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慕晏辰只是冷眸掃過來沒有任何的回應,傅明朗有些羞惱,切齒地一字一頓道︰「你敢、不、敢、來?」
修長的手指抬起,伴隨著耀眼的金屬袖扣閃過眼底,慕晏辰拂開他的鞭子,沉靜如水的嗓音冷若冰霜︰「我不喜歡被人指,更不喜歡遭人莫名其妙的挑釁……皇室本應教養十足,你父母卻是怎麼教的你?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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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的尾音宛若羽毛般輕盈消逝,他身姿挺拔,冷冷轉身便走。
傅明朗惱羞成怒,「啪!」得一聲狠戾的鞭響抽打在馬身上,馬被驚動,痛極嘶鳴一聲朝前狂奔而去,走在前面的慕晏辰眸色漸冷漸深,听到馬蹄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成年壯馬將人碾碎成泥絕對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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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爾!!」傅言博臉色煞白地大喊了一聲,卻已剎不住馬勢。
「瑞拉那麼好的女子你不要她,讓她慘死在車禍里,你轉眼竟去找你那個乳臭未干的妹妹?慕晏辰你才配不上瑞拉……你不過是心理畸形,你那個風***到骨子里的妹妹也是個畸形的變態!!」傅明朗眸子猩紅,切齒吼著撞上來。
慕晏辰緩步走著,眸子里殺氣伴隨著冷氣一起凝聚起來。
他原本只想避開,傅明朗的最後一句話卻深深刺激到了他,一團黑霧在眸中凝聚,他殺氣四溢地轉身,眼看著馬蹄就要騰空而起踩踏上他的臉!諛
側身,長臂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抓住了長鞭,在猛然一個狠戾的施力下將馬背上的傅明朗向後扯!傅明朗猝不及防,最後一個尾音驟然斷在喉嚨里,死拽著馬鞭不放,整個人都朝後仰去!!
「砰!」得一聲巨響,傅明朗從馬背上掀翻下來,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馬兒顛著蹄子受驚地朝遠處跑去了。
佣人從地上爬起來繞了一大圈去趕馬。
傅明朗渾身的筋骨都快要被摔得斷裂。
「克爾!!」傅言博嚇得大驚失色,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
馬鞭在慕晏辰手里勒出一道血痕,皮都被輕微磨破,他渾身散發著嗜血的殺氣,將鞭子跑起來握住把手,一步步宛若地獄撒旦般朝著傅明朗走去。
「原本還不想比,現在你說,要比什麼?或者你先爬起來看看骨頭斷了幾根,今天之內有沒有可能跟我比?」蹲下來,他冷聲說道。
「克爾……克爾……」傅言博跑過來跪在兒子身側,到處看他的傷勢,生怕他這一摔會出什麼問題。
傅明朗被羞辱得咬牙切齒,忍著渾身筋骨的劇痛抬眸,用殺了他一般的目光盯著慕晏辰,狠狠一把推開父親的攙扶,墊著腳一步一個趔趄地站起來,沙啞道︰「比馬術和擊劍……慕晏辰,我要輸了,我放你走;可你要輸了——你的命,給我留、下、來。」
沾滿了泥土血腥的手指,再次指向慕晏辰,傅明朗眼里滿是殺氣。
最後幾個字,很有咬碎銀牙和血吞的意味。
「不!」傅言博听著,滿臉的恐懼,只覺得每項都是危險到要命的項目,「我的老天……克爾你不能比,這不能拿生命來開玩笑!!」
傅明朗再次狠狠推開了父親的手!眼眶猩紅,宛若一只被困的野獸。
慕晏辰冷眸抬起凝視他,薄唇只吐出一個寒冷如冰的字︰「好。」
***
威廉幾次想退離馬場去車庫,中途都被攔下。
他眉毛跳了跳!看了一眼這些身穿著精致制服,帶著盔甲面如石塊,甚至還端著槍的男人,腦子里只浮現出一個詞來。
「皇家禁軍。」
「Damnit……」威廉臉色鐵青地低咒,轉身走回去,被迫觀看。
他進來之前被全身搜身,手機和隱藏的衛星通訊設備都被模走,剛想抗議的時候外面就來了這麼一隊人,將整個馬場圍攏得水泄不通。
他以前听過皇族的小輩們任性,卻沒有見過一場比試還有如此大陣仗的,傅明朗連皇家禁軍都調了過來,這架勢不像是比試,而是殺人。
他們這是被困住了。
不真的拼個你死我活,是出不去的。
威廉死死攥住眼前的欄桿,放眼望過去看台上根本沒幾個人,遠處傅言博夫婦正站在最近的地方,伊莎公主臉色平靜淡然,倒是傅言博緊張得要命,臉色白得嚇人。
——該怎麼辦?
慕晏辰不會真的想在這里比完吧?他應該清楚這里設定了多少死亡的關卡,傅明朗根本就不想讓他活著出去!!不管是贏還是輸,他都很難活著走出來!
慕總……
掌心越攥越緊,威廉眸子里騰起一縷猩紅的血絲,想起了自己身上隱匿最深的那道防備,如果一旦出事,就算不能保證全身而退也至少能護慕晏辰周全,可關鍵卻不在這里——
關鍵在慕晏辰身上。
他跟傅明朗近身接觸,如何能全身而退?
冷若寒冰的細雨又窸窸窣窣地下了起來,整個馬場都露天敞開著,馬蹄踏著馬場里面的泥漿很難行走,一步一個打滑,傅明朗出來的時候目光死死盯著對面的
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他那匹馬,是整個馬廄里面最烈的。
平日里不容易被人駕馭,雨天它就更不願出來,還未出現,嘶鳴聲就響徹了整個跑馬場。
——十道關卡來回八圈,繞彎處有一片被刻意削尖的陳年舊竹破土而出當做柵欄,一旦在繞彎的時候急速滑到,馬會倒進這個「死亡柵欄」里面,萬箭穿身,血濺當場。人也不會幸免。
威廉死死盯著那個繞彎處,險些將欄桿抓爛。
比的是技巧和速度,可僅速度這一項都被制約了,想贏太難。可別說贏了,八圈以內在那種地方撿回條命來都是困難。他不怕慕晏辰過不去,他怕的是傅明朗那個混蛋會在中間耍詐。
他要的又不是贏。
他是要慕晏辰的命。
那匹白色的烈馬終于跑了出來,馬背上的男人緊緊攥著韁繩,一開始任由它跑,在跑得方向不對的瞬間冷眸凝起,抽緊韁繩將它拉回,它死都不听從,幾次抬起前提仰頭呼嘯,險些翻過去,又猛然沖撞向四周的樹木,慕晏辰整個手掌都快被勒斷,卻俊顏鎮定,它下次再撞向樹木想將他猛烈晃下來時松了松韁繩讓他轟然撞上去!
馬兒吃痛,哀鳴著後退,踉蹌著險些摔倒。
慕晏辰不給它留時間,牽引著它朝著起點跑去,馬一開始還不听話地瞻前顧後,半晌後被抽幾馬鞭,竟出奇地老實了,顛顛地跑向了該去的地方。
傅明朗的臉色變了變。
此刻慕晏辰身上落滿了枯葉和樹上滴落下來的雨水,帶著一些泥沙,狼狽中透著魅惑的英氣,俊逸的薄唇低低開口︰「是女人才喜歡耍小心思,你她們一樣?」
傅明朗怒火逼上心頭,攥緊韁繩道︰「今天天氣不好,你小心地獄里的陰魂找你上門吧!」
說完他不等發號令就踢著馬月復竄了出去!
旁邊打發號令的禿頭男人聳聳肩,慵懶地拿起鳴笛槍來,「砰!」得一聲發射在空氣里。
慕晏辰冷眸淡然地看了一眼,拽過馬頭踢著馬月復朝前奔去。
在雨中撐傘觀看的傅言博臉色白得可怕,手扶著欄桿沾滿了雨水,倒是伊莎眯起眼楮瞅著,慵懶自若,手移向了佣人端來的水果小托盤。
跑前四圈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踫上,只在半路打照面,傅明朗的馬在死亡柵欄前不減速,馬腿幾次被朝前的竹子滑到,劃破了淌著血,他眸色發冷發狠,絲毫不憐惜,繼續狂奔!!
馬的速度越來越慢,尤其奔到柵欄前的時候就愈發膽小怯步。
慕晏辰逐漸趕了上來。
「Shit……」傅明朗不顧臉上刮來的刺骨的雨水,一記馬鞭發狠地抽向後面,慕晏辰側身閃過,在空氣里發出一聲呼嘯的空響!!
沒打到,那鞭子抽打出的戾氣卻在他俊臉和手背上抽過兩道火辣辣的赤紅!!
慕晏辰偏了偏頭,眸色冷淡地掃回來,已經凍僵的手重新握緊了韁繩,拽著馬頭一躍與他持平,翻過九十圈相交的門檻後便超過了他,傅明朗眸色冷得可怕,自覺讓出外圍的路來給他!
他是故意的,因為他知道在死亡柵欄處狠狠踹上馬月復一把,便可將慕晏辰推入一片血腥編織的地獄里去!!
距離柵欄越來越近了……
看台上,威廉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不……」他臉色徹底變了。
這樣下去不行……不能讓傅明朗就這麼得逞,不能就這麼等死!
他飛一樣地跳過欄桿要飛向馬場,後面的皇家禁軍倏然被驚動,扛著槍浩浩蕩蕩地朝著這邊攔截過來,威廉健步如飛,冷若寒冰的眸子里有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凜然,眼見就不顧裁判的命令翻身進來,一行禁軍沖過來攔截了他的道路。
坐台上的傅言博站起身,朝著馬場大喊起來,讓自己的兒子住手!!
威廉跟一個禁軍扭打了起來,過程中不甚拉到槍栓,「啪!!」得一聲響亮的槍響貫穿了整座莊園,馬場也抖了幾抖!
傅明朗急紅了眼,死亡柵欄就在眼前了。
慕晏辰速度加快,他也加快,終于在拐彎之前攥緊韁繩拼命趕上他,正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他的馬揣進柵欄,然後借助反沖力保自己安然無事,卻沒想到電光火石之間慕晏辰驟然勒緊了韁繩剎住了馬兒前進的道路,拽著馬頭偏離了原本的方向!兩匹馬距離霎時疏遠——
傅明朗沒有反應過來。
他瞪大了眼眸。
一腳踹出去的沖力帶著受傷的馬兒朝著柵欄跌落而去,他也翻過身,眼前,被削尖了能致命的一片竹子朝他鋪面而來,下一瞬,他的渾身包括臉上都會被戳出無數個血洞。
他完了。
猛然一聲馬兒撕裂般的嘶鳴,馬身轟然倒下,而傅明朗卻感覺自己的腰被一股大力抽緊,猛然往後拽,最後他的身體落在馬兒身上,接著被猛然拖出了柵欄,再次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傅明朗被摔得咳出了鮮血,趴在地上。
馬兒已經翻倒在地無法起身,哀痛的嘶鳴聲響徹天空,可怕驚駭,無數的猩紅熱血從柵欄下面彌漫出來,一根柱子已經可怕地洞穿了一條馬腿。
慕晏辰俊臉泛白,抽回捆在他腰上的鞭子,策馬繞過柵欄,以緩慢優雅的速度跑完了十圈,回到原地。
利落下馬,不顧臉上身上的泥水血水,將鞭子丟回去,解著扣子冷聲道︰「還有什麼?」
全場驚駭!!
好半天所有人才全部反應過來,痛呼著朝傅明朗的方向奔去,整個看台也都亂了,跟皇家禁軍扭打在一起的威廉怔住了,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落回原處,停跳了幾秒,而坐台上的伊莎和傅言博已經嚇得幾乎精神失常,伊莎公主拎起裙子要跑進去看兒子,結果一個不留心踩到裙子,從看台上掉了下去。
混亂的人群和窸窣的雨聲,籠罩了一切。
傅明朗從人堆里爬起來,感覺腿被摔麻了,可還能走路,他驚魂未定地看著慕晏辰,驟然暴怒地嘶喊了一句︰「誰TM的讓你救我!!!」
雨聲人聲太大,淹沒了他的咆哮。
……
一個小時後的擊劍室里,情況也一樣緊張得讓人捏把汗。
開局的時候伊莎公主跑去阻攔過傅明朗,說什麼都不讓他再次上場,可傅明朗偏偏不听,推開自己的母親硬要上陣!頭罩都戴得嚴實,刺不到臉,傅明朗卻要求連防護服都不許穿,兩個人就這樣以肉相搏!
劍不長眼,刺出去便是要命的一擊。
慕晏辰總算知道,哪一種人會被叫做輸急了眼,不翻本,不罷休。
俊臉上有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卻襯得他一張英氣十足的臉愈發魅惑沉靜,靜靜戴上頭罩執起手里的劍,傅言博在下面猛聲喊著「點到為止!!」,伊莎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只知道這一場更是你死我活,她卻死都勸不動兒子,幾次想喝令皇家禁軍將他們兩個弄下來,傅明朗卻言辭止住!揚言非要給瑞拉討個公道不可。
傅言博心里砰砰地敲著鼓,他知道,如果慕晏辰有心傷自己兒子的話,剛剛那一場就不會救他,所以他不擔心。
他只擔心自己兒子輸不起,做得太過分。
僅有一局的比賽,傅明朗卻知道,只要讓他逮住機會,他的劍是不會停的。
單薄的運動服和襯衣,完全擋不住這劍。
可一切都出乎他的預料。
幾個凶猛的回合之後「啪!」得一聲脆響,眾人驚呼著讓開,傅明朗手中的劍已經被掃開,落在了眾人堆里,他手里空了,滿身的大汗隔著頭罩看著慕晏辰。
喘息不定。
「……」傅明朗驚駭了一下,知道自己剛剛只是恍惚了一下,因為曾經他就在這里教過瑞拉擊劍,她很聰明一學就會,可是沒有過多久,她就化成了一培土。
汗水將頭發浸透。
慕晏辰拋棄劍,準確地握住劍柄,丟給了旁邊一樣傻眼的裁判。
摘下頭盔,他根本不需要傅明朗的認輸,冷冷地轉身朝著台下走去,而此刻搭在欄桿上的衣服里,手機震動起來,成為整個空曠擊劍室里一道破壞性的柔情樂聲。
那音樂,是某個人的專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