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上前將坐在地上的雲煙抱起,雲煙也不排斥,只仰起猶掛著晶瑩淚珠的眼楮望著他︰「我明明記得我睡覺的時候孩子就好好的睡在我身邊,醒來就看不見孩子了。她們都是壞人,非要說我的孩子沒了。相公,帶我去找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楚洛不語,眉頭卻微微蹙起來,他輕輕將雲煙放在床上,擺擺手讓紅綢等人退下,自己執起雲煙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地為她清理傷口,低聲問︰「還疼不疼了?」
雲煙搖了搖頭,執拗地繼續請求︰「相公,孩子該餓了,她會哭的,我們去找她好不好?」
楚洛抬頭,目光溫柔地看著雲煙,心中卻有些尖銳的刺痛,看雲煙昏迷後听到孩子夭折的事實的表現,他以為她已經接受了這個殘忍的現實,沒想到她還是被打擊到了,也只有她現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她才會像以前那樣相信他依賴他,才會心中毫無芥蒂地喊他「相公」吧。
也許,雲煙就一直這樣下去,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是,如果是雲煙面對這種狀況,她會如何選擇,是選擇繼續神志不清,還是選擇面對現實?
畢竟,他不是她,不能替她做出選擇。
然而,他卻是打心底里希望雲煙就像現在這樣,忘記他曾帶給她的傷害,忘記孩子夭折的事實,只記得她愛他的那些日子,一如往日依賴他相信他深愛他。
雲煙見他久久不說話,有些急了,自顧跳下床︰「你不和我一起去找就算了,我自己去找。」
楚洛趕忙拉住她就往床上摁︰「你身體還沒好,好好養著,我去找就行了。」
雲煙掙扎著,明顯不信他︰「你又在騙我,你才不會去找孩子,你根本就不想要我生的孩子。」
雲煙態度不是先前那般溫順依賴,而是埋怨委屈,這陡然的轉變讓楚洛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卻听她猶自說道︰「哦,我怎麼給忘了,你現在寵著梅婉蓉,她也給你懷著孩子呢。她不想讓我生下這孩子,所以你也不想讓我生,你還想著要把我的孩子打掉,你好狠的心!」
楚洛怔愣住,胸口不可抑制的疼痛起來。
雲煙現在當真是神志不清了,她說的正是他強行打掉他們第一個孩子的事,天知道現在他有多後悔,可是已經晚了。兩個孩子都去了另一個世界,雲煙如今也成了這般樣子,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雲煙聲音已明顯尖利起來︰「你們把我孩子藏哪里去了?你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楚洛見她幾近癲狂狀態,便點了她睡穴,看她倒在自己懷里,安靜的面容很蒼白,憔悴了很多,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淒婉可憐的模樣讓他很愧疚愛憐。
他將雲煙放在床上,讓老大夫給診了脈。
老大夫捻著胡須細細診了半晌,說是受到刺激以致神志不清,能不能恢復清醒說不準,讓先吃幾帖藥看看。
楚洛讓紅綢拿方子抓了藥,藥熬好後,他親自一勺勺吹涼了給雲煙喂下去。
晚間的時候,雲煙醒來,也不哭也不鬧,漠然地望了一眼一直守在床邊片刻也不曾離開的楚洛,神色迷茫。
楚洛見她眼神空洞地直盯著桃色的帷幔,心中不禁有些緊張,擔憂的在她眼前晃晃手,她的視線依然堅定地盯著帷幔不動。
他柔聲問︰「悅兒,怎麼只盯著帷幔看啊?餓不餓?」
雲煙也不回答,也不動,眼楮依然是直勾勾地望著帷幔。
楚洛不禁有些慌了,剛想喊人去叫大夫再來給看看,卻見雲煙猛地閉上了眼,翻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悅兒,悅兒……」
楚洛低低喚了幾聲,不見雲煙回答,湊上去瞧時,卻是雲煙又睡著了。
雲煙的狀態很不讓人放心,楚洛不敢松懈,寸步不離雲煙的床,不知不覺中夜深了,楚洛困倦地伏在床邊睡著了。
夜半三更,他听到一絲動靜,睜著朦朧的睡眼看向床榻,猛地一驚,睡意全無,床榻上的雲煙不見了。
他急急地向外走,卻在走到外間看見坐在桌旁那個瘦削的身影時猛地頓住腳步。
燭光搖曳里,雲煙只著一身單薄的衣裳,懷里抱著一只枕頭,輕輕搖晃,嘴里還輕輕哼著小曲兒。
她听見聲響抬起頭來,看見是楚洛,柔柔一笑,將食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孩子睡了。」
楚洛望著雲煙懷中的枕頭,面色沉重,他走到雲煙面前,低聲喚了聲「悅兒」,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雲煙又是抬頭溫柔一笑︰「相公,你看,我們的孩子多乖啊。」
楚洛忍住心中悲痛,勉強扯出一絲笑,點頭「嗯」了一聲。
雲煙卻是無比歡喜,垂首繼續將枕頭當做孩子,一臉的慈愛。
接下來的一連幾日,雲煙都是將枕頭當做自己的孩子,片刻不離地抱在懷里,不是唱歌給枕頭听,就是對著枕頭自言自語。
一開始紅綢和小陶見雲煙這般模樣,吃了一大驚,心疼地悄悄抹了好幾回眼淚,也就配合著將枕頭當做孩子,哄著雲煙開心。
楚洛雖是看著心疼,卻也沒辦法,他盡量多抽出時間陪在雲煙身邊,哪怕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雲煙對著枕頭自言自語,心里也會好受些。
可是,他能擠出的時間越來越少,派流風去查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而且,三公子也就快要到達鷹隱山莊了。
又是一日,天晴,無風。
雲煙的情況依然沒有好轉,楚洛在蘭兮院陪了她一會兒,囑咐紅綢小陶等人好好照看她後,便從蘭兮院出來。
遠遠地,楚洛便看見,流風快步向他走來。
「莊主,三公子已經到了,屬下已經將他請到書房。」
楚洛略一點頭,快步向書房走去,流風緊隨其後。
兩人到書房後。流風將書房門打開,楚洛跨步進去後,流風又將門合上,自己守在門外。
楚洛一進門便看見一個身形頎長、錦衣華服的男子背對著自己站著,正自顧欣賞著書房里的字畫。
听見動靜,那人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