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華淡淡的,朦朧了遠山,朦朧了樹影,也朦朧了風嫣此刻的內心。
她餓著肚子辭別李期,到了臘梅的營帳里吃了點饅頭充饑後,就借故說累要回自己營帳睡覺。
哎,報仇代價真大!既要當炮灰,又要當侍衛;既要當郎中,又要當廚子,偶爾還要陪聊天,就是沒有陪吃,要挨餓。
還說跟我一起吃呢,美女一來,就把我晾一邊了,晦氣!
臘梅知道風嫣因為自己的安危而整天卑躬屈膝地圍著李期轉,內心感到萬分愧疚,本來還想勸說風嫣放棄復仇跟她一起逃走,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她清楚小姐的個性,認定要做的事,絕對不放棄。
風嫣走出臘梅的營帳後,仔細觀察發現沒人跟蹤,身法一閃,就悄悄飛到小山崗上那棵火紅的楓樹腳下靜靜地坐著。
她在等!
已經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見到他出現了,他還好嗎?他還記得那個在扶風郡孤苦無依的逸雲公主嗎?
心,酸楚著、頹喪著。
曾以為他溫暖的手會牽著自己在黑暗中往前走,殊不料再次的相遇,竟會是兵戎相見。
相見,倒不如不見呀!
心,擰緊著、疼痛著,似乎,在滴血!
滿懷的惆悵讓風嫣如煙的瞳眸水光瀲灩,內心,輕輕吟誦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洄從之,道阻且長。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夜風,吹落一地的殘紅,那嗚咽的樹影在月下搖曳生姿,似乎,也在郁結地哀鳴。
突然,風嫣整個人僵住了,她分明看到,那個熟悉的面具人從軍營飛出,他一襲緊身夜行衣,身姿矯健,婉若游龍,又似一只草原的雄鷹在蒼茫的大地上翱翔。
草上飛?飛鷹面具?
風嫣的心怦怦地跳著,她有一刻的石化,然後,立刻毫不遲疑就施展絕頂輕功如影隨形般追隨。
清輝散盡,月涼如水,遼遠的大漠上,芳草萋萋,那一浪接一浪的滾動如大海的波濤,永不止息。
波濤中,兩個矯健的人影一前一後翱翔著,游走著,打破了草原的寧靜,驚擾了夜的妖嬈。
就要奔到一座小樹林前,前面男子身法一閃,就極速消失在風嫣的視野。
風嫣一驚,心里立刻填滿空落,如煙的瞳眸不由四處張望。
又銷聲匿跡了嗎?為何,你總是來去無蹤影呢?你可知道,我風嫣盼你,已經是望眼欲穿了嗎?
小樹林斑駁闌珊,枝條在月下綽綽影影,有點抑郁,更有幾分蕭瑟,如夜里無依的女子,訴說著寂寞的哀傷。
她放慢腳步,正要走進樹林,忽然,身後響起熟悉的沙啞語調︰「軒轅神劍,冷鋒?」聲音冷傲而滄桑,寒意陰森,如深淵中的冷風,讓人泛起一身的懼意。
風嫣立刻警覺地轉身,眸光滿是詫異,因為,一把嗜血的利劍已經擱在自己的脖子上,閃著寒光的利刃如催命修羅的繩索,近在咫尺。
只要握劍的飛鷹面具男子稍一用力,自己便立刻身首異處。
月下的他,面具閃著暗啞的亮光,一如扶風郡里的俊朗。
劍,把她與他的距離拉遠,心,不禁往下沉,如墮進雪域冰淵,沒有一絲的暖意。
「你還沒有走?」語調里還是有點期盼,甚至,聲線是有點震顫著的,「你知道我?」她也毫無懼意,是的,對他,她不畏懼。
樹木搖曳,月影斑駁地籠罩在他剛健的身軀上,他的唇邊掛著一抹譏誚,那笑,有點冷酷。
「你的圍魏救趙之策,成趙兩國誰人不曉?」男子語調依然冷冽如冰,「說,追趕我目的為何?」
殺氣,因他的冷傲,在兩人之間縈繞,破壞的,不僅是夜的和諧,還有心的安詳。
真要刀劍相向嗎?真要互相殺戮嗎?
風嫣的心,痛了一下。
「你是誰?」她禁不住發問。
無數個不眠之夜,無數個夢里有他後的失落,她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她急切要知道真相,因為,她不想被困于迷霧里,無助地猜測、痛苦地思索。
她一定要弄清楚,就在今天,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