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墨,點綴著繁星點點。
出門帶只「貓」,已經不是稀罕的事兒。盡管這只貓的眼楮不是琥珀色的,暗暗地有些發紅;牠的爪子也不像一般貓的爪子,堅韌有力,而且異常鋒利,但當牠圈起來的時候,油光發亮的毛發,黑白相間的紋路,又有誰不說它是只貓呢?
為了省錢,田光並沒有打出租,依舊騎著他嶄新的運動跑車向九州賓館進發。
「判官」乖巧地蹲在車梁上,前爪死死地按在前叉上,猩紅的眼珠子好奇地注視著兩旁閃過的燈紅酒綠、高大廈。
田光飛速快蹬,從家里到九州賓館,近二十公里的路程,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到了,似乎還並未用全力。
興沖沖地來到九州賓館大門口,田光也不下車,一只腳墊在地上,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提前了二十幾分鐘。于是掏出一支香煙點燃,看著大門里出入的人們,耐心地等待著。
判官跳下車,跑到附近的矮樹叢、草地上死命嗅著味道,似在找尋獵物。
九州賓館常年有接待外賓的任務,這里不僅裝飾豪華氣派,治安管理也嚴。
田光剛抽幾口煙,就有保安從門里走出來,沖著他喊道︰「干什麼的?不知道這里不能久留嗎?快點走!」
田光嘿嘿一笑,看了一眼自己特意換上的白色運動裝,滿不在乎地應道︰「我在這里等人,不妨礙市容?」
保安瞅了他一眼,也覺得不像盲流,但還是揮了揮手,「等人也不許站在正門口,去遠點等。這讓外賓看到了,成什麼樣子?快點閃開……」
保安的話音還未落,就听到里面傳來嘈雜的聲音。同時,手里的揚聲器也響起來︰
「老單,快去幫忙維持秩序,二打起來了!」
跟著,亂糟糟的腳步聲傳來,那個保安即刻回頭看去。只見一大堂的人,不管男女,也不管是什麼職業,幾乎全都向旋轉梯跑去。
二的中式宴會廳正在舉行中日友好宴會,據說招待的都是日本的富商巨孽,這時候打起來,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情,最起碼是外交事件……
保安的職責就是維護秩序,他也顧不上田光了,扭身就跑了進去。
很多人因為好奇,最善于研究同類的八卦。看熱鬧,就是滿足好奇心的一種最好方式。
田光本就是俗人一個,反正現在時間富裕,正好看看熱鬧,權當消磨時間了。他把自行車往一部大客車旁邊一靠,召喚了一聲「判官」,也進了賓館,跟著人群向二快步走去。
當田光到達中式宴會廳門口時,那里已經圍了三十幾個人了。里面有記者、有酒店工作人員,還有政府的保安人員。田光踮起腳尖,也看不到門里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的鼻子卻可以聞到里里外外各種各樣的氣味。
他沉下心來,閉上眼楮,輕緩地吸了一下鼻子。
幽幽地,四面八方氣味分子鑽進他的鼻腔,經過嗅細胞層的過濾之後,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味盡收腦中。在這些味道中,田光仔細辨認,很快就聞到了只有章琰才有的、芬芳的氣味。
但是此時那芬芳中卻帶有淡淡的腥味和火氣。
「難道打架的是章琰?」這個念頭鑽進田光的腦中,即刻令得他心里不安。
于是,他拼命向前擠,但前面都是看熱鬧的人,加上他要保護懷里的「判官」,動作不敢太大,所以根本擠不進去。
恰此時,「判官」忽地在他的手中直立起來。而且,後腿一蹬,嗖地一聲從田光的懷里竄了出去,直接跳到前面人的頭上!
前面人感覺頭上有東西,揮手就打,但他的手還沒有踫著「判官」的毛,判官已經在其頭頂上一點,跳躍到更前面人的頭上……
就這樣,判官以閃電般的速度,踩著一路的人頭,沖進了宴會廳。
人群即刻出現一陣騷動。
田光真羨慕判官的身手,趁著騷動中,擠出一條人縫,鑽到了宴會廳門口。
可是到了門口,還是被幾個警察攔在門外;而判官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田光也沒時間去找它,雙眼向大廳里看去。
聯誼宴會此時已經完全暫停了,兩群人將章琰和千代子隔開。
章琰的頭發披散著,白襯衣的領口被拉爛,露出脖子上被抓出的、幾道長長的血痕,手上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她的血,還是千代子身上的血。
千代子的裙子幾處被撕爛,露出紅色的和大片的肥肉,胸口有幾條血痕,披頭散發,破口大罵。
兩人氣喘吁吁,出氣如牛,狠狠地瞪著對面。千代子不服氣地一面嘴里嘰里咕嚕著日本話,一邊想沖到章琰的面前。但是被旁人攔住,寸步難進;
一個中年男人滿臉冰霜,挺著大肚子,站在章琰的面前,指著章琰叱責道︰「……你這是干什麼?還有組織紀律性嗎?你已經破壞了中日友好,破壞了很多人努力的。要是星島撤資的話,那我們的大型合資企業豈不是泡湯了?那可是幾十億的投資項目呀,你擔得起後果嗎……」
這個男人就是外辦的主任潘仁鳳,可他一點也沒有給章琰留情面,帽子扣得越來越大。話也說得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
章琰的眼眶中都是淚水,伸手捋了一下頭發,心里亂極了。
打架也不是她先動手的,潘仁鳳的話也一句沒有听進去。
就這時,她感覺腳後跟有個毛絨絨的東西踫了她一下,嚇得她猛地站了起來。
她忽然的動作,下了潘仁鳳一跳,即刻閉嘴,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麼?」潘仁鳳警惕地問道。
剛才章琰和千代子打架,兩人扭打在一起,又是拽頭發,又是撕扯衣服,最後還在地上滾打在一起……,那惡狠狠的樣子著實讓周圍所有人大跌眼鏡。
就連章琰的同事都無法想到,以章琰這麼文靜靚麗的女孩兒,怎麼會和人打架呢?
章琰沒有搭理潘仁鳳,一低頭,就見「判官」從她的椅子下面鑽出來,即刻欣喜地蹲子,把它抱了起來。
心知,判官來了,田光肯定也來了。于是向門口望去,正見田光關切地望著自己,章琰的膽氣霎時莫名其妙地大起來。
撫模著「判官」背脊上的黑毛,想起那晚上「判官」對李磊的襲擊,章琰幽怨道︰
「判官,你怎麼現在才來?哎,姐姐被人欺負了,去給我報仇去!」
可是判官在他的懷里顯得很安靜,很溫順,哪有睚眥暴露的凶狠樣子?
潘仁鳳一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你是不想干了!參加如此正式場合,居然私藏寵物……我宣布,你被……被……停職了!」
潘仁鳳本想說「你被開除了」,但一見章琰這等美女,自己還沒有染指,那可不能白白放跑了。更何況,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正好可以善加利用。先虛張聲勢給她處分,然後再循循善誘,以減免懲罰為籌碼,讓她乖乖地主動投懷……
算盤打得很精,可誰知道外表柔弱的章琰,一甩頭發,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朝宴會廳門口走去。
「你……你站住!」潘仁鳳即刻喊道。
章琰沒有站住,反而走得更快了。
她知道,全宴會廳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在看她出丑,只有門外的那個臭小子——田光不會。
在他的身邊,她會獲得一種感覺——安全。
就像哥哥保護妹妹一樣,不遺余力。飛灑的血腥燃燒掉她的恐懼,讓她生出一種恬靜的依賴。
那種依賴好溫柔,好靜謐。
現在,她需要的就是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