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夭折?
老大夫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在楚洛的頭頂炸開,他只覺得耳朵轟轟作響,頭腦中一片空白。
楚洛有些不敢看老大夫懷中的毫無氣息的孩子,顫抖的手伸到孩子的面前,想模一模孩子青紫的笑臉,卻在快要觸及的時候陡然停住。
這是他和雲煙的第二個孩子,他是那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是現在,這個孩子還是沒有逃月兌因他而死的命運,雖然這一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洛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將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再睜開眼時,楚洛深深看了一眼孩子,喚了一聲︰「拭劍,你把孩子抱了,找個地方好好埋了吧。」
一直隱在暗處的拭劍走出來,依言接過襁褓包裹的孩子,遲疑地看了一眼楚洛,卻見楚洛別開眼,只無力地擺擺手,拭劍便抱著孩子離開了。
老大夫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不敢抬頭看面前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男子,就在他腿軟得快要站不住的時候,听到一道包含著不安、忐忑、害怕、關切的聲音。
「她,真的沒什麼事嗎?」
「夫人現在很虛弱,正昏迷著,卻是性命無甚大礙。」
「那你就先留在山莊,什麼時候夫人徹底好轉了,你再回去。」
命是保住了,老大夫差一點就熱淚盈眶,心里已狠狠地把菩薩佛祖天庭神明謝了個**十遍。
老大夫感激地看向楚洛,想謝謝他手下留情,沒讓自己全家給孩子陪葬,卻看到,楚洛在緊關著的房門前遲疑了一下,仍然堅定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楚洛一步一步向躺在床上的氣若游絲的女子慢慢走去,雙腳沉重得像是抬不起來。
原本雲煙生產時在里面幫忙的紅綢和小陶此時正伏在雲煙的床邊低聲哭泣,听見響聲,均抬起頭來,兩人的眼楮都是紅腫的跟桃子一般。
紅綢一看是楚洛,雙目噴火,似乎要將楚洛吃了一般,她蹭蹭兩步攔在楚洛面前,沙啞著聲音說道︰「你走!你走!這里不歡迎你,小姐不會想看到你,是你將小姐害成這樣子的,是你將孩子害死的。」
在外人眼中一向是高高在上,威嚴凌人的鷹隱山莊莊主楚洛,此時,在一個小丫鬟面前,失了平日的氣勢,他低聲喃喃︰「我只想看看她,讓我看看她,我知道這時候她不喜歡我來,但我只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楚洛伸出手只輕輕一撥,便將紅綢推向一邊,並越過她走向雲煙。
紅綢差一點摔倒,正要撲上去拽住楚洛不讓他靠近雲煙,小陶一把將她拉住︰「我們走吧,讓莊主和夫人安靜地待一會兒。」
說著,小陶就把紅綢連拉帶拽地弄出屋去,並且細心地關好房門。
屋子里,楚洛一步步靠近床邊,望著床上躺著面色如紙、唇無血色的女子,心中一痛。
他輕輕坐在床邊,伸手撫了撫雲煙蒼白的臉後,將雲煙有些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眸中聚集的沉痛一點點碎裂開,有點點星光在其中。
他說︰「悅兒,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你。
正楚洛陷在懊悔自責中不能自拔時,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莊主,出事了。」是流風的聲音。
楚洛打開門走出去,一眼便看到被流風攙扶著的拭劍,拭劍眉頭緊蹙,似乎很痛苦,他捂著胸口的手指尖不斷往外滲出鮮紅的液體。
楚洛一驚,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拭劍掙月兌開流風的攙扶,猛地一跪︰「屬下辦事不力,孩子被一黑衣人搶走了。」
「什麼?」楚洛大驚,也有些不解,誰會搶一個夭折的孩子,搶一個夭折的孩子干嗎?
「屬下抱著孩子出了山莊,直奔山莊背面的棲霞山,想將孩子埋在那里,卻在到達山腳時被一個黑衣人截住,那人蒙面,伸手卻是極好的,屬下沒能看到那人長相,也沒能完成莊主的命令,請莊主責罰。」
拭劍的武功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能將拭劍傷到的人自然武功更勝一籌,這也怨不得拭劍,是以楚洛命拭劍先下去處理傷口,轉而又命令流風帶人去查探黑衣人和孩子的蹤跡。
而明溪澈那邊,他正除去身上的一襲黑衣,一旁的千尺看著主子空手而歸,問道︰「公子,孩子呢?」
明溪澈將月兌下來的黑衣隨手一扔,端起茶盞猛灌了一通後方才說道︰「自然去了該去的地方。」
隨後他又問︰「鷹隱山莊現在是什麼情況?」
千尺回道︰「直到屬下回來的時候,雲煙姑娘仍在昏迷,不過已沒有生命危險了,而且,拭劍受傷回來後,楚莊主便命他的心月復流風帶人查探黑衣人和孩子的蹤跡。公子,他們會不會查到那黑衣人就是你?」
明溪澈一笑︰「那就要看看他們的本事了。」
現在,明溪澈心里擔心的不是這個問題,他有些擔心雲煙,若是雲煙醒來知道孩子夭折又被搶了,不知道會不會崩潰。
當初,楚洛將雲煙重又帶回鷹隱山莊時,明溪澈便簡單包扎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口,他被楚洛傷得並不深,咳出的血也只不過是他咬破了舌頭流出來的,他偽裝得很好,至少雲煙是信了。
包扎好傷口後,明溪澈和千尺兩人悄悄潛進鷹隱山莊,隱在暗處注視著楚洛和雲煙的一舉一動。後來便是雲煙難產,孩子被大夫斷言夭折,楚洛命拭劍將孩子埋掉。
明溪澈命千尺繼續守在鷹隱山莊觀察情況,而他則換了一身黑衣,去搶了拭劍手中的孩子,然後又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個孩子會待在那個美麗寧靜、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至少不會是待在棲霞山那樣冷清寂寥的地方。
明溪澈輕輕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天亮了呢,真是不平靜而漫長的一夜,真想去看看雲煙。
雲煙勉力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干涸的唇瓣開合間吐出一句話,輕不可聞。
她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