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璟,把我的手臂放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江伊伊緊抿嘴巴,冷淡地瞧著面前已然陌生的男人。
「我問,她……怎麼了?」
陸雲璟擰眉又問了一遍,面色稍沉。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你應該關心的是你身後的那個女人,至于她,早在你狠心說分手那一刻與你無關了。」
陸雲璟腦中忽然浮現出那人精致的眉眼,逗鬧時歡欣的笑顏,情迷時醉人的嚶嚀,還有最喜歡喚他‘小雲’時的柔情……
嗯,一切都失去了。
他嘴角微勾,滿心是說不出的苦澀。
江伊伊看他緩緩放開她的手臂,俊美的面孔似乎在拼命壓抑著什麼,一時間倒也是忘了轉身離開。
他的樣子明明是很在乎著她,為什麼卻……
她不懂。
「你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便先離開了。」
她眉目淡淡,轉身,沒有說再見。
如果再見亦是傷,又何必再見?
她笑,心疼她的痛;他笑,掩埋他的慌。
姚之言默默站在他們身後,沒有出聲。
她怎會不懂他的隱藏?他會離開沈如煦和自己在一起,她從未想到。
只記得那一日,走出房門,便看見他俊美英挺的身影,他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見她出來,他默默前行,走至她面前。她搶先開口,害怕他會說出讓自己失望的話來,卻被他淡淡一句︰一起走吧,而打斷。
她常想,這個男人心里究竟是在琢磨什麼,難道只是為了那些秘密守在她身邊,然後和沈如煦說好只是一場戲嗎?
後來她發現那個女人再沒上過課,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沒有與自己多說一句和她有關的話。甚至于他的那些兄弟問他關于他和她的事情,他只淡淡一句分手了。似乎這一切真的結束了一般。
她終于戰勝了那個女人,站到了他身旁最近的位置,成為所有女人仰慕的對象,這一切,她終于擁有了。
她知道那些男子雖不是他的親兄弟,卻對他意義深重,她有心討好,卻處處踫壁。
「陸雲璟,你行!嗯,我管不到你的,你有自己選擇的自由。可是,你听著,你我兄弟情分,自今日起一刀兩斷!」
耳畔彼時都是各種嗟嘆聲,似乎那幾個男子都在勸著誰,她鼓起勇氣望了那方位一眼,只見紀昀風嘴角掛彩,眼神卻寒冽如冰,而另一個豐神俊逸的男人似乎也是難得的狼狽,右臉,挺鼻,嘴角,都掛了傷。
很好!
她笑得蒼涼,心里憤恨著。
沈如煦你真厲害,他的兄弟為了你不惜跟他斷絕情誼,你竟比他們三年肝膽相照的感情更珍貴!
陸雲璟,你可看清楚了?這個女人早已把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拉攏過去了,他們甚至願意為了她與你決裂!
姚之言想,所有人中她一定是最高興的了,他是自己的了,又和那些素來不喜她的兄弟們決裂,嗯,他的身邊只有她了。真好。
可是,陸雲璟,你為什麼不抵抗呢?
你若願戰,紀昀風又豈能傷你分毫?不反抗難道是因為心里愧疚誰麼?
此時,她站在Y市最繁華的商業街,站在最富盛名的姚氏名下的世紀大廈,卻忘記了該怎麼走。她終于又害怕了失去……
手指終究被一抹如初的干燥握在了掌心,姚之言抬眸,迎上那男人平靜的深眸,只听他低低一句︰「走吧。」
她神情一怔,隨後緊緊跟上他的步伐,向電影院走去。
四周是人聲鼎沸,面前是他俊美的側顏,姚之言望著掌中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緊緊攥住,仿佛在她放手那一剎那,他會立即遠去。
她想,即便全世界都變換了色彩,這一日也會在她記憶里成為永恆的。
他,她深愛的人,在所有人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
同樣將這一切從頭到尾看在眼里的還有一個人。
她佝僂著快支撐不下去的身子,斜倚在寬大的廣告牌背後,細細地將那男人的一切望盡眸子。
嗯,他有了別的女人。他的身畔不再是她了。
與之前听他說分手時的心情不同,那時她雖心痛,但終究還存著希望,不似現在,僅存的那些全是未成灰燼的絕望。
嗯,也好。最起碼,他的身邊還有個人來陪伴。
從頭到最後,她要的不過是——他不再孤單而已。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他,他干淨的容顏染著一抹沉重的暗影,一抹不似這般年歲的孤寂漾在劍眉墨瞳。只一眼,她便疼了心,想要不顧一切走到那人身旁,將他好看的眉撫平,暖他今後的流年。
她不是陽光,若為陽光,怎會連自己都照不亮?
她從不怨什麼,如果只有一個選擇,那她仍會毫不猶豫選擇把這個機會讓渡給那個黑暗中的少年。這一縷光,只為將他照亮。
遺憾的是,現在他已不再需要了。
沈如煦眯眸,視線模糊地看向前方男人握緊女子的手,攜她一同離去……
/>那身影竟化成了雨珠,模糊地什麼都看不清,最後只剩一片空白。
記憶里的最後一刻,沈如煦無力地躺在地板上,微弱地喘息著。
她似乎听見了誰的哭泣,很大聲,似乎想要把她喚醒,只是這次,她再也沒有了睜開眼的力氣了……
******
腦中似乎有千萬只螞蟻在打架,頭痛得想要爆炸,沈如煦咬牙,拼勁力氣想要呼喚什麼,可是一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江伊伊在她醒來那一刻便感知到了,她想要把病床上昏睡許久的她扶起,卻被她與面色同樣蒼白的藕臂止住了動作。
看著她費力地掙扎地坐起,摔在床上一次又一次,江伊伊捂緊嘴巴,害怕自己下一刻便會大哭出聲。
但是她不能哭,她要勇敢,她哭了,她也會跟著傷心的。
眸中閃現那日她暈倒在地的場景,她心里一痛,她不應該丟下她的,她明知她身體不好,卻與她玩鬧。
只記得,那時她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跑到她身邊將她抱緊,向路人求助,直到救護車趕來。
她深深記得,她倒下那一刻,眼楮瞄準的方向,是那兩人離開的方向。
她還放不下他,她一直在看他。
……
在醫院搶救的時候,她曾想,她會不會再也不會醒來了。
她記得那幾日深夜,院長把她喚進辦公室,誠懇地告知她一直以來,那個女子瞞住所有人的一切。
原來她的病沒有痊愈,甚至有復發的現象,她卻緊緊瞞住所有人,甚至是一直以來負責她身體狀況的Steven教授,在做檢驗時,她遞交了別人的頭發。
原來一直以來,她都是在做戲。
她從來都知道,Steven教授不放心她的病情,把她的狀況時刻告知著她的父母,並未幫她瞞著所有人。她其實早知自己身體有了問題,卻暗自把真實的體檢報告保存在這家醫院,一個絕不會泄露出去的地方。
她是不是想把大家瞞到最後?
江伊伊痛苦闔目,腦中滿是醫生的話語。
「病人現在的求生意志很弱,心跳微弱,我們已經盡力了,如果今日不醒來,就再也沒了可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昨夜才听過的話,她又怎會忘記?
她守了她整夜,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如果她不醒來……
她真的撐不下去了,一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關系比親姐妹還親近的人兒,難道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
她哭了整夜,時刻承受著失去她的恐懼中。
這麼些日子以來,她第一次撥通了到英國的電話,听見那久違的聲音,她終于崩潰大哭出聲。
即便她醒來之後會怪她,她也必須要告知大家。
她不能忍心地不讓沈叔、娟姨就連這也許是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她。
為人子女,她做不到。
她一夜未眠,于她說著她以往最愛听的故事,那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主角都有個很完美的結局。
她曾說過,她不喜歡悲劇。
老天終究是眷顧了她,天還沒亮,她便醒了。
只是這次她似乎和以往不一樣了,她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沒有說一句話。
是不願意說話了嗎?
也好,累了就應該好好休息休息,她會一直陪她的。
……
天似乎越來越亮了,原來剛才睜開眼時是白天,她以為是黃昏呢。
沈如煦躺在床上靜靜地發著呆,訥訥不言,只是看著偌大落地窗外的蔚藍天空和朵朵白雲。
倏的,門被大力推開。
她回眸,數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撞入眼瞼。
爸爸、媽媽、伊南哥,魏叔、還有……
沒有她。
沈如煦微微眨眸,隱去眸中一閃而逝的濕意。
她還在怨她吧。
就連現在也不來了嗎?
她害怕錯過了這次,下次不知道就是什麼時候了。
江伊南捕捉到她逡巡的視線,心中明了,還未過濾的話便月兌口而出︰「小煦,你姐姐正在從美國轉機過來,她不會不來的。」
話落,一眾人盡數沒了聲音。
這幾個孩子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他們能插手的,只是看著他們這樣彼此逃避折磨,他們的心怎能舒展呢?
他們哪一個不是他們看著從小長大的呢?
沈如煦淺笑,明眸透露出來的是歡欣的釋然。最了解她的人,從未變過,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有她變了。
她嘴唇微張,卻聲音全無。
眾人驚詫,卻在江伊伊蹙眉的樣子下,誰也沒開口詢問。
朱娟茹瞬間濕了雙眸,轉身伏在沈易霆肩上,哽咽輕哭。
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折磨她的孩子?
為什麼她不能帶她來受這些罪呢?
她才二十二歲,怎會似過盡了一生一樣枯萎了呢?
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