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威脅過它?」律寒池的臉色冰冷得像是蒙上了一層寒霜。
綾薇小心的陪著笑臉,「我也只不過是嚇嚇它而已!就像我小時候只要一哭鬧,我爹就嚇我說要把我送給府門口的老叫花子做徒弟……」
「那你那個時候怕不怕?」
律寒池沒有笑,而是直直的盯著她。
綾薇一下子就愣住了,是的,她怕,那個時候她是真的害怕的!
每次從府門前經過的時候,她都會哭著鬧著用小手捂住爹爹的雙眼,唯恐爹爹看見了老叫花子會把自己送給老叫花子做徒弟,到時候她就再也吃不到乳娘做的豌豆糕了。
「你對它做了什麼?」
「我……我說再也不要它了,我說要把它泡黃酒喝!我、我關門的時候真的沒想到它會追出來,所以才會用門板把它夾傷……」綾薇懊喪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律寒池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蛇是听不懂你的話,但它能夠分辨你的臉色,你剛剛趁它進食的時候模它已經傷到了他的口腔和內髒,你剛剛罵過它,又急著走,它會誤以為你真的要拋棄它,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追你!」
綾薇一下子跌坐在了地板上。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善良不過的人了,卻沒有想到自己原來和嚴承鐸一樣!嚴承鐸把她看做沒有腦子的傻子,將她完全獻上的情感毫不留情的踐踏在地。而自己把小毒蛇看做是低等的生物,冷酷的玩/弄它,害得它死生不明,自己又和嚴承鐸有什麼區別呢?
可是面對小毒蛇身上的深深淤血,她後悔了,她害怕了,她想把它救活!
那麼嚴承鐸呢?
嚴承鐸殺了她的爹爹,殺了她的許弘之,還廢去了她的皇後封號,毀掉了她的面容……
她終究還是不如嚴承鐸冷酷無情啊!
律寒池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終究還是心有不忍,他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你也不用太自責了,雖然九黑它受了重傷,只要你精心照料它,它還是會慢慢好起來的,它心腸最軟了,就算你把它害成了這樣,等它傷好了還是會听你的差遣,把你當主子的!」
「九黑是誰?」
律寒池伸手一指躺在盤子中的小yin蛇,「就是它啊!」
「你怎麼給它取這個名字?」你是怎麼想起來這麼難听的名字的?
「因為它是出生的第九條黑蛇。」
唉,有什麼辦法呢?人家養的蛇太多了,光是為每一個出生的蛇取一個漂亮的名字,就足以把他累得吐血而亡!和忙著養家糊口的窮苦人家為自己的孩子取名陳老大,陳老二,陳老三,陳老四陳老五是一樣的道理。不過,既然九黑從此以後就跟著自己了,那名字就不能再這麼將就了,老是叫它小yin蛇又恐怕會傷了它的自尊!看來要等它醒過來了,好好地和它商量一下,為它正式取一個響亮的大名才行!
「咦——,你的頭發怎麼沒有綁好?」綾薇這才注意到律寒池的頭發有些凌亂,發帶綁得歪歪斜斜,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要幫他把頭發重新綁好,恰巧觸到了律寒池的手指。
那一雙冰冷有力的手,有著殘酷的力量和陰冷刺骨的溫度,當她剛剛變成綾薇醒過來的時候,這雙手就狠狠地握住了她的脖頸,逼問她到底是誰。當她第一次進攬月閣的時候,這雙手曾經放肆又輕/薄的抱住了她。她幾乎已經熟悉了這雙手的溫度和突如其來的殘酷或者溫柔,但是這一次卻是格外的冰冷。
冷到讓人感覺不到溫度的存在,你再也感覺不到那一雙手的力量,只覺得它脆弱不堪。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綾薇皺著眉頭,雙手自然而然的將他的左手握在掌心,一邊溫柔地搓動著,一邊俯下/身去朝他的手上哈氣,捂著他的手搓了一會兒,依然覺得他的手還是冰冷刺骨,她就牽引著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臉上,用自己臉上的溫度來溫暖他的手掌。
律寒池怔怔的任由她擺布,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不自然的血色,他急忙掩飾的側過臉去不再看她,口氣甚至還有幾分不滿,「我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還從來沒有誰……」
她歪著頭,打量了一番他歪歪斜斜的發髻,律寒池一身的黑衣,再加上難得好臉色,配上這樣的發型倒也是相得益彰。綾薇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律寒凌終日里紋絲不亂的束得整整齊齊的發冠。明明是眉目有幾分相似的兄弟倆,卻偏偏一個像寒冰,一個像春水,一個像朝陽,一個像寒月。
綾薇一時興起,四處張望起來,外面雖然是艷陽高照的正午,門窗緊閉著,房內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鏡子呢?」
「要鏡子做什麼?」律寒池說著已經站起身來進了里間。
里間很快就發出了一陣扒拉東西的可怕聲響,半晌以後,律寒池手中握著一面殘缺不平的銅鏡出來了,「當初我娘親經常用這面鏡子梳妝,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
綾薇接過鏡子,左照照右照照玩得不亦樂乎,「你去再找把梳子來。」
這一次,律寒池倒是很快就找了一柄少了三四枚發齒的梳子出來。
「來,你坐在這里。」綾薇伸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破舊坐墊。
律寒池半是疑惑半是順從,老老實實地盤腿坐在了她的面前。
「吶,拿好了啊!」綾薇將鏡子硬塞進了律寒池的手中。
律寒池舉起手中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照過的銅鏡,從鏡中看見綾薇半跪在自己的身後,將梳子餃在嘴里,伸出手溫柔小心的解開了他的發帶。
將發帶取下來以後,綾薇開始用梳子慢慢的為他梳理凌亂的頭發,律寒池的呼吸越來越重,整個身體都隨著她的動作而僵掉了,他並沒有順從本/能的召喚,揮手打掉她手中的木梳,站起身來,讓自己恢復到安全的境地,而是就這樣緊張的任由她擺布。
綾薇敏銳的察覺到了。
嚴承鐸最虛弱無助的時候,是在床/上和她纏/綿溫/存以後,俯身吻上她的唇的那一剎那,叫九黑的小毒蛇最虛弱的時候是它進食的時刻。而律寒池,最虛弱的一面居然是這樣的。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的恐慌和無力。
綾薇毫不懷疑,就算是此刻她手中的梳子突然變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也是不會不能躲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