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影子?處在盛怒中的曹縣令地瞄到左側有道影子閃過,登時雞皮疙瘩爬滿了手臂。他好像看到一道人影……還是鬼?
冷不防地,一張銀色狐狸面具臉孔從屋梁上倒吊突然乍現在他面前,嚇得他往後一退,手上的包袱咱地落了地。
「還記得我嗎?」來人躍站定,面具下抿緊的唇微掀,吐出冰冷的音調,令原本就微帶寒氣的夜更冷了幾分。
曹縣令瞪大眼,結巴了,「狐、狐君?!」這人定怎麼進來的?不對,他怎能怕了這人?他深深吸了口氣,逞勇道︰「宋君瀾,你竟敢自己送上門?來人啊,快進來捉人!」
但,萬籟俱寂的深夜里,除了他的嘶吼聲外,什麼都沒听到。
怎麼回事?守在金庫外的人呢?曹縣令心里不禁發毛。
「他們都被我的人解決了。」宋君瀾隱隱扯起笑弧,透出邪惡的笑意。
解決?曹縣令心髒一跳。「你、你到底做了什麼?」他得快點逃了,絕不能待在這地方受這人的威脅。
宋君瀾向前一跨,一腳踩上他腳邊那只繡著全線的華美包袱,被塞得飽滿的包袱頓時被重重踩扁,他見狀忍下住吞了口口水。
「怎麼不說你做了什麼?競狠心到想置我跟柚羅于死地?」冰冷的音調飄蕩在森冷的空氣中,那雙狐狸眼更加凌厲地鎖住他。
曹縣令心驚膽戰的往後退,砰的一聲背脊緊貼到櫃子,沒有退路了。「是我不對,我不敢了……」
宋君瀾輕輕地微揚唇,語氣令人毛骨悚然地回道︰「來不及了,有人不會放過你,大概再兩刻鐘,就會有官兵來捉你了。」
他瞠大眼。「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跟向允懷連手了?
有可能嗎?要不然他真的想不出向允懷捉他把柄的原因,只是宋君瀾劫定了辛柚羅,照理說向允懷應該很痛恨宋君瀾才對,這兩人怎麼可能連手?等等,他好像漏掉什麼……
他倒抽了口氣,倏地想起向允懷最近向辛家提親,對象卻是辛柚羅的堂姊,難不成……是這層關系讓兩人連手的?
宋君瀾看得出曹縣令在想什麼,他一點都不想解釋。
「我會把字寫漂亮一點的。」他再度開口,語氣和緩許多,但曹縣令卻因為這句話臉色刷地慘白。
他不想再經歷被月兌光光示眾的惡夢了!
「不!別這樣,官兵就要來了,狐君大爺你就放了我一馬吧……」他擠出討好的笑,心里可恨得牙癢癢,知道宋君瀾不可能放他走,他得自己想法子逃出金庫。
看到右邊矮桌上有只花瓶,他立刻沖上前雙手抱起花瓶,轉身朝宋君瀾砸去。
「咦?」動不了,怎麼不能動了?
他狡詐的心思完全逃不過宋君瀾的利眸,動作更快的點下他的穴道,讓他扛著花瓶罰站。「你不是要我放你一馬嗎?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曹縣令腦門一麻,背脊冷汗直流。可惡!他競斗輸了他,官兵就要來了……
「我方才胡涂了,拜托你放了我——」
咻、咻!
他身上的衣服三兩下便被宋君瀾的劍砍成破布,只剩下一件遮身的褻褲。
接著宋君瀾取出隨身帶來的筆硯,悠閑的磨起墨來,在他肥膩的肚月復上寫下一行漂亮的字跡。
我要立志做好人。
曹縣令打死都不想被來捕拿的官兵看到他身上的這行字,連聲求饒,「狐君大爺,拜托你大人有大量的放過我……」
宋君瀾冷眼瞪他。「閉嘴!還是你希望我讓你有講不完的話?」
想到秦慕被丟在衙門前時自言自語說個不停的蠢樣,他嚇得立即閉上嘴。
嗤笑了聲,宋君瀾打量著這滿室的金銀財寶,其中有一格櫃子里裝著的是一顆顆珠圓玉潤的珍珠,吸引住他的目光。
「一旦你被判刑,這些寶物都會被充公,不如送我,讓我幫你做點善事吧。」
只要你放過我,要多少都給你!曹縣令不敢出聲,用眼神乞求著表示。
但,宋君瀾就只拿了那幾顆珍珠,其它的都沒踫。
「來了……」他听見靠近府邸的馬蹄聲,而後摘下了面具。這,是他最後一次當狐君了。
「拜托你放我走……」曹縣令也听到聲音了,忍不住開口求情,眼淚還沒用的直流而出。販賣私鹽可是大罪,要是被官兵帶走,他不知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然而迎向他的,只有一張擱在地上的狐君面具,宋君瀾早縱身跳出窗戶,不見人影。
十日後,曹縣令被判終生監禁,得被送去邊疆的蠻荒之地銬上腳鏍做苦工一輩子,對他來說,這是比死還痛苦的罪刑,而其它涉案人也都被判監禁流放等輕重不一的刑罰,唯有鄧師爺成為這樁案件的秘密證人,協助取得曹縣令犯罪的證據,因此幸運的逃過一劫。
此時,曹縣令坐在囚車上,被積怨已深的百姓們猛扔石子,他緊閉雙目,似乎是早認了命,沒發怒更沒閃開石子,任人砸得流下一道道血跡。
宋君瀾和辛柚羅不忍看下去,默默從圍觀的人群中退出,他們不知道被關在囚車里的曹縣令有沒有悔不當初,但對于曾經幫助過他們的人,他們務必要親自拜訪一趟。
兩人搭著馬車來到一處簡陋破爛的宅院,這是小寶他家,這家人日子並不好過,所以他們特地帶謝禮來答謝救命之恩,想當然耳,淳樸的楊氏夫妻拒絕了,兩人費了不少唇舌才讓他們收下。
用過楊大叔招待的烤山羊肉後,他們來到後院,看到小寶的姊姊忙著晾衣服,小寶則和隔壁家的孩子在玩彈珠。
「小寶!」宋君瀾輕喚了他一聲。
「哥哥,你找我?」小寶興奮的朝他跑來。
宋君瀾揉了揉他的頭,遞給他一個小荷包。「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小寶掏出來看,一顆顆白玉圓潤的珠子好漂亮。
「彈珠。」宋君瀾隨口說。
小寶信以為真,開心得不得了。「好漂亮的彈珠。謝謝哥哥,我要拿去給小春他們看。」
辛柚羅在小寶跑走後,斜睨起他,「那明明是珍珠吧?」
「我說彈珠就是彈珠。」宋君瀾堅持道。楊大叔夫妻決計不會收下這昂貴的珍珠,不如就送給小寶吧,也許日後對他們的家計會有什麼幫助。
似乎猜出他的心思,她淡淡一笑,愈來愈覺得這男人外表剛冷,內心卻柔軟善良。
她的思緒飄遠,腦海浮現了最初自己坐在花轎里,被他臉上戴著的狐狸面具嚇得瞠目結舌、無法動彈的回憶。
如今一路走來,她很慶幸遇上他,被他劫走了自己的一顆芳心,因為如果不是他,終其一生她都不會懂什麼是獨一無二、不可被取代的珍貴情感。
他是她的良人啊。
她衷心這麼認為,也有預感和他成親後,她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看什麼?」宋君瀾覷了她一眼。
「你會緊張嗎?」辛柚羅突然粲笑的問他。
「什麼?」
「過幾天你就要上我家提親了,會緊張嗎?」
看出她是故意問的,他嘴硬的回道︰「不會。」
她不相信。「騙人,你見到我爹都說不好話,提親時怎麼會不緊張……」
宋君瀾想起兩天前去拜見她爹娘的事,胃又隱隱發疼著。
那天她娘待他很客氣,但她爹可不給他好臉色看,從頭到尾都板著臉,讓他尷尬得連話都說得有些結巴,後來還是在知道他跟向家的關系後,靠著他爹的幫襯,她爹才勉為其難的同意他的提親。
是的,她爹並不是認同他這個人,而是因為他是向家長子,才給他一個機會,所以他發誓要做得更好、再好一點,總有一天,一定要讓她爹打心底認同他。
「君瀾,你真的都不緊張嗎?」辛柚羅不放棄地追問,仿佛看見他這個大男人手忙腳亂是件有趣的事。
「完全不會。」宋君瀾非常有氣魄的否認,打死他都不會說自己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