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軒回到夏府沒多久,肖洪辰就派人送來了邀請函。
這個時代的女性多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便是女子們之間有些小的聚會,也都是有名頭的,藏在家宅里,從來不會輕易的拋頭露面。
這封帖子正好對了香玉等人的心思,就連小屁孩夏洛都喜氣洋洋的,竄來竄去的十分興奮。
既然出去玩,自然是全家都帶上,一個正妻,兩個妾侍,再加上夏洛,並一干丫鬟侍從,就連涂白也被細心地香玉安排在側。
翌日一早,當夏軒被一群鶯鶯燕燕簇擁著踏出大門的時候,正對上涂白一臉冰冷的面容,眼楮下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顯然是昨日沒有睡好。
跟在身側的佳音看見涂白便是臉色一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夏軒身後挪了挪。
夏軒臉色一柄,趕緊不動聲色拉住了她的小手,笑嘻嘻的說道︰「大清早的就勾引為夫,想要討賞了是不是?」
香玉並玉娘兩人對看一眼,都是抿著笑意,竟沒有一絲的吃醋表情。香玉十分體貼的將粘人的夏洛抱起來交給了乳娘。而玉娘則是伸出白皙的手指刮了刮佳音的翹鼻子,笑著說道︰「你就幫我和大姐好好地疼相公吧!我們倆可是想了一晚上如何游玩,真沒功夫搭理他!」
說完,也跟著香玉上了馬車,促狹的眨眨眼,一放簾子干脆不理不睬了。
「相公,你看他們倆……」佳音羞紅了一張臉,搖著夏軒的手臂撒嬌道。
「這不是個更好嗎?咱們兩個一輛馬車,更快活。」夏軒笑得十分殷勤,偷眼看了一眼涂白,卻只看見了一個僵直的脊背,不知道何時已經背過身去,整理馬匹去了。
就這樣,夏軒和佳音一輛馬車,香玉和玉娘、夏洛一輛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著玉山溫泉山莊而去。
「他找過你了?」夏軒側靠在馬車上,眯著眼楮透過車簾看著騎馬的涂白,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佳音剝葡萄的手一怔,趕緊抬起頭來仔細地看了一眼夏軒,看她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道︰「昨晚上,我從香玉姐姐的屋子里出來晚了,正踫上……踫上涂白駙馬,他問我為何會在這里,公主,公主可曾也在?」
夏軒初始听著還沒什麼感覺,可是听到最後一句,猛地坐起身來,直勾勾的看著佳音的,緊張的說道︰「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我說,當時那件事之後,承蒙陛下恩典,放我們出府。我不願意再回去受人擺弄,于是就托了人尋了一門親事,陪著夫君來了蘇州定居。至于公主,我就不清楚了。」佳音說完,鼻尖額頭均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滲出,生怕說錯一句話,引來夏軒的不悅。
夏軒沉吟半響,臉上神色不定,眼神中更是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看著佳音似乎被嚇得不輕,趕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說道︰「你做的很好,以後他要是再問起,你不用太過搭理他!」
「是!」佳音點了點頭,這才松了一口氣。
由蘇州城去玉山的路也不算太近,大約總要走上個把時辰,與佳音說過一會話之後,夏軒便一直靠在車廂一動不動。
從佳音的角度看過去,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她有一種直覺,自從涂白駙馬來了之後,夏軒就一直心神不寧。其實這三年來,佳音已經成長了不少,早已不是那個目光短淺的青樓女子。深受夏軒的思想影響的同時,她也深深地感受到,其實她也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痛苦,只不過她太堅強,總是喜歡一個人藏著。
殊不知,在她身邊的人看了,總會覺得比她還要痛苦。
佳音看她時而透過車簾看一眼涂白,嘴角總是掛著一絲甜蜜的笑。
于是終于忍不住,輕輕地開口,「其實,昨日我便發現,涂白駙馬著實改變了不少,性格越來越內斂,身形臉色都憔悴了不少。而且我還听說,涂白駙馬這些年總是喜歡東奔西走的工作,每到一處他都會讓人畫很多公主的畫像,他一直不相信公主已經去了。」
車上一陣靜默,夏軒漸漸地閉上了眼楮,這些話她是第一次听到,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男人真是太傻了!
佳音見她不動聲色,似乎像是睡著了,可是睫毛卻微微顫動,知道她肯定是听見了,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斟酌了半響,接著說道︰「還有秦駙馬,他當天奮不顧身的闖進火海,雖然被人救出來,卻毀了容顏。被,被昭陵王命人請回去了!這些年也一直未娶,說是要等公主回來……」
「行了,不要說了,這些與我已經沒有關系了!」夏軒猛地睜開眼楮,眼角有幾分濕潤,眼圈也是紅紅的,可是語氣仍舊強硬如初。
「公主,難道你就一點不難過……」佳音心中滯堵,猛地提高了聲音,殷切的問道,臉上已經滿臉是淚了。
「住嘴,誰讓你如此無禮的!再說一個字,你以後別跟著我了!」夏軒壓低聲音吼道,焦急地看了一眼車窗外,見無人注意,這才回過頭警告的瞪了一眼佳音。
佳音被嚇得一個機靈,猛然醒悟自己似乎有些忘記了身份,慌忙嚇得跪在馬車上。
「你雖然不是從小就跟著我,可是這三年來還算是聰明懂事,今日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若是再有下次,嚴懲不貸!」夏軒嚴厲的警告道。
「是,奴婢知道了!」佳音磕了一個頭,聲音略帶喑啞的說道。
「好了,起來吧!」夏軒冷冷的說完,忽然站起身來,出了馬車。
車夫一見她出來,趕緊停下馬車。
「車里呆著很悶,把我的馬牽來,我要騎馬!」夏軒說著,竟不顧下人還未送來車凳,直接跳了下去。她臉色陰沉,氣色十分難看,顯然是很生氣。
「你快去幫老爺牽馬!」車廂內傳出一聲變了音調的女音,雖然極力隱忍仍舊有些沙啞。
車夫聞言早已經跑著去幫夏軒牽馬了。
夏軒躍上馬背,一夾馬肚,馬兒吃痛飛也似的跑遠了,身後涂白探究的目光看著遠去的背影,思量著是不是追上去。
「涂白大哥,麻煩你護著小弟的家眷慢慢走,我先行一步與肖二少爺匯合!」遠處傳來夏軒清脆的喊聲,轉眼馬蹄聲聲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策馬狂奔,一路上青山翠影,仿若人間畫境。只可惜夏軒卻沒心情觀看,她的腦海中一只盤旋著剛才佳音的話,一直一直,直到心麻木的沒有任何知覺了,這才緩緩的信馬由韁。
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情誼兒郎,更是情難舍啊!只是如此艱難險境,她怎麼能無恥的再讓他們跟著經歷一次呢?
單槍匹馬跑的就是快,眼看著前面一大隊人,仿似是官轎。她定楮一看,正看見棗紅色大馬上坐著的楊文熙,不由得心頭一喜,匆匆的打馬上前。
「楊兄,這麼著急去會情妹妹嗎?」肆無忌憚的調笑聲傳來,一隊人紛紛轉頭看過來。
正看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袍,面目清俊,陰柔逼人的年輕男子,飛也似的騎馬而來。青山之中,白雲之下,越發顯得少年膚如凝脂,肆意灑月兌,紛紛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楊文熙一轉頭,就看見這幅境況,不由得呆了一呆,腦海中立刻浮現起昨日的情景,臉上漸漸地燒了起來。頗不自然的拱了拱手,笑著說道︰「也就是你敢這麼調笑,換了一個人非跟你沒完!」
「那是,兄弟兄弟,就是用來調戲的嘛!再加上大哥長得玉樹臨風,面如冠玉,連賢弟我看了都忍不住眼發直!」夏軒沒皮沒臉的繼續說道。
楊文熙卻因為這句話臉色更紅,真不明白一個女子就算是穿著男裝,也不能輕易地把這些話說出來吧?可偏偏這這樣沒正經的話,將他一顆平靜的心調的七上八下的,踫踫的跳個不停。又看他騎馬騎得氣喘吁吁,臉色嫣紅,尤其是那張粉女敕輕薄的嘴唇,真想嘗嘗看不知道什麼酸甜滋味。
「夏軒,過來找姐姐玩兒!」軟糯的聲音響起,立刻打斷了楊文熙的遐想,見夏軒轉頭去看自己的姐姐,不由得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這這,這不合規矩吧!大姐姐!」楊文媛長得典型的江南女子,小巧精致的如一枚白玉項墜,更加上一笑兩個小酒窩,越發的可人心田。不過以夏軒以往的經驗,這女人絕對是面善心惡,比那肖瓔珞也好不了哪去。
話說現代社會有腐女喜歡幻想小受男,有外貌協會的調戲美男,怎麼這時代的女子竟然也不遜色啊!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你是文熙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姐姐和弟弟親熱的說幾句話怎麼了?」楊文熙笑得十分甜美,若是一個真男人早就跑去過搖頭擺尾了,可惜……
「大姐姐,你看我跑了一路渾身都是臭汗,一會兒燻到姐姐就不美了!」夏軒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就連她的愛駒都似乎有靈性一般,向著楊文熙的馬靠了靠。
「你到底過不過來,再不過來今晚上我就和你娘子一起泡溫泉!」果然三句話就露出了本性,夏軒猶記得上次香玉被她抓去知府府邸,繡了三日夜的刺繡,兩只手都扎的腫了。美其名曰為知府大人賀壽,誰不知道她是狼子野心,醋心大發趁機整治香玉。
想著,夏軒十分沒骨氣的靠了過去。人才靠過去,就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夏軒下意識的往後跳了一步。緊接著一陣尖叫聲響起,再看時,那楊文媛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五體投地,渾身狼狽不堪。
夏軒暗叫一聲糟糕,趕緊回頭去求救楊文熙,可是這小子竟然一動不動,轉頭看風景,正是氣死她了。
夏軒看了看氣急敗壞的楊文熙,見他鐵了心不幫忙。只好訕笑著扶起楊文媛,任她掐著臉蛋罵了一通,這才堪堪放過她。
等她鼻青臉腫的回到楊文熙的身邊,卻看到楊文熙正一手握拳抵著嘴巴偷笑,那眉眼十分可人。夏軒怨懟的神色立刻飛的無影無蹤,直接撲過去,硬是將楊文熙撲在了身下,滾了幾圈,這才放過他。
楊文熙站起身來,紅著臉拍了拍身上的土,奇怪的竟然沒有責備夏軒。害的夏軒以為,這小子今天不會真的是去見情妹妹,提前害羞了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半個時辰,終于到達了玉山。
玉山溫泉依山而建,山雖然不大,可也算是青翠茵茵。馬車直接穿過玉石切成的前門,直接進入山莊。周邊古木參天,松柏成蔭,沒幾步便是一個小型的天然湖泊,清脆的湖水像是一塊巨大地翡翠,令人嘖嘖稱奇。
等馬車在一座小莊院前停下來,楊文熙和幾個老媽媽將東西整理好放進院子,夏軒這才去門口迎了香玉等人帶去了另一個院子。
這玉山她因為某種關系,並不經常來,若不是這次肖洪辰賠罪邀請,她也不會來的。不過真等所有人安頓下來,她獨自一人繞去了湖邊才發覺正是無比的涼快,真恨自己為什麼以前沒多來幾次。
一行人休整了片刻,又吃了些飯食,天都已經漸漸黑了。等到肖洪辰從山上傳來話說已經準備好了,眾人這才坐著軟轎往山上的溫泉池去了。
一路上彩燈照明,閣樓燈火通明,湖水波光瀲灩,兼之霧氣蒙蒙恍若人間仙境。一行人看的驚嘆連連嘖嘖稱奇,只嘆肖家大少爺真是有本事,竟然建造了如此的玉山溫泉。
領路的小丫鬟似乎十分得意,一路上眉飛色舞的給人介紹著,又著力夸贊了他家的大少爺年輕有為,金榜高中,又被皇帝看中招了駙馬芸芸……
其實這些人早就知道肖家有一位光耀門楣的大少爺,但是見了溫泉池之後,又再次對肖家大少爺更好奇起來。楊文媛忍不住問道︰「我听聞明月公主已經香消玉殞三年了,怎麼大少爺還沒娶妻生子嗎?」
這一句話問的頗為無理,可是礙于她知府千金的身份,一行人又十分好奇,都沒有人特別怪罪。
佳音側頭看了看夏軒,見她神色如常,不由得愣了一下;感覺另一道目光掃射回來,抬頭一看正是涂白,不由的嚇得趕緊低下頭去。
小丫頭又賣力地夸贊了一番自家大少爺如何的痴情,如何的對公主念念不忘,眾人听得十分悲切,卻也不再問什麼了。
夏軒深深地松了口氣,心道,這些男人的腦子都一個個的壞掉了嗎?怎麼一個兩個都不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