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朦朧間慢慢的籠罩整個世界,天邊只剩下一道晚霞,層林盡被晚霞染,最後的一抹光即將隱去。素秋艱難的朝回走著,沒有車,沒有馬,雙腳已是磨出了血泡,崎嶇不平的山路漫長遙遠,腿腳發軟讓她直不起腰,汗早已濕透了衣襟,咬咬發白的嘴唇,她走了一天了。
此時,有微風從身邊劃過,絲絲的涼。這里人煙蕭條,焦慮似是沒有什麼意義,吳鎮今天是回不去了,今晚怕是要以天為蓋地為廬。她緩了緩神,不禁放慢腳步,欣賞沿途的風景,自嘲著,「江山無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總有一天,你會到我身邊的。」最後的一句話,如符如咒,封印在她瘦小的身體。騎上馬,他絕塵而去,渾厚的聲音伴著噠噠的馬蹄聲回蕩在空曠的山路,「我們會再見的。」
萍水相逢,他們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他卻義無反顧的相信她,沒有任何懷疑,沒有任何猶豫,告訴她自己需要她,並把他的性命交到自己手上,這世上,還有什麼樣的坦白敵得過以性命相交。
他們會再見面嗎,再見面時又會如何,只怕是‘幾度秋,轉眼已悠悠。’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素秋直起疲倦的身子,攏攏發絲,斂息眺望,只見一男子騎著黑馬迎面而來,風姿颯爽,英姿勃發。
「朱少尉可是來找我的。」素秋忍著腳痛,對他莞爾一笑,見了熟人,心情不由一松,如紙般褶皺的心髒,被人燙平了,變得熨帖。
「姚小姐騙得我好慘啊。」他尚未回過氣來,喘息著左顧右看一番,見冷韶昭早已沒了蹤跡,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嘆息道,「還是晚了。」
「不晚,尚可看看日落。」素秋笑著說。
「姚小姐,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縱身下馬,拍拍軍裝上沾滿的塵土,緊緊牽著馬繩,有些無奈的笑笑,這女子闖了大禍,竟然還有心情對他說笑。
「不知道,」素秋說。
「姚小姐是在開我的玩笑吧!」朱霖漠然的瞅著平靜的她,「先是在‘李家成衣店’掩護他,後又幫著他出城,你說不認識他,你說我能相信嗎?」
他見著雪雁了,那丫頭明明在城中,巧的讓他撞見,她正在找她家小姐,交談一番,再細細回想那日,他即刻明白自己被騙了。暗暗地咒罵自己,是自己的疏忽,輕看了姚素秋,她掩護之人定是冷韶昭。
「他是陵州都督冷延霆的兒子冷韶昭。」素秋避無可避,他即知道了,便也是瞞不了。
「既然知道,你還幫他,」朱霖有些激動,「你不知道陵漢兩軍勢不兩立嗎?」
素秋面如清水,看不出一絲感情變幻,好似沒听到他的話。
「你知道我是何人嗎?」他面色冰冷。
「不知。」
「我是吳鎮統制吳凱的兒子,亦是漢軍的人,冷韶昭這次是為的兩軍在長江武穴至華陽航段的爭執而喬裝涉險進入漢軍地域刺探的,這本是個殺他的最佳時機,卻不想被你攪了局,你這樣做,就算是我饒的過你,就是漢軍知道了,也足夠讓你死一百次,一千次。」他如劍的眼光逼視著她。
「素秋只是覺得亂世安家,人命不分貴賤,陵軍的人命就不是命嗎?人命在我眼里都是一樣的。」她淡定的說。
「姚素秋,你倒是大義凌然啊!」朱霖憤恨著說,「你知不知你一時心軟會害了多少人,他冷韶昭一人之命,換的千千萬萬漢軍男兒的性命,亦是值得的。」
姚素秋到底是怎麼想的,朱霖盯著她,看不分明,紅顏禍水便是如此。
他還有些話是放在心里的,她究竟要至柳少明于何地,一旦漢軍知道是他柳少明心愛的人放走了冷韶昭,要怎麼辦。他視柳少明為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
‘啪’的一聲槍響,劃過靜謐的天際,劃破瓦藍的蒼穹,驚起林中無數鳥雀,身邊的馬嘶叫了一聲,開始拼命的掙月兌,朱霖死死地拽著它,伸手去模它的頭,試圖制伏發狂的它,卻人不抵獸,拉不住,馬兒掙扎了幾下,竭力跑開,然而,奔到不遠處時,‘踫’的巨響倒在了地上。
兩人皆驚,朱霖伸手抓住素秋護在身後,隨即拔出腰際的佩槍, 嚓一聲子彈上膛,警覺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