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手鐲是柚羅的沒錯。」聿蓮恩端詳著手上翠綠質潤的手鐲,確定道。
自堂妹在迎親隊伍中被劫後,她唯恐堂妹置身賊窟會有危險,于是聘了私兵想救人,豈料自己在途中遇劫落難正巧被向允懷所救,便和他一道同行。
然而,十天已經過了許久,他們不僅沒有找到柚羅的下落,狐君也沒照約定帶她來換取贖金,這幾天更傳出狐君四處殺人的消息,令他們的搜尋方向陷入一團混亂瓶頸。
是什麼變故讓狐君寧可要人也不要索取贖金,又令他作風大變的大肆殺人?狐君的心思之詭譎,讓他們更加擔心柚羅的安危。
所幸,這梅花鎮上傳出有人曾看到有位神似辛家小姐的姑娘和一個黑衣男子在一塊,似乎仍平安無事,今天他們也接到當鋪通報,說疑似收到辛家小姐的手鐲典當,上頭有著辛家酒館的圖騰,還刻著「羅」這個字。
于是,他們特地來當鋪一趟。
在確定手鐲為辛抽羅所有後,向允懷接著詢問起當鋪老板。「還記得對方的長相嗎?」
「我記得是個年輕漂亮的俊小于。」
「那是這個人嗎?」辛蓮恩跟著取出畫像。這是和柚羅在一起的黑衣男子,官兵一致認為他就是狐君,不然如果不是,他何必心虛逃走?
老板仔細看了下,搖頭道,「不是,我很肯定不是這個人。」
兩人疑惑了,她只好再取出堂妹的畫像問︰「那這個姑娘你有印象嗎?」
老板看到畫中人時明顯吃驚了,卻有一些困惑的說︰「不是這個姑娘,但又長得像這個姑娘……」
向允懷問︰「什麼意思?」
「應該說,我看到的是個男人,但他的臉就跟畫里的姑娘有八分相像……」
該不會是女防男裝?
兩人都靜默著,心里有了底。
更怪的事其實還有一樁,有人看到那疑似辛家小姐的女子被那個黑衣男子拉著跑,只是卻都沒有反抗,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私情?
辛蓮恩擰緊秀眉,不願這麼猜測。
向允懷比她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或許柚羅小姐和狐君有了男女之情,如此一來,為何狐君沒帶她現身換贖金,她也沒積極求救便都解釋得通了。」
她一臉有如他在誣蠛辛柚羅清白似的瞪著他反駁,「不可能!柚羅她才不會、才不會……」
他朝她微笑道︰「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狐君都破例殺人了不是嗎?」
她氣結了,不說話。
「我們可以賭賭看,辛家在這鎮上也有分號,如果柚羅人在附近,或許會去找你,到時我們就知道她的心有沒有向著狐君了,」他看著她的眼神輕佻邪肆,完全不似平時給人沉著內斂的印象。
辛柚羅既然會跟狐君生情,那麼他們這段日子一起行動,會發生什麼也不意外了。
辛蓮恩听他這麼說,更是生悶氣的直接扔下他,一個人踏出當鋪。
宋君瀾和辛柚羅這一逃亡就長達十天。
這段期間,假狐君仍繼續犯案,涉案地點不只是延平縣內,就連鄰縣也有了疑似案件,不分對象,從商隊到一般百姓的馬車都搶,看到女子甚至還先奸後殺,所幸有名被害女子命大,還留有一口氣在。
百姓們人心惶惶,朝廷為穩定民心,想盡早逮住凶手,因此派下眾多官兵前來協助曹縣令辦案,街上到處都開始有大批官兵走動。
宋君瀾眼見狐君的名譽被嚴重毀壞,更想親手揪出入犯,可惜局勢不利于他,他一個人的力量也單薄,只能養精蓄銳的先藏匿他和辛柚羅的行跡,不僅每兩天要換客棧,還要戴上斗笠或貼上胡子易容,而她也要穿起男裝扮成男人。
他們一直都待在梅花鎮上,因為傳授宋君瀾一身武術的恩師就住在這鎮里,他想投靠恩師,然後借著恩師廣大的人脈尋找阿智他們,不過恩師目前未返家,他只能耐心等候。
辛柚羅則是想找堂姊辛蓮恩,這鎮上有一家辛家酒館的分號,很幸運的,這幾天她都有見到堂姊出現在這家分號。
今天她又來了,就見堂姊正和店里的伙計說話。
蓮恩姊真辛苦,在她失蹤的同時,還要打起精神巡視分號……
她想著,遠遠看著堂姊,好想馬上拔腿沖過去抱住她,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爹娘他們有沒有瘦了、病了,心里也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但來過幾次,她都近親情怯的不敢靠近,內心被自己選擇宋君瀾背棄家人的內疚感重重壓著,最後只能轉身逃。
拖到今天,她真的不能再逃避了,她一定要好好面對蓮恩姊,努力取得蓮恩姊的諒解,然後再懇求爹娘原諒她,成全她和宋君瀾。
她相信蓮恩姊也會幫忙洗清狐君的冤屈,因此她必須勇敢踏出這一步,然而就在她鼓起勇氣往前走時,驀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向大哥嗎?他怎麼也來酒館了?
她要怎麼面對向大哥呢?要是被向大哥知道,她愛上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辛柚羅一想,立即打消現身的念頭,從熱鬧的商店街返回藏身的客棧,甫打開房門,她立刻被拉入一具如鋼鐵般結實的懷里,呼吸被來人那軟熱的舌吞噬著,被吻得陶醉又暈頭轉向……
直到她快要癱軟在他懷里了,才不得不推推他,喘著氣道︰「慢著……」
見他還想欺上來,她一手捂住他的唇。「別鬧了,大白天的……」
自從他們有了一次肌膚之親後,第二次、第三次都變得再自然不過,為此她覺得自己墮落了,耽溺在他的懷抱里,但與心愛的人兩情相悅的結合,又讓她覺得好幸福,仿佛自己被他深深的寵愛著,兩種心情交錯真的好矛盾。
被拒絕了,宋君瀾只好抱著她,隨著她滑下的身子一同落坐在床板上。他抱緊她,將頭埋入她頸項里,沙啞道︰「你去哪了?」
「去找我堂姊。」
「去太久了。」他咕噥著,明顯是在埋怨。「有說到話嗎?」
「我剛好看到向大哥,就……」說到這里,辛柚羅嘆息了。她又錯失一次和堂姊說話的機會。
這時,宋君瀾冷不防地松開她,讓習慣他身上溫暖熱度的她有些詫異。
「柚羅,今天我見到師父了,師父要我們搬過去,用過午膳後我們就走吧。」
「好。」她忙不迭地點頭,再見到他盯著她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于是問道︰「願有什麼事嗎?」
「柚羅,我們做個約定吧。」終于開口,在她回來前,他其實一直都在思考著一件事。
「約定?」她不懂他的意思。
他盯著她,認真道︰「我們被抓是遲早的事,就先約定好,如果哪天我們不得不分開,你要記得,等我洗刷冤屈後一定會去找你。」
忽然听他說起道別的話,她完全不能接受。「你在胡說什麼?我們才不會分開……」
「面對現實吧,我們能躲躲藏藏多久?」他扣住她肩膀,有力地說︰「而且跟我在一起,你也不快樂。」
她猛搖頭。「不,我很快樂……」
「你不快樂,你常常在夜里睡不著,還偷偷掉著眼淚,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很想家、對你爹娘很內疚嗎?」
被他說中了心事,她再也無法否認。
和他在一起時很快樂,但她確實也背負著很重的罪惡感,尤其在夜深入靜的時候,感受更深。
「柚羅,我們在一起固然很重要,可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必須回家去,你很清楚,你爹娘擔心你,你的堂姊也是,他們都不能失去你。」看她沉默下來,他再次苦勸。
對她,他當然不想放手,然而這是他苦思後最好的選擇,而且跟著他,她真的是吃苦了,不如讓她先回家,他也安心點。
她紅著眼眶,唇辦微顫的說︰「我……我是很想回家,真的很想,可是我好怕爹娘他們不原諒我……」
「會的,你不是他們的寶貝女兒嗎?」他安慰著她,苦澀道︰「我娘很早就死了,我只有一個狼心狗肺的爹,有等于沒有一樣,可是你不同,你爹娘都在,你得回去盡孝,不能為了我一個人不要他們,況且,我也不想讓他們認為我想搶走他們的女兒。」
「那你怎麼辦?」她不舍他一個人在外顛沛逃亡。
他捧住她的臉安撫著,「我不是找到師父了嗎?我不是一個人,等解決完手上的事,我會去找你的,柚羅,我絕對會迎娶你為妻,相信我。」
「君瀾……」听著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她好感動又好感傷,他展臂擁緊她,她則貼著他的胸膛,專心听著他的心跳聲。
他們沒有說話,沒有激情,只是相依偎著,享受這寧靜的一刻,一直到房外傳來敲門聲,兩人才回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