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辰英眉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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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是誰都能听得出來蘇染心話里的挑釁,他也知道她是想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介入他們之間,生活在一起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好讓瀾溪的罪惡感更重。
薄唇冷冷抿著,他仔細端詳了一下蘇染心的臉。悌
「也好,只要你不嫌棄。」他竟然答應了下來。
蘇染心輕吸一口氣,美艷的臉上透出一絲妖嬈的風情,眸子轉向瀾溪︰「那就一起回去吧,我東西不多等會會派司機送過去,瀾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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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溪站在旁邊听她們說話,小臉蒼白,手腳都是僵的。
怎麼會這樣?
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小姨為什麼會突然回國,更不明白她怎麼會突如其來地找到醫院里來,而且听剛剛的談話,她跟慕晏辰像是早就熟識一樣。
松開慕晏辰的手,她走到了蘇染心身邊。
蘇染心仔細瞧了瞧自己的這個外甥女,呼吸也是一滯。
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可自家的外甥女繼承了姐姐身上的一種風情,妖而不艷,美而不俗,清純中透出的清冷淡漠讓人不敢輕易踫觸,卻又忍不住想靠近保護。
也怪不得是慕晏辰這樣的男人都會心動。諛
「我在這里呆一個星期左右,一周後我就回曼徹斯特去,所以這幾天的話有時間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姐姐,你說呢?」蘇染心放軟了語調,柔聲道。
瀾溪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一下,輕輕點頭。
車里很安靜。
剛剛從喬啟陽病房出來的時候宋敏慧依舊沒給瀾溪好臉色,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類似「不喜歡我兒子就別這麼吊著他,天下多得是女人想跟著他」的話,瀾溪只看了看喬啟陽便退身出來,蘇染心看著眼前頤指氣使的女人,嘴角一片冷意。
這一對苦命鴛鴦,鬧心的事倒是不少。
若是真有旁人能進得了瀾溪心里,又何來今天這一出?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並沒覺得這兩個人的感情有多堅定,既然可以有別的選擇,那干什麼不選?
那個姓喬的小子,單從長相上來說,車禍了躺著都看得出俊朗來,到底是哪里差了?
「小姨,我並不喜歡他。」听蘇染心提起這件事,瀾溪縴眉一蹙,小聲辯解了一句。
「喜歡?」蘇染心嘲諷地笑笑,握著她的手在掌心里,「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的喜歡?當初姐姐跟姐夫聯姻的時候也不過就相親了一面,過得還不是一直很好?再說了,戀愛不比結婚,就算開始愛得死去活來,婚後還是會被油鹽醬醋的瑣碎代替,習慣依賴總是多過于你們所謂的什麼愛,你懂還是不懂?」
瀾溪無語。
她靠在後座上陪著蘇染心,小臉一片迷茫的蒼白,亂亂的腦子里什麼都有,竟一時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蘇染心。
蘇染心笑意曖昧了些︰「還是你不喜歡國內的男人,小姨給你介紹幾個國外的?」
瀾溪小臉驟然一紅,趕忙搖搖頭︰「我不要。」
蘇染心依舊笑得慈愛親昵,拍拍她的手︰「好我知道了,你年紀還小,談談戀愛也就罷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听了這話,瀾溪卻並不覺得輕松多少。
她此刻心弦緊繃著,腦海里閃過那張化驗單上的內容,掌心空空,不知道那單子被慕晏辰拿去放哪里了,如果被小姨看到就麻煩了。
她年紀是還小,可是有些事情無關年齡,她遇到了,也愛了,到底是有哪里不對?
車子緩緩停靠在雲山公寓樓下。
「小姨,就是這兒。」極力掃去心里和身體的疲憊倦怠,瀾溪轉移開了話題。
蘇染心下車看了看這公寓的構架,眉心驟然蹙了起來。
這公寓是四室兩廳式的,主臥之外兩間客房一間書房,陽台大到跟個小型花園差不多,她走進去的時候連目光都帶著冷冷的審查意味。
鞋櫃里——男女混搭著的鞋子碼得整整齊齊。
主臥倒是很溫馨,可兩個客房冷冷清清像是從沒有人住過一樣。
蘇染心看了只覺得太陽穴都突突跳著,頭痛得厲害。
瀾溪跟在身後,冷汗也冒了一手。
她剛剛在車上只被突然懷孕這件事煩擾著了,沒曾想到蘇染心要住進這里來的後果,主臥里面甚至還有著她換下來沒來得及丟到洗衣筐里的衣服!!
我的天……
「小姨你這次回來為什麼不想住酒店?」瀾溪艱難問道,「外公外婆那邊不是也有地方嗎?」
「酒店太冷清,家里太熱鬧,」蘇染心美眸半垂,冷光從眼角散發出來,將行李放下地,「你外公外婆越老越愛吵架,我不回來就更吵得厲害,我也懶得回去夾在中間了。」
「小姨,我幫你吧……」瀾溪想彎腰將她的行李搬進去。
一個健碩的臂膀卻撈住了她的胳膊不讓她彎腰,慕晏辰目光冷清毫無溫度,將她護在身後,一把提起蘇染心的行李走進了客房。
蘇染心的眉倏然跳了跳!!
「這間客房離主臥近,你確定讓我住這間?那晚上你可小心點,別弄出太大聲音……」
「你鬧夠了麼?」慕晏辰驟然冷冷地低聲冒出一句。
這話音只有蘇染心和他能夠听到。
蘇染心臉色白了白,嗤笑一聲︰「我鬧?到底是我鬧還是你們鬧……」
「她最近心理壓力夠大了,別用這件事反復刺激她,也別觸踫我的底線——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冷冷說出一句。
蘇染心驟然臉色劇變,「慕晏辰,你敢威脅我?!」
她好歹是長輩,他居然敢對她說這種話?!
抱了一床羽絨被進來的瀾溪一怔,看到劍拔弩張的兩個人頓時覺得詫異,輕聲問︰「你們怎麼了?」
「沒什麼。」慕晏辰深眸死死盯著蘇染心,淡然接口,「小姨累了,收拾好了先讓她休息一會,我到客廳等你。」
瀾溪點點頭,錯開身讓他走出去。
「小姨,我想問一下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我哥的?」瀾溪把被子放在床上輕聲問道,清澈的水眸里透出一絲疑惑,「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之間比跟我還要熟悉?真是上次我哥到曼徹斯特出差見你的那次嗎?」
蘇染心坐在床上,氣得冒煙,抬眸冷笑一聲︰「你呢?也真的只把他當成你哥?」
一口一個「哥」叫得倒是順口,心里難道也是這麼認為?
瀾溪小臉霎時一白!!
僵了僵,她曾經思考過的應對外界的說辭此刻竟全部消失,她滿心只剩下尷尬,罪惡,難堪,扭過臉去,再也不敢看蘇染心一眼!
晚餐的時候瀾溪在廚房里游魂一般忙碌。
買菜回來,塞了一部分在冰箱里,剩下的全切了,切完卻發現忘記買肉,也不知道切那麼多菜能不能炒完。
瀾溪怔怔的,手里拿著油壺的蓋子,只看了一眼瓶蓋上的一星點油污,那股惡心的感覺便又襲來。
皮鞋聲漸近,慕晏辰凝視著她的背影,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瀾溪手一顫,蓋子掉下來不知道滾到哪里去了。
回頭看看他,瀾溪緊張道︰「你干嘛到這里來?我說了我一個人就行了,你不要在這里抱我,如果被小姨看到我就說都說不清了……」
「你要跟她說清干什麼?」他淡然地嗅著她發絲里的清香。
「她是我小姨!」
「那也別忘記,你現在還正懷著孕。」
一聲淡然如水的警告說出來,瀾溪長長的睫毛劇烈顫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擊,悶悶地疼。
慕晏辰眸子里閃過一絲憐惜,親吻了一下她的發髻,低低道︰「你去客廳休息,這種事情讓我來——不是說懷孕初期會感覺特別累,更不能聞油腥味?」
瀾溪水眸里神采黯淡︰「我不想去客廳。」
慕晏辰一僵。
「我有些撐不住了,」她輕聲說道,嗓音輕盈得宛若羽毛,透著一絲啞,「她問我一句為什麼不回家偏要住在這里我就回答不上來,我沒勇氣……看見她的眼楮我就好難受,我知道我愛你,可是人面對自己做的錯事卻總是會心虛……」
縴眉蹙起,有濕熱的淚水在眼眶里顫,瀾溪轉身,柔軟的手臂纏繞上他的脖子,踮腳重重地咬上他頸間的肉——
仿佛這樣才能將心底的無助和脆弱釋放出來。
她力道不大,被咬住的感覺非但不痛反而勾得人心癢,慕晏辰深眸微微變色,扣緊了她縴細的腰肢按向自己,恨不得她咬得更深更重些,才能澆熄他身體里突然燃起的澎湃濃情。
可他清楚她心里的痛苦。
蘇染心的存在,的確已經逼到了他的底線,再逼下去,他恐怕會放棄從她口中听到真相,直接告訴瀾溪他們不是親兄妹的事實。
只是用一種痛苦來代替另一種痛苦,到底是不是好事?
慕晏辰只覺得怒火在左胸腔里安靜地燒,卻毫無辦法。
「我向你保證,」他覆在她耳邊輕聲道,「很快就不會難受了。」
很快。
瀾溪咬得更重了些,感覺自己被他抱得更緊,疼與愛在劇烈交織著,像火焰一樣焚燒著緊擁在一起的兩個人,纏綿愈發激烈忘情。
隔著一扇半透明的窗子,蘇染心凝視著窗子上倒映著的兩人緊密相擁的畫面,心顫無比,從未有這樣強烈的視覺沖擊重重打向她的眼膜和心髒,一切的一切,都那麼觸目驚心!!
深秋轉涼,天上下起了蒙蒙小雨。
瀾溪撐了一把傘下去,被寒風凍得瑟瑟抖了一下,接著便打開前面的車門讓蘇染心下來,司機將車開到半坡,拐個彎行駛了下去到墓園門口等她們。
原本這一場拜祭慕銘升也要來,可天氣原因他風濕腿痛得難受便罷了,瀾溪來之前被慕晏辰裹了一層毛衫和風衣,倒是暖得貼心,只是目光觸踫到蘇染心那涼涼的眼神時她的心也跟著冷下去,似乎一步步都走得沉重起來。
已經好幾年沒來看過母親了。
「說起來你跟姐姐的性子還真是不一樣,姐姐說到底有點逆來順受,喜歡委屈自己成全別人,這種人活得辛苦但是處處都招人喜歡,所以慕家上上下下包括老爺子都偏向著她,今天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兒,你知道嗎?」
瀾溪小臉微微泛白,擎著傘誠實回答︰「不知道。」
蘇染心冷笑,輕聲道︰「瀾溪,我這幾日住在你們那兒,就算再不動聲色你也應該知道我發現了什麼,你難道還打算跟我繼續裝傻嗎?」
瀾溪渾身都顫了顫。
「小姨,」她抬起眸來看她,眼底有一絲乞求,「我媽媽的墓就在前面,我們有什麼話回去說,你怎麼教訓我都可以……只是別當著我媽媽的面說這些……好不好?」
「呵,不當著姐姐的面?你難道也知道這種事當著姐姐的面你說不出來?來瀾溪,你過來——」蘇染心扣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走,神情肅穆冷冽,瀾溪被她拽的一個趔趄,表情很痛苦。
蒙蒙細雨落在蘇染心身上,她卻毫不在意。
「你敢不敢當著你媽媽的面告訴她,我在雲山公寓里面都看到了些什麼?你說,只要你敢說我就敢不計較,我們待會回去我繼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你們怎麼樣!等到我回國,你們大可以亂.倫亂得肆無忌憚,你說!!」蘇染心冷著臉大聲道。
亂.倫。
如此刺激神經的詞跳出來,在青天白日之下挑撥著人的心理底線,瀾溪痛苦地垂眸,手里的傘都快要握不住。
墓碑上面,蘇染月的照片溫順賢淑,笑得甜美無暇。
閉眼,瀾溪後退︰「我不……我說不出來。」
「你說不出來?」蘇染心冷笑,點點頭,「那好我替你說,不過就是一個男人而已,天下之大能挑的那麼多,你居然偏偏喜歡上自己的哥哥!還是在你媽媽去世之後堂而皇之地在慕家登堂入室的女人的兒子!!他大你十歲,當你長輩都夠格了,你居然能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跟他同居亂.倫!你以為你們是正常夫妻嗎?雲山公寓是沒人認識你們,但凡認識都不會覺得正常!你小小的年紀,我怎麼就沒看出你對這種變.態畸形的戀情感興趣,到底是你恬不知恥地勾搭上他,還是他不擇手段地蠱惑了你,你給我句痛快的實話!!」
——到底是你恬不知恥地勾搭上他,還是他不擇手段地蠱惑了你?
這樣難听的話灌入耳中,生生刺激到了瀾溪。
含淚的水眸透出千絲萬縷的痛苦,瀾溪顫聲道︰「都不是的……兩種都不是的……我們是相愛……是我喜歡他,也知道他一定比誰都喜歡我的那種相愛!」
「慕瀾溪!!!」蘇染心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手里的傘劇烈顫了一下,終于在猛然刮起來的一陣寒風里掉落在地,蒙蒙的雨刮到了她們身上,在孤零零的祖宅墓園里面顯得肅殺冷然。
瀾溪心底的那一簇火焰被激起,濕熱的淚水充盈了雙眸,她手攥緊,在寒風中目光正對向了母親的墓碑,顫聲道︰「媽媽……我剛剛說的你听見了嗎?我愛他……我是真的……」
「啪!!」得一聲火辣辣的脆響,重重打上了她的臉!!
瀾溪半邊臉歪過去,話都被迫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冰涼的雨絲洗刷著萬物,落在臉上將那火辣辣的熱度帶走,只剩下痛,模一下便牽扯一片的那種痛。
「慕瀾溪……你當真敢說!!」蘇染心掌心也火辣辣痛成一片,用恨鐵不成鋼的口吻切齒說道。
一切的一切,還是在今天,徹底撕破臉了。
愛好像……真的是罪。
雨水落在草叢周圍發出窸窣的響聲,瀾溪半個耳朵里嗡嗡的耳鳴聲還沒有散盡,蘇染心還在指著墓碑面容清冷地大聲指責著什麼,瀾溪卻一句都沒有听到。
因為寒氣像是入侵了肚子,她的小月復驟然陣陣地抽痛起來。
「……」瀾溪捂著半邊臉垂下頭,縴眉已經疼得蹙起,縴細的身體也輕輕晃動。
隔著遠遠的雨簾,司機透過車窗凝視著那邊的動靜,卻看到兩個人竟然吵起來,甚至還看到蘇染心動了手,听不到聲音,那個甩耳光的動作卻還是那麼觸目驚心。
司機臉色變了變,拿出手機來撥了慕晏辰的號碼。
「是,」他道,「就在墓園這邊起的爭執,慕先生您要不要……」
說到這里司機的聲音驟然又頓住了,因為看到瀾溪恍惚晃了一下,然後痛苦地捂著小月復蹲下去,蘇染心也罵聲漸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慕先生您還是來一趟吧,慕小姐好像出意外了!!」司機急忙說道。
電話的另一端,氣氛驟然降低到了零度。
出意外了。
急促的「嘟嘟」聲響起,司機尚且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就發現慕晏辰已經掛斷,接著就抬頭看到墓碑上面只剩下了蘇染心一個人,瀾溪像是倒下了。
在祖宅里守著已經臥床不能動彈的慕老先生,慕晏辰沒打算跟著她們一起去墓園,只覺得掃墓而已,蘇染心必定會給自己的姐姐留幾分面子,不至于當著死者的面把瀾溪叫出去算賬,可沒想到他還是失算了。
听到「出意外」那三個字,慕晏辰心弦霎時緊繃,揮開佣人已經端到跟前的茶盞,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
一輛黑色的路虎,箭一般地沖上了祖宅的墓園頂峰!!
「瀾溪……」蘇染心臉都白了,「瀾溪你別嚇我,你別嚇小姨!你怎麼了?哪疼?哪疼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了?!」
瀾溪倒在地上,臉上發絲上都是細密的雨水,她蜷縮在一起捂住月復部,只覺得一股刺痛席卷著那個地方,那個孕育著他們共同聲生命的地方,她的手死死抓著,眼里含著的熱淚一滴滴地往下掉。
「砰!」得一聲大力關車門的聲音,細密雨簾中,那個墨色挺拔的身影宛若撒旦般,在令人窒息的當口,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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