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嚇得魂都出來了,慘白著臉偷看壽王,生怕婉麗的話被听了去,好在壽王已經收回了目光,並沒有再看這邊,她才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暗地里死掐了一把碗麗的手臂,小聲斥道︰「你作死啊。」
婉麗咬牙受痛,好在還知道不能在美男面前失了禮儀,才強忍著沒有尖叫出聲,只是嘟個嘴委屈地站著。
慕容凌雲引著壽王幾個往府里去,迎客的婆子已經著人抬了軟轎來,婉清半倚在碧草身上,心里十二分不願進壽昌伯府的大門,囁嚅道︰「怎好麻煩貴府的御醫,也不是很嚴重,回府去歇個兩天就好了,麻煩媽媽向壽昌伯夫人告個罪吧。」
婉清這番話很合婉容和林氏的心意,這兩個人難得有同一致的幫婉清說話︰「是啊,頭一回來府上,哪里就好意思太叨擾,這孩子出門就傷腳,也是背運,可別讓她把晦氣帶進貴府里了。」
古人最是信這個,那婆子原是很堅持的,听了這話倒是猶豫了,正要作罷,這時,周遭無端就升起一股子冷冽之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那聲音像是心肺都要咳出來似的,讓人听得腸子都揪纏在一起。
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瘦削的身影正不知從何處緩緩走來,明明那般孱弱的一個人,偏所經之處氣溫像是降低了兩度以上,氣壓低得讓人窒息,林氏愕然地看著來人,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明明那身衣服並不算特別華貴精美,佩飾也並不如何的尊貴,偏她此時,比見到壽王時更加膽戰,竟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婉容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下意識就躲到了林氏身後。
像是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那人終于止住咳,瘦削的俊臉上泛起一絲潮紅,總算到了婉清跟前,停住,聳眉抬眸,語氣譏寒︰「我從不知,原來舅父家的富貴福氣是一個小小的腳傷就可以沖撞得了的。」
那僕婦似也懼他,臉色一紅,福身說道︰「表少爺說得是,奴才……奴才這就請三小姐進府醫治。」
這算是第二次見面了,沒想到還是和第一次一樣,他一來就為自己出頭,不過,大哥,我不想進府好不好?你不要多管閑事啊。婉清直直的瞪著上官夜離,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值得他大少爺關心了,您自個兒都快要接不到地氣了,管那麼多干嘛。
許是婉清目中的怨忿太過明顯,上官凌雲眉峰聚攏,原本俊秀的眉眼立即盛滿戾氣,豎眉橫眼道︰「即是腳傷,何故還要逞強出門?不會又是遭了哪個姐妹的暗算吧,三妹妹還真是笨得可以,每次都能中招。」
關……關你大爺什麼事!婉清听著他話里的譏諷和輕視,不由得心蹭蹭直冒,黑白分明的水眸里快要冒出煙來,正要反唇相譏,就听得婉容倒抽一口氣,躲在林氏身後瑟瑟發抖。
上官夜離冷哼一聲,微眯了眼,一言不發,卻殺傷力十足地緊盯著婉容,原本籠罩在婉清頭上的低氣壓立即涌向婉容,婉容眼皮都不敢抬,豐潤的雙唇上下直打顫,終于捱不住那凌厲的目光,眼淚奪目而出,乞求地看向婉清︰「三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氏總算想起自己是顧家的家長,大庭廣眾之下,怎麼也要表演一下對子女的維護,開口問道︰「你……是何人?」聲音雖大,但嗑吧的語氣,顯示出她不足的底氣。
上官夜離似是才看到她這號人物,難得的垂眸睨了她一眼道︰「上官夜離見過太太。」
話語恭敬,但那睨著眼,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哪里是拜見長輩的樣子,十足就是高級領導在接見底層員工……
林氏大震,他……他就是婉麗的未婚夫?果然是個病殃子,還是個臭脾性,怪不得婉麗不肯……嫁個這樣的人,不是把婉麗往火坑里推麼?她的心里一陣慶幸,但願還來得及……
「原來……是世子。」知道他會是自己的女婿之一,林氏方才的怯懦消散了些,未來岳母的架子立即就端了起來︰「世子倒是很關心我家清兒,不知你們何時相識的。」
林氏的話不溫不火,卻是暗藏殺機,連她都是第一次見,婉清又是怎麼識得的,未經家長允許的男女會面,不是私會又是什麼?她如今巴不得上官夜離和婉清表演一場奸情讓她當場抓住才好……
「前些日子太太帶了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一同去了靖寧侯府,太太莫非就忘了不曾?」上官夜離淡淡地回道,說罷又看向婉容,「二妹妹好像很怕我?上次打四妹妹那一巴掌實在是下手太輕,以至于二妹妹沒記得住啊。」
婉容嚇得緊抓住林氏的手臂哭道︰「母親……母親救我。」
林氏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人,當著她的面也敢承認她打了婉麗,還如此紅果果的威脅,氣得老臉慘白。
上官夜離臉一沉,壓下戾氣滿滿的眉眼,林氏剛想逞強斥他兩句,嘴沒張,就被他渾身上下叫囂著的森冷之氣給震住,生生咽下了那一口郁氣。
壽昌伯府的那婆子忙提著膽子打散方︰「表少爺身子不好,請先進府吧,顧太太也請帶著幾個小姐進府,軟轎來了,奴才也請三小姐上轎。」
上官夜離听了這才悠悠抬腳離開,還沒走兩步,又回了頭對跟著他的小廝道︰「回府給爺把宮里的續玉膏拿來,原就瘦不啦嘰的,再崴個腳,走路就更難看了。」
誰瘦不啦嘰了?到底是誰瘦不啦嘰?婉清真想沖過去質問這個自大的又惡劣的人,可是,鑒于那個人強大的氣場,和自己這弱小的小身板子……續玉膏應該是很金貴的傷藥吧,呃,看著藥的份上,姐忍!
心底,卻滑過一絲疑惑,這位世子爺似乎對自己關心過度了,上一次就瞧著眼熟,可那劫匪精壯得很,哪里似這般瘦若拂柳,連走路都一步三搖?
既然不得不進府去,婉清也就懶得再裝瘸了,揉了揉腳說已經好了,又乖巧的孝順的請林氏上軟轎,只說沒有母親走路女兒坐轎的道理,就算腳有些痛,為了母親,也是能忍的。
一時,府外又來了不少賓客,三品以上的女眷才有軟轎接進去,林氏很受用的听了婉清的話,老實不客氣的坐著軟轎進了府。
婉清婉麗幾個由僕婦引著進了府,僕婦邊走邊拿眼 婉清,見她果然走路還算穩妥,才松了口氣,邊走邊道︰「夫人原是想親自來迎顧太太和幾位小姐的,只是如今夫人的身子越發的重了,只好委屈幾位,由奴才來迎了。」
婉清听得心中大震,上回見到壽昌伯夫人就覺得,她病得很重,難道養了這麼些日,病反而更重了?
僕婦引著婉清和婉麗幾個到了花廳,寧華郡主果然帶著上官子怡先到了,趙姨媽和二太太也各自帶了趙淑媛姐妹,顧婉煙坐在花廳里。
壽昌伯夫人歪靠在躺椅里,竟是虛弱得連坐直的力氣也沒有,她身邊,一個僕婦手里抱著個五六歲大,粉琢玉碉的女孩,那孩子眼楮水汪汪的,滴溜溜直轉,機靈得很,看著玉雪一團,惹人憐愛。
林氏和趙姨媽坐在一旁,婉清和婉麗幾個進去,與壽昌伯夫人和寧華郡主幾個見了禮,又認識幾位夫人後,女孩兒們就退到一邊坐下了。
寧華郡主正與壽昌伯夫人說話,時不時的拿帕子試著淚,趙姨媽的眼楮卻是亮亮的,時不時的插兩句話,趙淑緩就去逗那女孩兒︰「你是迎姐兒麼?」
那女孩兒原本被僕婦抱著就很不安分,小身板子不停的扭來扭去,見有個漂亮大姐姐和她說話,眉眼笑得彎彎的,也不認生︰「爹爹給我取名迎月,姐姐叫我月姐兒也可以,不過我喜歡人家叫我迎姐兒啦。」聲音清脆如叮咚山泉,悅耳動听。
壽昌伯夫人滿是慈愛地看著迎姐兒,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溫柔︰「可憐這孩子,才五歲多,我要是去了,誰照顧她啊,再好的人,也比不得自個兒的親娘……」一句話沒說完,又在咳。
「知道這些個理兒,大嫂就該好生保養了身子才是,只要你在,誰還敢欺負了迎姐兒?」寧華郡主拍著壽昌伯夫人的手安慰她道。
壽昌伯夫人又好一陣咳嗽,身邊的丫侍立著的丫環忙拿了顆藥丸喂了她吃,好才好一些。
抬眼就直直地向婉清看過來,招了招手道︰「顧三小姐,坐過來些。」神情很是慈愛。
林氏的臉一沉, 了婉清一眼,輕咳道︰「這孩子才崴了腳,走路有些不穩妥,夫人可是有話要對她說?」
「怎麼會崴了腳?行事也太不端莊了些。」寧華郡主不屑道。
婉清正巴不得不過去呢,垂頭只當沒听見寧華郡主的斥責。壽昌伯夫人眼里略有些失望,卻還是笑道︰「前次在妹妹府里,凌雲那孩子也不知如何就看到三小姐了,難得他自己提出要我提親呢,他都二十了,肯定下心來,我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