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坐在台上受禮的那個女子,面色蒼白,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疲倦無奈,嘴角的那一抹微笑看著似乎有些得意,卻又那樣的牽強,似乎這樣的大禮受拜,于她而言並非是尊榮,而是苦刑,她,過得並不好前幾次見她時,她巧笑嫣然,總是在不經意間,將那些欺負辱罵她的人于以最強勁的反擊,那時的她,雖然過得也很辛苦,但她的眼神信而恣意,笑容明媚而燦爛,那時的婉清是熱情的,積極向上的,似乎對前途充滿稀望,渾身有股永不服輸的干勁
而現在,她正接受著己婆母姑的頂禮大拜,原本靈動清澈的眸子卻黯淡無光,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落寞倦怠
婉清抬眼見,就看見一身大紅喜服的趙昱軒,正朝己看過來,穿著喜服的,眸子仍一如既往的溫暖干淨,白晰的臉龐在大紅喜服的襯托下,顯得瑩白如玉,俊逸如仙,而眼中的那一抹心疼憐惜卻更讓她覺得刺眼酸澀,她對露出一個婉約的笑容,也不管跪一地的婆母姑嫂,起身,站起來道︰「軒表哥,好久不見
趙昱軒臉上也漾開一朵俊雅的微笑,對她那句‘軒表哥’很是欣悅,緩步過來,也給婉清行個臣禮︰「好久不見,妹妹,怎看著氣色並不太好
上官夜離一只手穩穩地托在婉清的腰間,對趙昱軒點點頭道︰「妹夫還是快去扶起大妹妹吧,她太真心給娘子行禮,額頭這會子怕是破皮
趙昱軒笑容清俊,溫的走過去,扶起上官子怡,柔聲對她道︰「娘子以前在娘家的規矩沒學好給郡主行禮,姿勢規範就行,何必用如此大的力氣
上官子怡氣得頭都要炸,趙昱軒一來,她便像受欺負的孩子,終于找到家長,大眼里含著委屈的淚珠,嬌聲道︰「相公也取笑頭一天回門,想來家兄嫂是最疼的,就算位份再高,也是拿當妹妹看,不會真拿朝里的規矩來對的,沒想到,一進門,就扯著的頭往地上磕,相公,的頭好痛啊
一副嬌弱率真的樣子,就算是告狀,也是一派女兒態,看著嬌憨天真得很,趙昱軒拿帕子溫柔地幫她擦擦額頭上的灰,柔聲道︰「妹妹向來是個直性子,她也是怕的規矩沒學好,以後在外頭會出丑呢,難得回娘家一趟,讓練一練也是好的
坐在正位上看著的老太君听趙昱軒這番話,差一點氣結,這個孫女婿看著溫體貼,實則每一句話都是在針對子怡,句句都是在維護婉清,子怡丫頭在趙家過得,只怕也不是表面上看著的順心順意呢
大太太這會子已經好心將寧華扶起來,寧會邊起來,邊拿著紗巾圍臉,剛才讓那兩個粗使婆子一按一推,頭上的紗巾早亂,露出臉上刺目的紅此,大太太扶她時,故意歪頭去 她,一臉的幸災樂禍,唇角的譏誚也是刺目得很
「郡主……哦,不對,現在不是郡主,二弟妹啊,真的只是染風寒怎看著臉上有被打的傷痕啊不會是又惹惱侯爺吧大太太一福關心的口吻,卻讓寧華听得又窘又羞,拿眼狠狠地瞪著大太太,可現在的大太太半點也不怕她,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時,還故意用手指將寧華頭上的紗巾勾落,寧華嚇得忙死命地去扯那紗巾,那樣子,就像被人抓現形的偷一樣
趙昱軒像是沒有看到寧華的窘態一般,優雅地走到老太太跟前,很規矩地給老太太行一禮後,又給寧華行一禮
靖寧侯靜靜地看著屋里發生的一切,堅毅的嘴角抿得緊緊的,拿眼直橫寧華,這個女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惹怒兒媳婦不可,好吧,如今在新女婿面前出盡丑吧
「既是身子不適,就不要強撐著,早些回屋歇著去吧侯爺走過寧華,冷冷地對寧華說道
寧華听如獲重釋,目中含淚看上官子怡一眼,哽聲道︰「六哥哥這兩天傷好些,難得回來一趟,要記得去看看,勸好好讀書,娘將來……也只能靠們兄妹
當著侯爺的面說這樣的話,等于是在無聲的探訴侯爺待她不好,侯爺的臉色越發的鐵青,也不管趙昱軒還在,就對寧華吼道︰「羅嗦些什,要是過得不如意,大可以回娘家就是府里頭的事情,就交給心悠老家的管著就好
寧華听得一震,她的郡主身份沒,但侯夫人身份還在,還在這個府里的當家主母,侯爺竟然當著新女婿的面,要把當家權給那個狐狸精,這就她如何承受得住,原就傷痛遍身,再又被婉清氣得傷肝傷肺,現在又被侯爺一激,頓時一口氣就沒有接得上來,眼一翻,又一次華麗麗的暈過去
上官子怡就站在寧華的身邊,寧華身子一歪,她極時地扶住寧華,看著親娘臉上觸目的傷,她蒼白虛弱的樣子,心里又酸又痛,再看那始作甬者顧婉清,正淺笑嫣然的與己的相公眉目含情,怨恨妒火糾纏在一起,將她的心都快燒灼,她強吸著一口氣,極力控制著,不讓己在趙昱軒面前發火,只是一美眸里滿含著嗜血的怨毒,像是要將婉清生生撕碎一般
婉清譏誚地看著上官子怡眼里的怨毒,她突然就想惡作劇地再惹怒一下上官子怡
拜見完岳母,依禮趙昱軒就要上官夜離侯爺一起去前院喝酒,上官子怡則要留在後院與老太君婉清幾個在後院用飯,侯爺先一步出去,上官夜離黑著臉,陪在婉清身邊亦步亦趨,明明還發著燒,身上的傷也還纏著紗布,就是不肯先離開,也不肯去陪侯爺,婉清眼看著趙昱軒要隨侯爺出去,嬌聲喚道︰
「表哥請留步
趙昱軒回頭靜靜地看著她,婉清急走幾步上前,當著上官夜離,上官子怡一屋子的親戚的面,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的香囊來,遞給趙昱軒︰「表哥,秋闈在即,就要下考場,妹妹沒有別的好東西送給表哥,親手做個醒神清腦的香囊,望表哥不要嫌棄才好
上官子怡只覺得身上的血全往頭上涌去,一股極致的憤怒在沖擊著大腦,在炙烤著她的意志,她緊抿著嘴,手中的帕子死死地絞著,她在等,等趙昱軒的反應,如果趙昱軒真的會接這個香囊,她不在乎現在就鬧起來,哪怕趙昱軒從此會對她更冷淡,她也要把婉清的名聲鬧臭
趙昱軒愕然地看著婉清手里的香囊,心驟然一陣慌亂起來,曾經,那樣的求她,但凡她肯給一點暗示,一點承諾,哪怕拼這條命去,也會想方設法娶她,可是,從來她就一直拒于千里之外,從來她就不肯越雷池半步,送給的東西,也是經存良之手,轉來的,不是書袋,就是筆洗之類的,半點也不肯愈矩,而如今,她已嫁,已婚,她卻將己親手繡制的香囊拿來送給……一時間,的心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更不知道是不是該接住
趙音軒的遲疑讓上官子怡的心中稍安,內心洶涌著的憤怒略微平靜一些,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算勾引相公又如何,相公最是守禮之人,決不會當著這些親戚的面,不合規矩的收她的禮的
婉清眼里滑過一絲不忍,有些後悔己為打擊上官子怡而撩撥趙昱軒,她真沒那個意思,但願這位聰明的表哥不要誤會才好啊
「表哥,願金榜高中婉清收起眼里的嘻笑之意,誠懇地對趙昱軒道
此刻婉清的眼神真誠而純粹,不含半點雜質,趙昱軒這才回過神來,剛要伸手去接,那香囊在半路就被上官夜離截過去,「也頭昏腦脹得很,這個香囊娘子就送給吧
「大哥,嫂嫂難得送一次東西,又何必橫刀奪愛呢趙昱軒是真的舍不得那個香囊,雖然今生無緣,也早就認命,但她送的東西,又怎舍得被別的男人拿去,就算這個男是是她的丈夫
「相公,香囊拿來婉清冷著臉將手伸向上官夜離,目光冰寒一片,她剛才的舉動,除要刺激上官子怡外,也是為激怒上官夜離,她現在很煩燥,這樣的日子讓她過得像要窒息一般,心中的郁火全堵在胸口,找不到發泄口,她就是想惹上官夜離生氣,就是想惹不開心,越難受,她也越煩躁,但不氣,又讓她堵得慌,所以,這個時候的婉清,己也不知道己究竟是個什心理
「娘子……上官夜離有些挫敗,知道現在的婉清正像一只被困住的獸,渾身上下都豎著堅刺,誰靠近她,都會被她刺傷,可這一切,都是來于這個復雜的家,太多的陰謀算計讓婉清生厭,讓她惱火,看出她的失望疏離,而正是解她的痛苦,才讓感到無奈,一直都在努力,一直在想辦法讓己變得更加強大,可是,很多事情都是急不來的,不是能夠一蹙而就的,娘子啊,再給一點時間,再多給一點時間,就能護好,就能專心專意的寵著,把當成手心里的寶,一直陪到天長地老
說過,要陪著走下去的,說過,不許中途退場,在為這個承諾而努力,那就要遵守承諾,要堅持下去,不要拋棄啊
「只是一個香囊而已,相公,不要太氣看著上官夜離眼里的那抹憂傷哀求,婉清的心一軟,聲音變得柔起來
「也要給一個,娘子,也要一個,要一個這個一模一樣的好不好婉清的心軟讓上官夜離一陣竊喜,像個得到嘉獎的孩子一般,扯著婉清的手央求道
「嗯,這樣的香囊做好幾個,明兒回娘家時,還會送一個給存良的,的當然這個不一樣婉清柔聲說道
上官夜離的臉色立即漾開一朵美麗而魅惑的笑容,立即大方的把剛搶來的香囊塞到趙昱軒的手里道︰「拿去吧,妹夫,反正娘子這里還有些個呢,不差這一個
趙昱軒心中微苦地接這那個香囊,很心的放到袖袋里收好,笑得雲淡風輕︰「不管妹妹做多少個這樣的香囊,她能記得給一個,心里就很高興妹妹有心
上官子怡眼睜睜地看著己的相公將婉清送的香囊珍重的收好,才消下去的妒火又蹭的竄上來,終于忍不住那股怒火,沖到趙昱軒面前,伸手就去奪的袖子︰「相公,香囊也會做,把那個扔好不好,給做個更好的
趙昱軒撫撫她的秀發,神情優雅而溫潤︰「娘子,不要胡鬧,岳父還有前頭等,就在這里多陪陪老太君,用過飯後,來接啊聲音溫柔又清朗,不帶一絲的煙火氣,卻無端讓上官子怡生出一股距離感來,她無力地看著趙昱軒輕輕拂開她的手,瀟灑的向屋里的親戚們一輯,轉身大步離去
上官子怡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往下落著,抬起晶瑩的淚眼哀怨地對婉清道︰「為什,為什要這樣對,五哥對還不好已經有五哥,又何必還在招惹,明知道的心從來就沒變過,為何不再狠心一些,將傷更深一些,要做這些事情給希望……就算為報復,恨曾經欺負過,可從來沒有對不起過,為什不放過
如果上官子怡像先前那樣夾槍帶棒地罵己,婉清會用更刺人的話給反擊回去,但現在的上官子怡,只是一個被愛傷害的可憐女子而已,不管她以前有多惡劣,她對趙昱軒的那份愛是真心的,是不含半點雜質的,面對這樣的上官子怡,婉清有些無措,有些慌亂,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上官夜離在一旁嘆息一聲,將她摟進懷里,對上官子怡道︰「少胡說八道,己與妹夫之間的感情不,何必要扯到嫂子身上來,一個香囊能改變什當初是如何才與趙昱軒定親的,己心里最清楚,嫁給的時候,就知道的心里沒有,但還是要嫁給,那就應該做好被冷落的心理準備,們之間的癥結是趙昱軒不喜歡,至于喜歡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怎讓回心轉意,嫂子若與趙昱軒之間真有點什,以為,還能嫁到趙家去
上官子怡如遭棒喝,眼淚汪汪地看著上官夜離,這是她與上官夜離成為兄妹以來,上官夜離對她說得最長的一番話,也是最真誠的一番話,其實大哥一切都明白得很,大哥早就知道趙昱軒的那點心思,卻還是處處維護著婉清,以大哥那冷情的性子,既然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只能說,對顧婉清情根深種到極致
「可是,要怎樣才能得的心啊,那個人,頑固得很,什事情都不露在面上,對每個人都很好,從來不發脾氣,哪怕再吵再鬧,也是哄著,對笑,可是……卻連的房門都不肯入,哪怕是新婚之夜也是如此……只拿考試當借口……上官子怡哭得傷心傷意,不顧大太太,少女乃女乃幾個雪亮的八卦眼,扯著婉清的袖子像個迷路的孩子
婉清嘆口氣道︰「又不是鐵石心腸,若想得到的心,就用心待,用心待的家人,要相信,只要真誠以待,付出總是會有回報的,少用些心思,少耍手腕,表哥是最心軟的一個人,總有一天,會得到的心的
上官子怡水霧迷蒙的眼楮驟然亮起來,巴巴地問道︰「真的真的只要對好,就會喜歡上
「有點信好不好,也長得花容月貌,也是大家世族里出來的名門閨秀,為什就不會喜歡上婉清無奈的戳下她的腦門子嗔道
「五嫂,其實,也不是很討厭啦上官子怡模著被戳痛的腦門,破涕為笑,神情嬌憨可愛,婉清在心里月復誹,明明就是十四五歲的蘿莉,簡單單純一點不是很可愛
上官子怡婉清在一旁說話,老太君就一直默然地听著,看婉清神奇的把上官子怡哄好,還讓那個火充子平靜很多,心里稍安,一時又回憶起婉清才進府時,每天都會乖巧的為她按摩時的情景來
那時,己看婉清是越看越順眼的吧,怎才兩天,就怎看都覺得不一樣呢
或許,是己太過私吧……
正暗尋思時,門外響起一串銀玲般的笑聲,歐陽落衣像一只歡快的鳥一般的飛進來,一見上官子怡還有抹著眼淚,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大妹妹,可還記得表姐
上官子怡怔住,細看半晌才認出來,「……是落衣大哥的堂表妹
「不過幾年沒見嘛,大妹妹就不認得們時候還一起下過湖,摘過蓮蓬呢歐陽落衣熟絡地牽著上官子怡的手道
「是啊,倒是記得呢,不過,那天掉河里差點淹死,表姐卻毫發無損呢,哦,不是跟大哥解除婚約怎又來家啦上官子怡明顯不是很買歐陽落衣的帳,不著痕跡的拂開歐陽落衣的手道
歐陽落衣的臉色微僵僵,隨即笑道︰「夜離哥哥那時的婚事原就是說著玩兒的嘛,又沒下聘禮,做不得數的,大妹妹說這話,好像有多對不起夜離哥哥似的
說著,她調皮的扯住上官夜離的衣袖道︰「夜離哥哥說是不們那時候的婚約是作不得數的,對吧她的大眼靈動而秀美,眨巴著好像會說話一般
上官夜離不露身色的抽出己的衣袖,正色地說道︰「當初的婚約倒不是兒戲,堂舅大人與父親大人早就訂下的女圭女圭親,又怎不能作數,只是表妹己要悔婚,如今然是再無瓜葛
歐陽落衣那句話原就問得很巧,上官夜離若是回答作不得數,那她曾經悔婚的事情就不存在,她在府里呆得也在一些,若是上官夜離說作得數,那就說明,上官夜離對她還有些情分未的,只是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出,上官夜離回答時,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將當初的事實赤果果的全擺出來
一時間,所有的人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眼里不只是關于當年悔婚的遣責,還在對她現在不顧臉面又住回靖寧侯府的鄙夷,歐陽落衣就算臉皮再厚,也有些掛不住,美艷的眸子終于浮上一層淚意,轉身就向外面跑去
但她還沒走幾步,就被老太君叫住︰「落衣,表哥開玩笑呢,要是生氣,就正合的意呢,當初哪是要悔婚,是看離兒的身子不好,不想耽擱
這話算是給歐陽落衣挽回面子,一旁的二少女乃女乃也很見機地去拉歐陽落衣回來,勸道︰「五弟那性子還不知道平時不說話則已,一說就能氣死人去,今兒大姑女乃女乃第一天回門,一會子咱們幾個打葉子牌吧葉子牌少,多沒意思啊
歐陽落衣這才破涕為笑,與二少女乃女乃幾個坐在一起聊天去
婉清身上有傷,又說幾句話後,就回院子,上官夜離像只大尾巴一樣的,也跟著回來
一進門,就見方媽媽皺眉頭在穿堂里生悶氣,見婉清回來,扯住她道︰「少女乃女乃,韓嬤嬤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套羽紗帳子玳瑁梳,銀屏鏡全給表姐,這事她可問過您她可是管著咱們子里的庫房鑰匙的,那些個東西是從哪里來的啊可都是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