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眼淚從臉頰上掉落下來,凝聚在下巴上,凝重的一滴,砸向地面。
教室後門有幾個被通知的校級領導進來,神情肅穆,在保安的手覆上瀾溪肩膀的瞬間,她顫抖著叫了一聲︰「老師……」
監考老師臉色鐵青地背過手不理會她,心煩意亂,也甚是羞惱。
「老師我求你讓我考完……」瀾溪顫聲說著,強忍著眼淚奮力掙扎著想掙月兌保安的束縛,可男人健碩的臂力讓她死都掙月兌不開,她踉蹌著被拖出教室,「我沒作弊,你們讓我考完吧……」
整個樓層的學生都被這異樣的動靜驚動了,監考老師們出去看了看神情更加肅穆,趁機殺雞儆猴一般冷聲警告著他們,讓他們知道作弊不老實的下場蝞。
磅礡的雨天里,嘩啦嘩啦的雨聲都沒辦法遮掩樓層里傳來的嘶喊聲,和自己的前途相比這件事太微不足道,學生們紛紛埋頭,心里震驚動容著,卻只當沒有听見看見。
紀姚也是听著那聲音熟悉,才臉色一白,探著頭往外看去。
前排的學生蹙眉想關緊窗戶,紀姚卻一把伸過去「啪!」得一聲阻止住,泛白的臉上眸光顫抖,望出去剛好看到教學樓前坡型的台階被雨水沖刷得很厲害,那個在幾個肅穆的中年男子和穿警服的保安中間掙扎的女生不是別人,而是—箏—
「瀾溪……」她震驚了,沙啞地呢喃出聲。
副監考听到了這一聲,蹙眉,敲敲她的桌面︰「安靜。」
紀姚遠遠看著那副畫面心里疼得厲害,蒼白的臉轉過來︰「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副監考神情淡漠,蹙眉更緊︰「關你什麼事?好好考你的試,別學那個學生作弊就是了。」
「作弊?」紀姚失笑,蒼白的笑容透出震驚,「你們搞笑來的吧?」
初中高中六年都一起,她比誰都了解慕瀾溪,題目愛會不會,空著亂寫都不稀罕看別人半眼,他們居然說她作弊??
副監考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怎麼跟老師說話的?」接著朝著教室喊一聲,「都安靜點,別理外面做你們的題,影響了自己誰對你們負責?」
前途,命運面前,難不成一切都變得這麼冷漠?
紀姚咬唇,死死盯著那一幕看,距離高考結束還有不到一個小時了,她為什麼會現在被趕出來?她清楚記得每次打架的時候她都不管不顧擋在自己面前的場景,可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她被這個教室這張書桌牢牢掏著,連上前問一聲都不能。
——慕瀾溪,你來跟我解釋,你跟我說一聲你沒事,好不好?
「我求求你們讓我進去……你們不能這麼武斷地決定……我已經準備了一年了就快結束了!!我就快能離開這里了,我真的沒有作弊,你們不要取消我的成績!」瀾溪拼命掙扎著,什麼都听不進去,強烈的酸澀和恐懼磨掉了她所有的堅韌,她哭喊起來,絕望就像暴雨,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將她整個世界都覆蓋。
幾個面色冷清的校級領導先是生氣地質問,接著是勸慰,到最後被她纏得忍無可忍,從來沒見過這樣死纏爛打的學生,失手一推將她推下台階!
瀾溪尖叫一聲,踉蹌幾步摔在第一層大台階上,雙肘向後著地,尖銳的磕踫和摩擦瞬間弄破了皮膚,嫣紅的血溢出來,整個C城的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里啪啦砸落在了她身上!
守候在學校門口的家長們,看到這一幕紛紛驚呼了一聲!!
都是學生,也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家長們紛紛指著那一幕疑問喧嚷著,大致能夠猜出是因為作弊而被逐出考場的學生,嘖嘖嘆息著,憐憫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人生都被毀掉的孩子。
而外圍的那輛墨色的車子,車刷靜靜地掃著車前玻璃,車里的人數著秒針安靜地等待,抬眸之間看到了家長之間的***亂,慕晏辰深邃眸光顫動了一下,有了一絲異樣的變化。
他想透過人群的縫隙看一下學校里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可當目光輕輕掃過縫隙,遠遠看到那個熟悉至極的縴細身影時,他沉靜俊逸的臉,倏然變了!
外面大雨瓢潑,他擰開車門,倏然冒著大雨下了車!!
里啪啦的冰冷雨點,淹沒了他。
臉色驟然蒼白如紙,慕晏辰英挺不凡的挺拔身影走下去,撥開人群來到校門前,死死盯著發生的那一幕看!!
「哎你知道怎麼回事嗎?那女生是不是因為作弊被趕出來的?」旁邊的婦人問道。
「是啊,我老公剛跟我打電話了,他就是這學校的領導,這都是今天下午最後一科了本來什麼事都沒有,誰知道突然鬧了這麼一出,害他要急急忙忙趕過去……」另一個婦人沒好氣道。
「那也真是大膽,誰家的孩子這麼不懂事,」婦人蹙眉,「哎你家孩子也今年高考?」
「是啊,學習一直都不錯,好好考自己的就行了,抄能抄出個什麼德行……」另一個婦人口氣微微得意。
暴雨之中,慕晏辰一身挺拔的墨色,在等候的父母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巨大的震驚,霎時籠罩了他!!!
作弊。
被趕出來。
這尖銳的事實透過周身熙攘的對話鑽入他的耳中,字字句句,都落在他最愛的人兒身上。他俊臉白得可怕,被雨水沖刷得更加稜角分明,冷靜肅殺!
深深看她最後一眼,慕晏辰挺拔的身影轉身朝著車子走去,冷冽的眸子里迸發出尖銳的光!!車門被打開,他拿過手機先和老劉打電話,讓他不要通知慕銘升和莫如卿,現在馬上過來學校門口接她回去。
老劉錯愕著,本打算半個小時後去,听見這聲命令便說立馬趕過來。
誰知道剛掛斷電話,手機再次響起來。
慕晏辰眸子冷得發青,眸子被尖酸刺得發疼,手冷冷覆上方向盤,尖銳的一聲輪胎滑地聲將車開出去,順手將手機再次接起來︰「喂?」
「晏辰,這怎麼回事?!」聶明軒震驚而急促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想必也得到了消息。「不清楚,」他冷冷吐出三個字,「我剛剛看到她從考場里出來,估計已經不能再考,具體的原因沒辦法查,現在教室封閉著只能等考完再說——她沒有作弊。」
「——!」聶明軒俊臉緊繃著,霎時語塞,他本來還想質問一句瀾溪是不是真的有這種傾向,可是听慕晏辰這樣的口吻他就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愧疚感一閃而過,聶明軒氣息並沒有放松多少,啞聲道,「好我知道了。我這邊也是剛剛听說,上面要取消她的成績,但是估計審批要考完幾天後才能下來!晏辰……你別著急。」
他最後那句叮囑,不是白白的擔心。
慕晏辰胸腔里激痛炸開,冰冷的薄唇抿著,連眼角都是干澀酸痛,眸子眨都不眨。
「……我沒辦法不急。」他啞聲說道。
——她盼了那麼久的事,她孤注一擲的希望,在瞬間破滅,那種感覺他慕晏辰不是沒有嘗過。
所以,他還要如何才能鎮靜?
將電話掛斷隨手丟在了車里,慕晏辰一個冷冽的拐彎將車子開出去,濺起的水花里他眸子冷冽肅殺,透著致命的焦灼與窒息般的心疼!!
……
慕宅的客廳里,空空蕩蕩。
想來慕銘升和莫如卿應該是在書房。
張嫂見老劉緊急出去就覺得奇怪,現在看到慕晏辰一身肅殺冷冽的挺拔進門,渾身被雨水淋透,更是震驚。
「少爺您怎麼……您不是去陪考的嗎?怎麼現在回來,衣服都濕了要不要去換換……」
「別理我。」慕晏辰冷聲警告。
將鑰匙丟桌上,他將自己摔進沙發里面,緊緊閉上眸子回想著可能發生的一切!他了解瀾溪,他了解她不可能為了離開他而不擇手段地去作弊。
不是因為愛她,所以才盲目地相信。
而是因為愛了,所以清楚地知道他深愛著的是個怎樣的女子。
既然她不會自己主動去做這種事,那麼就應該會有其他人故意拉她下水,可一個巴掌拍不響,誰會在高考那樣肅穆的場合把自己的前途命運都搭上,去誣陷她?
張嫂瞬間嚇得噤聲不敢言語,揪著衣角站在原地,呼吸有些不暢,只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半晌之後外面響起了水花四濺的聲音,張嫂一喜︰「少爺,是小姐回來了!」
慕晏辰的臉色霎時泛白,刀削般的側臉稜角分明著,像是被什麼牽引著一般睜開眸子朝著廳外掃去——!愛與痛在深邃的眸子里急劇交織著,他難以想象她此刻的心情,只是想起她倒在雨中的台階上那一幕就已經讓他痛到窒息。
手撐住沙發想要起身出去,動作卻霎時僵住——
薄唇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他驟然響起那一晚對她做的過分的事,她帶著恨意的眼神,絕然清冷地抵觸著他,字字清晰地告訴他,慕晏辰,你再也要不起我了。
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慕晏辰死死壓住心里的劇痛,優雅而沉靜地重新坐下去,一時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她。
而開進來的車子里,老劉頂著一把黑色大傘打開後座的門,看到瀾溪呆呆地抱著自己坐在位置上,渾身淋得濕透,失神一般。
「小姐我們下車了。」老劉慈愛地說道。
瀾溪緩慢地抬眸,蒼白的小臉上一片淒冷,啞聲問︰「劉叔,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提早出來?……我跟他們解釋了,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小姐別說了,」老劉心痛地望著她,「咱們先進去吧。」
瀾溪怔怔地往下走,意識有些飄忽,甚至覺得冰涼的豆大雨點狠狠打在身上會舒服些,卻被老劉趕緊撐著傘擋住,一起往客廳里走。
真正看到那一抹身影的時候,慕晏辰深邃的眸落在她身上,緊緊的,再也移不開。
薄唇泛著冰冷的蒼白,他低低道︰「回來了?」
瀾溪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慕晏辰。
她清冽的水眸透著一絲蒼白的虛弱,臉也是白的,黑色的發絲被打濕了緊緊貼在側臉上顯得可憐而妖嬈,強烈的酸澀不知道怎麼就涌上鼻端,尖銳的痛在胸口炸開,她咬唇,淡色的唇瓣浮現出一絲血腥的紅,盯著他看了一眼,瀾溪轉身走開。
可就在邁出一步的瞬間,她霎時停住,水眸震驚地看向他。
「……你知道我會回來?」瀾溪幽幽問著,清冽的嗓音里透著一絲嘶喊後的沙啞。
她心里,一股尖銳酸痛的預感,在升騰著。
慕晏辰俊臉一沉,冷然地沉默。
老劉開始還怔怔的,此刻收了傘趕緊走上來︰「小姐您別跟少爺吵架,我剛剛也是接了少爺的電話去接您的,我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瀾溪微微側著听他說話的小臉,霎時慘白了一下。
放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住,攥緊,雨水一滴滴地透過拳心往下掉,瀾溪霎時眼楮就紅了,轉眸死死盯住慕晏辰,啞聲試探著問道︰「那你也知道……我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腦海里嗡嗡作響,有什麼東西就快要在腦子里徹底炸開,瀾溪攥得掌心發疼,紅腫的眼眶死死忍著不掉淚,壓著哽咽再次試探性地問道︰「……是不是你做的?……慕晏辰,我考場作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若有人要刻意害她,除了慕晏辰,她想不出任何人會有這樣的動機和本事。
她這一句話問出來,听得客廳里的人都是強烈一震!
——而與此同時炸開的,不是她的腦子,而是慕晏辰。
尖銳的血色倏然閃過眸子,慕晏辰一瞬間以為自己听錯了,泛白的俊臉專注地凝視著她,仔細地回想著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慕晏辰,是不是你做的?
從頭到尾,她高考的整整兩天里,他都食寢不顧地在車里辦公,家里的人都不甚重視她究竟考成什麼樣,反正慕銘升也不指望著她繼承家產……他從頭到尾都守著他,只為陪她平安順利地度過這兩天,哪怕不見面,不讓她知道也是好的。
可她現在竟然反過來問他,慕晏辰,我作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胸口沉悶,左胸腔隱隱抽搐,那種近乎撕裂般的感覺……是叫痛嗎?
瀾溪水眸劇烈顫抖著,身體也止不住地開始顫,啞聲道︰「是不是你只允許你甩掉我,卻不允許我也不要你?……是不是你覺得我這樣就能把我留在這個城市,哪兒都去不了了?哥哥……你告訴我是不是?」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開始吵架,張嫂和老劉都心里焦灼著,又不知該怎麼勸慰。
慕晏辰修長的手指撐著額頭,凝著冷冽的眸看她,心里的痛無以言表,只有灼燒著自己,痛極反笑,他嘴角綻開的那一抹弧度冰冷十足,心痛中透著無盡的自嘲。
揉揉眉心,讓心髒不再顫得那麼厲害,他勾著冷笑點點頭,抬眸緩聲道︰「……是我,如何?」
瀾溪,你既懷疑,是不是也說明,你從不信我?
一絲尖銳的痛,襲上心髒!瀾溪幾乎被他簡單承認的幾個字震得站不住腳,倒退了一步,神情恍惚著,像是遭遇重創。
他承認了。
他居然承認了。
客廳里的兩個佣人頓時手足無措,嗅出了其中尖銳仇恨的味道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瀾溪強忍著不讓自己失態,不讓自己失控,卻還是被強烈的酸澀嗆哭出聲,她顫抖起來,手背死死地捂住嘴,巨大的悲痛讓她無力再招架了,她哭出聲來。
緊繃的神經逼迫到了極致,在那尖銳的一點,倏然崩斷!!
瀾溪不顧這是什麼場合,也不顧自己是在哪里,猛然沖上去揪住他精致的領口!尖銳的嗓音嘶喊出聲︰「你憑什麼說我作弊!!……慕晏辰,你知不知道我會被取消成績?我三年之內都不能再參加考試!你毀了我的高考,我這輩子都要背著這個可恥的污點!你憑什麼毀了我!!」
滾燙的眼淚倉皇掉落,她嘶喊著,拼盡了全力,卻無法撼動他半分!!
張嫂和老劉頓時大驚失色,匆忙迎上去︰「小姐……」
「出去。」一道沉靜冰冷的嗓音傳來,慕晏辰簡單而不可抗拒的兩個字阻止了他們的靠近,尾音沙啞,「現在,馬上。」
張嫂和老劉徹底語塞!艱難地面面相覷,再作出決定,他們無奈地抽身撐著傘朝外面走去。
長臂伸出,一個用力攏住她白鴿般玲瓏嬌小的身體,讓她跌墜在自己懷里,眼對眼,鼻對鼻,嗓音低啞暗沉︰「否則呢?高考之後,放你遠走高飛?」
冰冷的大掌扣緊她的發絲,慕晏辰幽冷低語︰「……你以為我許?」
是,他是瘋了。
他瘋了才會承認這些莫須有的事,他瘋了才會被她傷得鮮血淋灕再將兩人推至如此的境地!……從她不信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神志不清。
瀾溪整個人已經崩潰,最終絕望地看他一眼,掙扎著要起身。她永遠都不要再見到這個男人,永遠不要!!
可慕晏辰不許。
他眸色冷冽,一把將她重新拽回自己懷里!瀾溪毫無支撐點,只能在他懷里掙扎,他眸色更冷,扳過她的後腦俯首吻下去,她唇上和舌尖都是咸澀的味道,他吻得很深,清晰听到她齒縫被撬開瞬間的那一聲嗚咽。瀾溪的指尖用力到劃破了他的手背,慕晏辰壓著心里的劇痛一個翻身將她反壓在沙發里,換個角度更凶狠地吻了下去。
樓上書房的門,倏然打開。
有腳步聲從樓上傳下來,帶著緊繃的殺氣和慍怒,有些急促。
瀾溪被壓得半點都不能動彈,在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下什麼不能做,淌著淚顫抖,小手抵在在他的腰間,扣緊他的腰推他,卻宛若在推一塊紋絲不動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