丹族的四王子。」
玄勍御看向默不作聲的鐵萬山,開口詢問︰「你可有收到這消息?」
從前養父與鐵萬山一人在朝、一人在野,里應外合、互通有無,後來養父枉死,他相信鐵萬山會另覓途徑查探朝廷的一舉一動。
鐵萬山忠誠回答。「明珠公主確實膽大包天假傳聖旨,令玄騰敬大為震怒。」
「殺了她。」沒有遲疑,沒有猶豫,玄勍御果斷下達命令,想害蝶兒的人就得賠上性命,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少主!明珠公主已遠嫁大漠,再也無法出手傷害苑舞秋,請少主三思。」鐵萬山認為此事尚未到要下重手的地步。
瑤光驚愕瞪大雙眼,雖說明珠公主有錯在先,但他一句話就決定明珠公主的生死,仍是讓她難以接受。
玄勍御盯著鐵萬山的雙眼一字字道︰「我說殺了她,這句話別讓我說第三次。」
「是,少主,屬下這就下令讓安插在明珠公主身旁的宮女辦妥此事。」面對盡顯威嚴的少主,鐵萬山不再試圖改變他的決定,立刻听命。
心軟的瑤光忍不住想為明珠公主說句話。「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明珠公主也已受到懲罰,難道你就不能放她一馬?」
玄勍御轉頭看她,覺得她的話非常可笑。「在她假傳聖旨毒殺蝶兒時,可沒想過要饒蝶兒一命,我又為何要手下留情?」
她急奔到他身畔,拉著他的手臂。「但是你可以不必成為像明珠公主那樣糟糕的人哪!」
玄勍御的反應是仰頭大笑,笑完之後,他對天真的戚瑤光搖頭。「相信我,我會變得比她更糟糕、更可怕。」
瑤光驚得倒抽一口氣,松開雙手,驚慌退步,俊美的他此刻看在她眼里,已被蟄伏在他體內的狂獸吞噬,變得面目猙獰。
「啟稟少主,另有一事,屬下尚未向你回報。」在見識過玄勍御為了苑舞秋狂怒的情景,耿直的鐵萬山不願有所隱瞞。
看穿他心思的狄嘯風見狀低喊阻止。「鐵爺!」
發現他們神惰有異,玄勍御心知鐵萬山接下來所要說的絕非他樂意听見的事,但不管是什麼事,他都要清楚知曉。「說。」
鐵萬山單膝下跪請罪。「屬下于護送苑舞秋到大漠之後,曾對她下毒,意圖使她命喪黃泉。」
狄嘯風等人見他下跪,也一同垂首跪下。
「鐵爺這麼做全是為了要嚴懲背叛少主的人,何況後來鐵爺已拿出解藥,苑舞秋安然無恙,請少主體察鐵爺對您的忠誠。」狄嘯風連忙解釋當時情況,心頭惴惴不安,緊盯著少主,觀察少主的表情變化。
聞言,俊美的玄勍御面目扭曲,大怒地沖上前使勁揪住鐵萬山的衣襟,將他自地上拉起,如齜牙咧嘴的狂獸低嘶。「連你也要毒殺蝶兒?」
鐵萬山不敢為自己的行為開月兌,不卑不亢道︰「屬下知錯,請少主降罪!」
狄嘯風急了,朗聲道︰「請少主念在鐵爺一片赤膽忠心,原諒鐵爺這一回。」
其它人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齊聲求情。「請少主念在鐵爺一片赤膽忠心,原諒鐵爺這一回。」
瑤光也幫忙求情。「鐵爺對你忠心耿耿,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不是出自個人私欲,而是為了你,難道你要怪罪他對你太過忠誠?你可不可以恢復點理智,不要變得這麼恐怖好嗎?」
所有人大氣都不喘一下地看著玄勍御,等他作出決定。
他望向雙眸炯亮坦蕩的鐵萬山,想起鐵萬山對他生父的忠誠,選擇詐死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卻仍是毅然決然隱身于大漠,訓練出一批好身手的人為他鋪路,鐵萬山對他們父子倆付出太多、太多,他們父子倆也欠鐵萬山太多、太多。
不!就算是為了蝶兒,他也不能怪罪一心一意為他好的鐵萬山,鐵萬山理當獲得他的尊敬與尊重。
壓下熊熊怒焰,他松開鐵萬山的衣襟,伸手將被他抓縐的衣襟理好,不疾不徐地道出不容忽視的要求。「不要動她,無論她做了什麼事,連一根寒毛也不要動。」
「是。」
鐵萬山接收到他的命令,以無比堅定的眼神告訴他,此事往後不會再發生。
玄勍御轉而看向跪在地上的其它人,以清朗的聲音對所有人鄭重宣告。「你們也一樣,不準傷害她,否則我會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白嗎?」
跪在地上的狄嘯風等人皆明白收到他的警告,齊道︰「屬下明白!」
凌厲的目光往眾人身上兜轉過一遍,確定所有人都清楚收到他的警告後,冷哼了聲,轉身進屋。
「少主!」鐵萬山連忙追上,不甚放心留備受打擊的他獨自一人。
瑤光見到他充滿傷痛的落寞背影,眼眶驀地發熱,很想替他將沒能哭出的淚,痛痛快快宣泄出來。
盡管他變得狂暴駭人,她仍期望能夠伸出雙手撫慰他那飽受創傷的心,她低頭看著因長年操持變得粗糙的雙手,想著,何時她的雙手才能具備治愈他的能力?
「別跟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所有人都別進來。」玄勍御頭也不回,跨步進入屋內,砰的一聲掩上門扉,隔絕所有人視線,獨自飲痛。
***
瑤光走到鐵萬山身旁,擔心地低聲道︰「鐵爺,咱們難道就要這樣看他將自己關在屋內?」
「或許讓他獨自靜一靜,好好想想也好。」鐵萬山長嘆了口氣,沒法子硬跟進屋,唯有轉念如是想。
「會不會出什麼事?」一顆心繞著他打轉,瑤光著實放心不下。
「……應當不會。」鐵萬山遲疑了下,方作出回答。
他相信背負血海深仇的少主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尋死覓活的事來,如果少主真事負他的期待,那麼這樣的少主根本就無法擔當大任,愧對死去的十六皇子、王妃及宮啟先一家,也就不值得他們賣命追隨擁護。
少主是十六皇子的骨血,他相信少主不僅是外貌,連同脾性也神似出色堅強的十六皇子,一點也不軟弱無能。
鐵萬山轉身對仍跪在地上的狄嘯風等人說道︰「你們都起來吧。」
狄嘯風等人站起身,對陰晴不定的少主心中多了些畏懼,他們心下想的是同一件事,即是日後與少主相赴,還是別稱兄道弟,謹遵尊卑分際會比較好。
苦惱的瑤光痴望著緊閉的門扉,明知不可能,仍是期待下一瞬間他就會開門走出來。
看出她滿月復愁緒,鐵萬山不願見她這個好姑娘為了少主悶悶不樂,刻意轉移她的注意力。
「瑤光姑娘,我似乎聞到菜燒焦的味道,莫不是妳鍋里正在炒菜吧?」
經由鐵萬山的提醒,瑤光這才想起炒到一半的大白菜,拍額驚叫。「糟!大白菜一定燒焦了,我的鍋不會也燒了吧?」
她急急忙忙沖進廚房搶救鐵鍋,愁眉不展的狄嘯風湊到鐵萬山身邊。「鐵爺……」
「甭擔心,少主定不會事負我們的期望。」不論他是否對玄勍御存有疑慮,在孩子們的面前,他會讓孩子們尊敬且信任少主。
有了鐵萬山的一席話,安了狄嘯風等人的心。
木屋門扉緊閉,冷風呼嘯而過,紛飛細雪轉為鵝毛大雪,孤寂的木屋鎖著緊閉心房的男人,陰郁沉重,令在意的人都快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