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沒有男丁,休三姨把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部委托給田光處理。
田光的父母自小離婚,母親去了帝都,再也沒有音訊,他是跟著父親長大的。十五歲時,父親死在了醫院。那時他擔當起大人的角色,自己張羅著父親的喪事兒。之後,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上高中,上大學。
田光也不計章琰的前嫌,跑前跑後,與雇主和交警打交道,為章家盡可能地爭取利益。章琰也再也沒有提要田光搬走的事情,也沒有去單位報到,整天陪在母親身邊。
為章繁文的喪事兒,田光請了三天事假,沒日沒夜前後忙活,終于在第三天把章繁文送到火葬場火化,並把葬禮辦妥。跟著,又幫著休三姨將來吊唁的友人和親戚送走,最後陪著休三姨母女回到家中。
家里冷清清地,客廳的櫃子上擺著章繁文的遺照。一對母女坐在沙發上木呆呆地,沒有任何動靜。
休三姨還不到五十歲,但是經過這三天,她的頭發全白了,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章琰萎頓地坐在那里,清麗的臉龐蒼白的跟一張紙似地。幾天下來,她也沒有合過一次眼楮,黑黑的眼圈,憔悴的臉色,人見尤憐。
田光收回眼神,看向章繁文的遺像。這幾天滿腦子都是和他相處的景象,想起他以前對自己的恩惠,幫自己抗麻袋,保護自己不受別人欺負……對于他這樣一個早就失去父母之愛的人來說,章繁文就如自己父親一般,照顧自己,愛護自己。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領著自己到了他家里,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一想到這些,田光的心里就難受,就嘆氣。
唉,一個多好的人呀,他才五十歲!他還沒有享受到晚年的幸福。
再也听不到他那爽朗豪放的聲音了……
田光直感覺人的生命太渺小、太脆弱了。一個大活人,說沒有就沒有了。
難道好人真的就命不長嗎?
這些,田光只能在心里哀嘆。而他不知道,這種悲哀無形中影響著自己,改變了他對人生的看法。
這幾天,他無時不在思考,雖然沒有答案,卻另外有了一些收獲。估計是一直有股精神支撐著他,他居然沒有覺得自己很累,像是身上充滿了無窮的精力,感覺中再接著干上幾天也不會累。
田光看了一眼兩母女,回到房中,取出三個信封和一個筆記本,他走到休三姨母女面前,說道︰
「休三姨,這個信封里是貨主給的賠償,總計五萬五千元;這個信封里是來賓給的份子錢,共計兩萬三千七百六十元;兩筆總計七萬八千七百六十元,辦喪事花了一萬兩千九百六十三元,還剩59797元正。喪葬費都是批發市場付的,不包含在這里面。這本筆記本里,已經將所有的份子錢、人名及每筆花銷記得清清楚楚了,每筆花銷都有發票和收據,請您收好。另外,交通隊的趙警官打來電話,說肇事的車子已經從浦江里撈出來,估計人也很快會抓到,到時警察一定會給章叔叔一個公道的。」
休三姨接過信封和筆記本,瞥了一眼旁邊無動于衷的章琰,捋了一下散亂的發絲。老伴兒走了,她是長輩,是一家之主,悲哀可以延續,但活人的路還要走下去。
「小光,謝謝你!這次多虧有你忙里忙外,為了我家的事兒,還耽誤了你上班。阿姨真的很感謝!按照規矩,我應該給你酬勞的。小琰,雖然章家只剩下你和我,但也不能失了禮數。你點兩千塊錢給你小光哥哥,他一個人在海城,也不容易呀!」說著,休三姨把一個信封遞給女兒。
章琰打開信封,從里面抽出一沓錢。家中巨變,這幾天和田光相處,她才感覺到家中有個男人是多麼好的一件事兒。她並沒有覺得田光討厭,只是因為心里有人,排斥另外的男人而已。
田光哪里敢收這個錢?
「別!休三姨,章叔叔是個好人,您和他對我也沒得說的。您千萬別見外,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算是我對章叔叔的報答,好嗎?」田光說到這里,把第三個信封放到章琰的面前,說道︰「章琰小姐,我接受你的建議,但是毀約賠償金我不能收,這是一千五百元錢,請你收好。我明天就去找房子,盡快搬走。」
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寡婦家里還有一個只比自己小兩歲的美女女兒,田光就更加不想被人說三道四了。
章琰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伸手去接。雖然只有三天,但是她還是知道好歹的。像田光這樣不遺余力地為了一個外姓人張羅,有誰能辦到呢?想想自己的男朋友,說是馬上趕來。可是三天過去了,人還沒有到。她真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自己。
休三姨詫異地看著兩個孩子,以她的閱歷,自然一听就猜到了兩個孩子之間的貓膩,問道︰
「小田,你這……這是干什麼?誰讓你搬走了?你是不是怕我們孤兒寡母給你帶來歹運,或是變成你的累贅,所以才要走嗎?」
田光尷尬地咧了一下嘴。
他能說什麼?
說章琰趕自己走?說自己其實想留下來?還是說其它什麼?
「不是的,小田這兩年得到你們的關心也不少。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不管你老人家有任何差遣,我絕不會說二話的。我是怕別人說閑話,而且您女兒也回來了,她可以照顧你的。所以,我還是走的好!」
「誰敢說閑話?這里本就是你的家,誰也不能趕你走!以後,你就在這里住下,我不收你的房租。其實這也是你章叔叔的心願,在他走的前三天,他還說,你每個月在這個家里花的錢遠遠超過房租,我們不該收你的錢。現在我也想通了,人生在世也就是這樣,只要開心就好,要那麼多錢干什麼?」
「媽,你說的對。過幾天我就去市外辦上班,工資夠我們母女生活的了。再加上李磊說每個月把他的兩萬塊工資都交給我,我們足夠生活了。你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去忙活了。」
「李磊?就是你在信里提到的對象?家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沒有露面?」
「他……他……在美國出差,說一回國,就馬上過來。」
雖然沒有化妝,章琰依舊是美女,她身上依舊有一股特有的幽香。但是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股特殊的、非常淡的酸味飄進了田光的鼻子里,讓他感覺到莫名其妙,引得他抬眼看去。更甚的是,听到他們提起章琰的男朋友,他的心里竟然很是失落。
只見章琰的眼光看著窗外,眼球不自然地轉動著,眼神有些散亂。
田光並不知道這種氣味代表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章琰說的不是實話。
休三姨「哦」了一聲,轉頭看向田光,「小光,交警對那邊的事兒,還要靠你跑了,而且以後我還有很多事情找你幫忙,請你別提搬走的事兒,除非你不想幫你休三姨了,好嗎?」
「我……」田光猶豫地看了一眼章琰,章琰這時也轉頭看向他,眼中沒有任何含義,嘴上沒有表態。
「別我我的了,這幾天你都沒有閉過眼楮了,一定累壞了。你現在去睡一覺,晚上吃飯時再叫你。」
「好吧,有些事兒,等以後再說吧。」田光說著,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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