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無憑可不行!」唐亦然嘟著嘴,黑色的眸子靈動的滴溜溜轉了幾個圈,迅速的將桌子上干淨的宣紙鋪展開來,將筆慎重的遞給伊寒蕭,笑眯眯萬分嬌俏的用雙手撐著桌子示意他即刻寫個契約。
正所謂,御姐攻略第五條,千萬不要一時熱血昏頭,或者因為不好意思而放棄自己應得的權益。在這個讓謊言飛的世界里,要時刻謹記——維權!
「這個,有必要嗎?我乃……咳咳,定然會說話算話。」伊寒蕭不屑的望著唐亦然,始終也不願意接筆。
「就算是當朝天子來也是一樣的,這個是規矩。正所謂無規矩不易成方圓。雖然我們這只是個小小的挑戰,可是既然決定了,便不得馬虎,是嗎?」唐亦然不依不饒,十分堅定。
「那好吧,我先寫。」誰料唐逸軒毫不客氣的拿過筆,便開始奮筆疾書起來。
唐逸軒書寫的感覺和方才伊寒蕭的冷峻瀟灑完全不同,是一種沉寂中的張揚,可能是因為常年使劍的緣故,看見他在紙上龍飛鳳舞,揮斥方遒的寫出一排排大氣的文字來的時候更像是一位得勝榮歸的將軍在自家門前意氣風發的舞劍。
「好!」雖然不懂得書法的唐亦然也深深的被看似儒雅實則豪氣萬丈的哥哥所深深震撼,她不由得大聲叫好。
「亦然郡主,你看清楚了才喝彩也不遲。」旁邊的伊寒蕭看完桌子上的字,沖著還傻呵呵不斷叫好的唐亦然啞然失笑。
「這……」唐亦然懊惱的模模頭,對于自家當年沒有學習繁體字懊悔不已,放眼看去,她依稀只能看懂個別字。
「好了,亦然按手印吧。」唐逸軒率先喚僕人上了紅色的印泥,自己即刻便重重地按了上去。
看見唐逸軒的動作,亦然一下子明白伊寒蕭為什麼笑得那麼得瑟了。桌子上的定然是哥哥給自己制定的約法三章!哼,雖然這三條很難克服,但偏偏山人自有妙計,畫押便畫押,誰怕誰!
唐亦然毫不猶豫的也和哥哥唐逸軒一樣,速度的按下了指印。
看亦然這樣果斷,另外二人都十分詫異。終于,唐逸軒忍不住問道,「亦然,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嗎?」
「當然知道,不就是約法三章麼!我已經想好對策了!」唐亦然胸有成竹的看著哥哥,再次將桌上的竹刻花卉紋毛筆遞給唐逸軒,微微笑道,「有勞哥哥,把我和伊公子的約定也寫下來。」
「唉,亦然……」唐逸軒本來還想再勸說一二,只見伊寒蕭卻十分自覺的接過亦然手上的毛筆,揮筆疾書,不一會兒便把二人方才的約定寫好。
「其實,我倒是比較期待,不知亦然郡主會如何點石成金。如果亦然郡主真的能夠做得到,那麼對于以後的分紅大可放心。」伊寒蕭說得十分爽快,只是他深邃的眼底總是閃爍的幾分唐亦然看不透徹的東西,讓她總是覺得背後好一陣的發涼,覺得這個人實在太過深不可測。
「既然如此,這些個就由我來保管吧。」唐逸軒將桌上的合約收好,三人這才再一次各自就坐。
此刻秋花露重,不知不覺中,夕陽早已沒入無邊天際。取而代之的是一輪皓月當空,黛色的夜幕上繁星點點,半明半昧,旖旎迷醉如夢。
「對了,亦然,你還沒有告訴我,下午的時候你念誦的那首詩叫什麼名字?」伊寒蕭對杜牧的那首詩念念不忘。
唐亦然決定尊重原著,便如實回答到,「名曰——山行。」
「山行,不錯!這樣一首意境深遠的詞,配上這樣一個素雅的名字倒是非常貼切。」唐逸軒對自己的這個妹妹,擁有才情並不值得敬佩,然而能夠擁有這樣一份寵辱不驚的心態,亦然著實讓唐逸軒完全的另眼看待了。
只是唐逸軒,一想到亦然真的要去做生意,興致便降了一大半,憂慮重重。
「唐逸兄,如此良辰好景,又有這般好詩,不如讓我來為大家演奏一首清笛助興,如何?」伊寒蕭心情不錯,便取出袖中珍藏的翡翠琉璃質地的橫笛,迎合著湖邊陣陣的微風,屹立在月色下開始吹奏。
這是唐亦然第一次听到現場版的長笛演奏,特別是在這樣的景致里,听著婉轉悠揚的笛聲,像是一泉清澈幽雅的泉水穿過重重疊疊蜿蜒的山脈,抵達看不見盡頭的彼端。
伊寒蕭的笛聲里,充滿了一種孤寂的情緒,像是一個人在雨夜的淺吟低唱,又仿若守歲那晚悄然漫天的雪海。
遙望漸漸圓滿的皓月,唐亦然忽然有些想家了,馬上又該中秋了吧。自己已經來這里快半個月了,不知道父母如今怎麼樣了,那個「自己」是不是已經不在了?!還是這個亦然郡主如今在自己的身體里,替自己重活一遍?!不知父母是否會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亦然,對不起……」唐逸軒溫柔的凝視著亦然,用常年練劍而磨出一層厚繭的手指輕輕的將她臉上的灑落的晶瑩拭去,「或許,你說的對。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哥哥不應該拿著保護你的幌子,這樣子讓你為難。還有,你放心八王爺的事,哥哥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哥哥——」唐亦然這才回過神來,竟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難道自己回到了古代便也變成如林妹妹般那樣多愁善感了嗎?!上一世做銷售主管的自己為了跑單不知道看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也沒有在人前哭過啊!不行,自己絕對不能這麼矯情。
唐亦然粗魯用袖子慌忙將臉上的淚痕擦干淨,然後沖著唐逸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有些尷尬的掩飾道,「剛剛是風沙迷了眼楮,還有伊公子吹奏的實在是太好听了!」
「咦?伊公子人呢?」唐亦然這才發現伊寒蕭湖中央的晚亭之中,只剩下自己和唐逸軒,一片狼藉的桌子也不知何時已經被收拾好了。
「真是個傻丫頭,這都多晚了!你一個人怔怔的在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和寒蕭不願意打攪你,便命人悄悄收拾了。寒蕭早就回去歇息了,弄了半天原來你還沉醉在他的笛聲里啊,這讓他知道了,一定以後又拿這個跟你開涮了。」唐逸軒擔心夜涼,方才去房中取了件披風來,再來時便看見了亦然眼中迷蒙的淚,心中好不心疼,只怪自己沒有照顧好這個妹妹,讓她受了拒婚這麼大的委屈。他心中默默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機會就算是冒著大不韙也要好好的找八王爺「談談」。
「呵呵,原來我都發了這麼長時間的呆呀!都怪這景致太美了。」唐亦然淺笑,一陣秋風吹過,她忽然覺得有些冷。
正在這個時候,唐亦然忽然感到周身一片溫軟,而且還帶著淡淡的馨香。她回頭看去,只見唐逸軒正在細心地為她系上一件緋羅雙層廣綾長尾鸞袍。
唐逸軒儒雅的側面格外的好看,而且此刻兩個人貼的極其靠近,幾乎可以听見彼此呼吸的聲音,和男子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亦然不由得竟然紅了臉,啜囁道,「哥哥,還是我自己來吧!」
「呵呵,現在反倒生分了。妹妹莫非都忘了小的時候,我們一起逃到護城河里去游泳的時候?」唐逸軒固執的幫亦然把披風戴好,拉住她的手,邊往回走,邊不停的回憶當年二人小時候玩鬧的趣事。
「什麼?打架?偷吃?還動不動就責打下人?」本來還想要多了解一下自己這個身體往事的唐亦然,越听越覺得驚悚,簡直發現這個亦然郡主能夠在這個時代活下來可以說是奇跡中的戰斗士了!各種小白,弱智不說,還如此心狠手辣,甚至因為得不到一件衣服,還想著在冊封郡主的時候,去告對自己最好的哥哥御狀?!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腦子被門夾了?!
听完後,唐亦然可以說是各種氣憤,立即把剛剛希望這個亦然郡主能到上一世去侍奉自己父母的想法跑到了九霄雲外。
可是,唐逸軒看著亦然如此生氣的樣子,反而有些不解,只是覺得很有趣,便笑了起來。「看來妹妹是真的完全失憶了,自從那日在集市上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亦然妹妹像是月兌胎換骨了般,明明是一樣的長相,可是眼楮里的東西卻全然不一樣了。」
「哥哥,其實我——」唐亦然忽然有些愧疚,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在欺騙唐逸軒的感情,因為其實自己不是真正的亦然郡主。
「哈哈,亦然,哥哥也沒有想到經歷了這次大婚和爹的爭吵後,你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或許是哥哥一直誤會了你,其實貪玩只是我們亦然的表現,真正的亦然原來是這樣的出類拔萃!」唐逸軒看向亦然的眼神全是寵溺和驕傲。
在這樣的真摯的目光中,唐亦然既感動又有些羞愧,她不知該怎麼樣回應,怎樣表達自己現在的心境。難道說自己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個同名同姓但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女性,他會信嗎?!如果,如果他真的信了,會不會立馬就收回對自己的關愛,畢竟自己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