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被汗水打濕,刺得眼楮難受,瀾溪卻還是睜開了眸,盈盈一眼凝視著這個將自己愛憐地抱在懷里的男人。
醉意惹得她眩暈頭痛,剛剛一直沉浸在他刻意撩撥起來的感官刺激中,激烈跌宕,渾身發麻,酸痛席卷著她全身。朦朧中他似乎說了很多話,她都沒有听清楚,只听清楚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沒有你在身邊,洛杉磯那些下凍雨的冬天有多冷?」
還有他剛剛說的那一句,瀾溪,我們在一起吧?
尖銳的酸澀涌上鼻端,瀾溪清透的小臉透著委屈和迷茫,淚光閃爍,卻閉上眸子狠狠壓下,疲憊與倦怠沉沉襲來,她的睫毛再沒有睜開廑。
慕晏辰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氛圍里等待良久,最終深邃的清眸眯起,發現她已經累得沉沉睡去。
一片柔軟,撞擊在心房上。
慕晏辰伸臂將她攬入懷中,貼得更緊,薄唇印在她額頭上,吻得小心翼翼 。
此去經年,我親愛的你,別來無恙。
***
醒來時頭痛欲裂。
瀾溪撐著身體起來,手腕一度酸得撐不住身體,恍恍然覺得這里不是自己的房間。
可這里的確是。
不過是四年前,她在C城專屬自己的小房間而已。
唇瓣干裂,她舌忝了一下,轉眸望向睡在自己身側的男人,那熟悉的俊臉眉眼清朗,撞入她視野。瀾溪倏然扭回小臉,回憶著發生了什麼,頭痛卻更加劇烈。
她縴眉微蹙,起身洗澡。
昨天的衣服被他撕破了,穿不了,瀾溪穿著一件他的襯衫去找衣服,幸好還有幾年前自己留著的白T恤和牛仔短褲,試穿一下居然還可以穿。
打開冰箱,里面居然還有一些牛女乃雞蛋和餅干之類的東西。
挑選沒過期的牛女乃和雞蛋做了簡單的早餐放在客廳桌子上,瀾溪想了想扯一張紙條,寫幾個字壓在牛女乃杯下面,水眸怔怔看一眼桌面,跑去拿自己的手包,準備出門。
——瀾溪,我們在一起吧?
她小臉蒼白,頓了頓後蹲把鞋櫃里面的鞋子都整理好,找個大大的塑料袋把那些給自己準備的拖鞋和家居裝都塞到里面帶走,不在這里留下一丁點痕跡。
她真的不是絕情。
只是她不想要讓他知道,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四年前她流下那個寶寶的時候,曾經跪在垃圾桶前面,對著里面那一團看似骯髒不堪的血污發過誓。
她說︰「對不起。」
「我慕瀾溪發誓以後再不會喜歡上自己不該喜歡的人,我發誓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你。對不起,寶寶。」
呵,多可笑,那時候她自己還不滿19歲,她也還是個孩子。
可是後來很多年過去了,她才會對這件事,越想越疼,越想越不能原諒自己。
她當時到底幼稚到何種程度,覺得愛他就該跟他在一起?愛他就擁有全天下?可是後來長大她明白了,愛情原來真的,不是只要相愛就可以。
瀾溪最後看了一眼臥室,滿眸的蒼涼,開門走出去。
……
慕晏辰幾分鐘後收拾妥當走出臥室,看到了客廳桌上的早餐,還有她留下的紙條。
上面秀氣灑月兌的幾個字——
「哥,我先回去了,牛女乃記得熱著喝。」落款,瀾溪。
慕晏辰捏著紙條,俊逸逼人的臉泛出一絲蒼白,撐開雙臂凝視著桌上的早餐,想——她那麼簡單的一句話,撇的倒真是干干淨淨。
***
下飛機的時候到機場外攔出租車,A市的空氣清爽濕潤很多。
可還沒有走到,一輛銀灰色的卡宴就慢悠悠停靠在了她面前。
瀾溪水眸看了一眼那車子,確定不認得,隔著車窗玻璃也看不清楚什麼,只好繞道走。
卡宴又繞個圈跟隨在了她身側。
風輕輕吹亂了她的發絲,瀾溪察覺了不對勁,索性微微蹙眉停下腳步。
車窗降下來。
喬啟陽的墨鏡在陽光下顯得很招搖。
瀾溪錯愕。
「好巧,」她半晌輕聲打招呼,身影站的遠遠的,一身裝扮清純得像在學生時代,「你來機場接人嗎?」
喬啟陽忍不住舌忝了舌忝唇笑笑,慵懶回眸,點點頭︰「我是來接人沒錯,不過你就智商低到意識不到自己是被接的那個?」
瀾溪頓時更加錯愕!
她小臉漲紅,不知道是該為自己被罵了生氣,還是為他的好心行徑而感激。
好像怎樣都不對。
「那謝謝了,不過我喜歡自己打車。」她禮貌拒絕,淡漠的小臉轉過來,伸手攔著路邊的出租車,那縴細的背影看得喬啟陽一陣心悸。
「滴滴——」車喇叭響了兩聲,震得整條馬路都在響,喬啟陽戴著墨鏡蹙眉道︰「行了我找你有事,上來。」
瀾溪耐心已過,不想理了。
喬啟陽蹙眉更緊,降下車窗探出身︰「你信不信我現在就過去抱你?」
瀾溪背影一僵,緊張過後卻在心里蹙眉抱怨——怎麼她遇到的都是這樣的男人?
坐上車,喬啟陽把手機丟給她,淡漠道︰「看看。」
看?
看什麼?
瀾溪不明所以,拿過他的手機滑開屏幕,上面有密碼,她遞過去︰「我不知道你密碼。」
「你生日。」喬啟陽冷冷丟幾個字,將車子駛上馬路。
瀾溪第三次被震驚到,看著喬啟陽,只覺得他越來越不正常了。
輸入生日果然正確,屏幕上是打開的網頁,像是公司的BBS論壇,上面一條置頂的帖子正被人刷得火爆——「借身上位,新人的制勝寶典」,瀾溪輕輕蹙眉,點開來看。
沒想到里面的內容更加令她震驚。
因為帖子里面沒有半點文字內容,有的只是幾張圖片,而那幾張圖片,竟然是她跟慕晏辰去他暫住的那棟皇冠酒店式公寓時候的照片,他微醺,修長的身影依舊英挺不凡,他帶她上樓,身體接觸甚是親密。
瀾溪小臉霎時白了,就算不看下面評論也能想到大家會說什麼。
「這東西凌晨的時候發上來的,傳得倒是快,現在公司上上下下就知道了——主要是因為你的那份合約今早就寄到,甚至連前期資金都一並到位,」喬啟陽隔著墨鏡看她一眼,慵懶自得地說著,「知道麼?這種靠身體拿單的情況不是沒有,甚至很多公司會專門設立一個公關部在商場上吃皮肉飯,所以一點都不稀罕,也沒什麼丟臉。你也許不是這樣,可關鍵就在于對方態度轉變太快,前期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人家毀約態度的堅決,可眨眼間就變臉續約,誰還能不想入非非?」
那麼他今天特意來機場接她,就是為了提前給她看這個?瀾溪水眸平靜,把手機還給他,小臉淡漠如常︰「你換掉密碼吧,我跟你沒什麼關系你還是不要用我的生日做密碼了。」
喬啟陽嘴角勾出一抹很丑的笑,尷尬道︰「你不解釋?」
瀾溪靠在副駕駛座上假寐,不理會他。
「慕瀾溪,那算我問你,你跟這個男的到底有沒有那種關系?」喬啟陽問得認真。
瀾溪的眉輕輕蹙起。
這算是比較文明的問法嗎?
再通俗一點應該問︰你是不是吃皮肉飯的?是不是靠陪人家上床來得到這一筆年度廣告大單的?
「停車。」她說道。
喬啟陽把墨鏡摘下來,深眸微微透著擔憂,柔聲道︰「你生氣了?」
「我不舒服,你停車。」
喬啟陽蹙眉,無奈之下把車停在路邊,語氣更低地跟她說話︰「我沒別的意思——慕瀾溪你知道嗎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哪趟航班,我是從早上一直等到現在的,為的就是不讓你兀自跑到公司去,到時候被人提起這件事你想不到合適的解釋會特別難堪!我說了我喜歡你,你就算是個鬼我都喜歡你!哪怕是你今天跟我說你就是做了,也算是我喬啟陽TMD沒本事,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去做這種事維持生計!你到底懂不懂?」
「那真的很謝謝你,喬啟陽,」一番話說得瀾溪也微微動容,回眸認真說道,「可是我也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是想找一個干干淨淨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認真談戀愛結婚,那那個人絕對不是我慕瀾溪,因為我早就不干淨了,不管是心髒還是身體。」
她說完就打開車門下車,好聲勸慰,「別靠我太近,你會失望的。」
「砰!」得一聲,車門關上了。
瀾溪一個人信步沿著馬路往前走,想著,她之所以不怕那些無聊的八卦不過是因為那根本空穴來風,一戳即破。
只是她跟慕晏辰最基本的血緣關系,恐怕就要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