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
一聲低沉好听的男音從加長林肯的後座傳來,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白色手套的司機立即依言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黑色的昂貴手工皮鞋踏上青石板的一剎那,盡忠職守的司機關切地說︰「總裁,需要我陪您去嗎?」
黑色皮鞋在青石板上頓了一頓,然後繼續往前走。淡淡的聲音傳過來︰「不用了,你在這里等著吧。我隨處走走。」
「是的。」
司機謹遵他的吩咐,回到駕駛座上靠著,準備耐心等候著總裁的歸來。
但是,作為一個跟了總裁近十年的心月復,他怎麼能放心?
從後視鏡看過去,他看到那抹高大英挺的背影正下了台階,沿著蔚藍的海邊慢慢地走著。
他嘆了口氣——
他知道,總裁的背影里其實有多落寞,其實有多孤寂。
他也知道,總裁會獨自來到這里沿著海邊漫步,不是為了別的,只不過是為了重溫往日的回憶。
當年,總裁就帶著失憶的總裁夫人來這里度假的。在這里,他們是真的開心,真的幸福的。
只可惜,現在,已經物是人非……
路上的行人看到雷靖宇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她們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對著雷靖宇邊回頭看邊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竊竊私語,然後互相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取笑對方的「花痴」。
也難怪她們︰雷靖宇這樣的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旅行小城里的,他的形象就是一個頂端的專業商務人士——剪得短短的、干干淨淨的烏黑鬢角透出精明強干,身材高大挺拔,健康的古銅色臉龐上,濃眉斜揚著飛入發鬢,深邃黝黑的眼眸高深莫測,讓人一看就覺得不能小覷。鼻梁高挺,嘴唇菲薄,如同T台上的模特一樣完美英俊。
合身的手工黑色西裝更明顯的說明了他的身份,更不要說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和多年居高臨下掌控一切形成的傲氣和自信。
他就只是在那里,帶著淡淡的傷感沿江邊漫步著,就已經如同雜志上的明星一樣有強烈的存在感,讓路人和游客忍不住頻頻回眸。已經有小女孩開始偷偷地將拍江邊風景的鏡頭移過來,對著他的背影**。
而他渾然不覺,他沉浸在往日的回憶當中——
「你說,我們以後老了也還會像現在這樣,漫步在海邊嗎?」依偎在他的懷里,她抬起頭,眼楮里充滿了調皮的笑意。
他擰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說呢?」
她笑彎了眼楮︰「我不知道你哦!惡魔總裁!」
「惡魔早已為你折腰。」他收緊了攬在她縴縴腰肢上的手,低下頭在她雪白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你知道的,曉若。」
她笑了︰「那意思就是我們老了也會來這里散步了?」
「如果你不介意跟一個老頭一起散步……」他也笑了,「或者到那時我還會坐在輪椅上,需要你推著我走。」
「已經變成老婆婆的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公公的你……一起看著海面上的金色夕陽……」她的眼中出現了夢幻的霧氣,「那個畫面……好像就在眼前呢!」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浪漫的人。
他鐵石心腸,他被人稱作惡魔總裁。可是在她面前,他一顆心不由自主就變得溫柔了。
她所想象的那樣美好的畫面,仿佛也在他眼前出現了。
緊緊地擁著她,他們站在海邊,眺望著灑在海面上的陽光,好像已經穿越了時光,到了那一刻。
——一起慢慢變老的幸福時刻。
往日的記憶驀然涌上來,雷靖宇倏然停下了腳步,俊美的臉上再也無法抑制地露出了明顯的痛苦之色!
明曉若,你再也不在我身邊!
明曉若,能不能告訴我,我只是暫時失去你?
明曉若,能不能告訴我,有一天,你會再回到我的身邊?
明曉若,能不能告訴我,你不再恨我了?
明曉若,明曉若,你知不知道,我想你?
我想你,明曉若,我瘋狂地想你!
猛然握緊了拳頭,雷靖宇仰起頭,閉了閉眼,竭力克制自己才讓自己不要對著大海吶喊出聲。
就在雷靖宇沉浸在往日的傷感和痛苦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幾個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從他身邊歡快地小跑過。
「我問你,什麼動物可以貼在牆上?」
說話的是一個剪著齊眉**頭,眼楮又大又圓,小臉白女敕白女敕,好像洋女圭女圭一樣可愛的小女孩。
此時,她正一邊走著,一邊笑嘻嘻地問旁邊的一個小男孩。手里好像還拖著一袋用網兜裝著的各種顏色的貝殼。
那小男孩瞪大了眼楮,鼓起腮幫子想了又想︰「呃……是蜻蜓?」
「不是啦!」
「牛皮?」
「笨啦!不是不是!」
小女孩一邊搖著頭笑話他笨,一邊繼續走,走著走著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形狀獨特的貝殼。那貝殼泛著銀色的光,還有一層層的螺紋,十分漂亮。
「哎呀!好漂亮!」
小女孩像見到寶貝一樣,趕緊將手中的網兜連同貝殼一起放下來,然後光著白女敕女敕的小腳丫,踩著沙灘,跑過去準備揀那個漂亮的貝殼。
但是,她還沒跑過去。只听猛然「嘩啦」一聲,剛剛她站著的地方一個白色的浪花打過來,一下子就將網兜里的貝殼卷走了。
小女孩還沒來得及揀那個貝殼呢,一下子就站在原地呆住了。接著「哇」地一聲就哭了。
「嗚嗚嗚……我的貝殼,我的貝殼!」
「小小不哭,小小不哭。」那個小男孩一看到她哭起來,頓時像被什麼蟄到一樣手足無措,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小小不哭,我去幫你揀。」
「嗚嗚嗚……貝殼沒了……」小女孩還哭個不停,豆大的晶瑩淚珠掛在白女敕女敕的小臉上,實在是惹人憐愛。
「我去幫你撿……」小男孩剛要過去揀,忽然背後一緊,人已經被拎起來了。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好高好高、好帥好帥的叔叔,一只手將他抱了起來,另外一只手將小小抱了起來。
他抱著他們到岸邊的礁石上坐著,然後月兌下看起來很昂貴的皮鞋,卷起褲管,就這麼下了海。
小小已經停止了哭鼻子,只是鼻子還一抽一抽的,那樣子看起來可委屈可招人疼了。
小男孩就像個小小的護花使者一樣,不住地用手拍著她的背,哄她︰「小小不哭哦,小小不哭,那個叔叔……咦?那個叔叔幫你把貝殼撿回來了耶!」
小小一下子站了起來,還泛紅的大眼楮緊張地看著那個光著腳走過來的叔叔。果然︰他手里不僅提了那袋貝殼,還將那個泛著銀光,有著一圈一圈螺紋的漂亮貝殼一起撿了回來呢!
雷靖宇這輩子最少做的就是好事——他從來就沒說過他是好人!
惡魔總裁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他這輩子也從來不做無聊的事,不去多管閑事。
但是,現在堂堂的雷氏企業的CEO,人稱惡魔總裁的雷靖宇,卻月兌下了昂貴的皮鞋,卷起褲管,走下了海水里,去幫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女孩揀貝殼。
這種事,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會嗤之以鼻。但是現在——
也許他正處于痛苦中,而這個從身邊走過的小女孩天真慧黠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內心深處,他會隱隱想到︰如果,如果當年明曉若沒有走,沒有離他而去,他們還在一起的話,也許已經有了孩子。已經有了這麼大的,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孩子。
也許就是這個原因,他才會這麼不管不顧形象,去多管閑事吧!
他拎著那袋貝殼,還有那枚貝殼走到礁石邊上,彎下腰將貝殼遞給她。並且露出了生平最親切,甚至稱得上是「憐愛」的表情。
「別哭了,貝殼回來了。」
俊美的臉上露出了從沒有過的柔情和憐愛。如果是那些平時看慣了他雷厲風行、狠絕肅殺樣子的人,只怕都會驚得下巴掉下來!
天知道,他已經多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溫柔的表情了!
自從明曉若失蹤以後,他再也沒有開心過,再也沒有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話過了!
小小接過貝殼,笑彎了大眼楮︰「謝謝叔叔。」
甜甜的聲音可人極了,而那雙笑彎了的大眼楮更是讓雷靖宇失了神——
那樣笑起來彎彎的大眼楮,真的好像、好像她。
太像了!
大概是他失神的樣子太過失魂落魄,小男孩警惕地看著他,腦海里出現了做警察的爸爸平時交代的︰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和小小妹妹,因為外面有很多道貌岸然的壞人專門喜歡欺負小孩子!
小男孩並不知道什麼叫「戀童癖」,但雷靖宇失神的樣子讓他腦中警鈴大作!
他一把拉起小小,一邊拉著她走,一邊說︰「走,小小,我們找你媽媽去,剛剛我們趁她買水的時候跑到這里來,她一定擔心你了!」
小男孩還挺有心眼挺聰明的——如果雷靖宇真的是個壞人的話,一定會得知小小的媽媽就在附近而不敢對他們怎麼樣!
小小抱著貝殼,被他拉著走,只能回過頭來對雷靖宇笑一下︰「再見,叔叔!」
然後,回過頭來,瞪著大大的眼楮︰「喂,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啊?叔叔幫我揀貝殼了呢!你……」
「笨……不跟你說了……」
「你才笨呢!你連腦筋急轉彎都不會。」
「……那你說剛剛那道題是什麼答案?」
「就是海豹(海報)啦!笨蛋!」
「……小小你專門出這種刁鑽古怪的題目!」
「是你笨!」
兩個孩子吵吵嚷嚷地,越走越遠。雷靖宇看著他們的背影越拖越遠,終于收回了不舍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叫小小的女孩子真的讓他有一種依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