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姐妹說好後,就同時起了身往壽昌伯府去了。
婉清坐在屋里,手里拿著繡花棚子就想起那個人的話︰「我夏日不穿錦綢,衣襟上不準繡梅蘭,要繡松竹,春秋的料子就隨意了,冬天我只穿鵝絨襖子,棉和絲都不要……」
沒來由的,耳根就一陣發燒,自大狂,誰要給他做衣服啊……垂眸看見自己手里拿著的正是一塊細葛棉布,雙頰越發的燙了起來,想著那人的身高尺寸,拿起針籮里的剪子,鋪好料子,卻不知從何剪起,他的語氣那邊的篤定,說會娶她,可倒底一切都只是猜測,她至今還沒有見過他的直面目,若是猜錯了……此他並非是彼他,而林氏……正一步一步設計著讓自己替嫁,心突然又惶惑起來,拿在手里的剪子,就怎麼也剪不下去了。
「小姐,白色的細葛……是做里子嗎?」碧草忙完了手里的事,看見婉清裁得仔細,不由問道。
「做睡衣!」婉清頭都沒抬。
「可看著是男式的……呀,小姐,您這是要做嫁妝!」碧草後知後覺的叫了起來,一時,屋里,墜兒,方媽媽兩個全回過頭來看著婉清。
婉清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西紅柿,她惱羞成怒,咬牙切齒︰「碧草……本小姐明兒就給你找個小子配了。」
「小姐好凶啊,我開始同情未來的姑爺了……」碧草一臉無害,兩眼望天,悠悠的搖著頭說道。
婉清氣急,抬了手就要打她,這時,墜兒瞧著外頭有人影晃動,忙跑了出去。
「小姐,翠環姐姐來了。」墜兒飛快的又跑了回來,語氣有些忿忿的。
婉清還沒作聲,那邊翠環已經哭著撲了進來,婉清忙讓碧草扶起她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三小姐,求求您過去看看吧,不知為何,四小姐和二小姐吵起來了,表小姐也在一旁幫忙,二小姐她……二小姐她說要去投湖啊……」
投湖?婉容會去投湖?婉清笑著搖頭,雖然不知道婉麗為何會跟婉容吵起來,但是,她們愛鬧鬧去,她才懶得去摻合,那幾個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翠環姐姐,不是我說你,三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如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四小姐發脾氣,是三小姐能勸得住的麼?我看,你還是快些去稟了太太才是正經。」方媽媽在一旁也是不贊同的說道。
「可是太太不在家,四小姐口口聲聲說要為三小姐討公道……二小姐真如何了,三小姐你也月兌不了干系啊。」
這是非要把自己往混水里拖麼?不去,肯定是不行的,打發了一個翠環,肯定還有下一個人來,婉清看一豆芽兒一眼,豆芽兒滿臉不贊成,方媽媽卻道︰「都是一個屋里,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特意打發人來知會了,不管出不管事,不去就是個錯,走吧,奴婢陪你。」
臨走時,婉清對豆芽道︰「昨兒壽昌伯夫人賞的兩枝珠花,你幫我選枝好的送給姨娘去,好些日子沒去看姨娘了,你去給我告個罪,說我過會子就去看她。」豆芽兒領命退下。
才到婉容的院子外頭,就听到一陣哭聲,婉清無奈的走了進去,就見婉麗正環手抱胸說道︰「小婦養的下賤坯子,顧家好好的名聲就毀在你手里了,連著我和三姐姐的清白也要受損,你不是要投湖麼?快去啊,湖里可沒蓋蓋子,梁上也沒上鎖,再要不,你撞牆吧,死了干淨,還能給顧家挽回點面子。」
婉容釵環不整,頭發散亂,倚著牆角,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有,雖然臉帶倦容,神情憔悴,但那雙漂亮的大眼卻是極亮,就像偷吃到蟠桃的孫猴子,閃著興奮而又自得的光芒,抿著嘴,由婉麗罵著,並不還嘴,一抬眸,看到婉清進來,神情微僵了僵,隨即又恢復了光彩。
趙淑媛淡漠而厭惡地看著婉容,冷笑著說道︰「四妹妹,你道昨兒二姐姐怎麼就突然離了咱們不見了?听說她昨兒去的屋子,壽王爺常去呢……」
這話無異是火上澆油,婉麗原本見婉容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再鬧下去沒什麼意思,一听這話又火氣,對著一旁的婆子道︰「你們還愣著作什麼,還不把這不要臉的拖出去打,她站在這里丟人現眼麼?」
她身後的婆子听了擼著袖子就上,婉容屋里的丫頭婆子們也不敢攔著,怕遭了魚池之殃,婉清在一旁看著就嘆氣,婉麗如今是越發的跋扈了,婉容再如何,也是她的姐姐啊,哪有如此明目張膽的把姐姐往死里整的道理……
正想著要不要勸兩句,婉麗一回頭,看見她來了,笑道︰「三姐姐,我這可是在為你出氣,你好好的婚姻讓她給搶了,三姐姐就咽得下這口氣麼?」
婉清淡淡地看著婉麗道︰「謝四妹妹的好心,不過,那親事原就沒定下來,就算不得是我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太過計較,二姐姐也受了不少苦了,她做錯事,自有母親懲罰她,四妹妹也好生回去歇息吧。」
婉容听得怔住,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婉清,要說起來,最該恨她的就是婉清,但如今唯一為她說話的卻是婉清,平日自己百般討好的婉麗巴不得打死自己才好……突然一股久違的愧疚感爬上了心頭,別扭的別過眼去,對婉清猛吼道︰
「你來做什麼,看笑話嗎?不要你假惺惺的故作姿態了,還不快走,看見你就讓我惡心。」
婉清听得大怒,她只是不想看到姐妹相殘而已,婉容雖然討厭,但也罪不致死,何況,很明顯,趙淑媛不陰不陽的在燒陰火,自家姐妹何必演了戲給別人看?
原就不想來,既然挨罵,她巴不得走,一轉身,就听到婉容一聲慘叫,下意識回頭,就見架著她的兩個婆子也是面面相覷,原是要拖婉容出去的姿勢變成了架扶,而婉容,則是身子躬起,臉色發青,嘴角溢出一條暗黑色的血絲,婉清大驚,那是……中毒了?
她剛要沖進屋里去救人,手就被人死死地拖住,回頭一看是豆芽兒,「小姐,快走!」豆芽兒滿眼警戒。
婉容猶豫著回頭,見婉容大口大口吐著黑血,蔥綠色的織錦襖子胸前染污了一大片,也許是血肉相連,心猛的被揪起,人像是僵木了一樣,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走。
一旁的婉麗也嚇住,愣愣的看著婉容發呆,兩手也在抖,小臉都開始發白了。
只有趙淑媛唇角帶著殘酷的冷笑,不緊不慢的說道︰「二姐姐這是怎麼了?羞愧自殺?不對啊,你心願達成,大好和前程就擺在眼前,怎麼可能會自殺?哎呀,不會是有人氣急,恨你壞了她前程,給你下了藥?」
婉麗听了眼珠子一轉,轉過頭來就對婉清道︰「三姐姐,是你,一定是你心懷怨恨,所以下毒害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