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有誰掌控著這時間的齒輪,他時不時的轉動幾下,輪兒傳出咯吱響聲,便是扯動了季節的線條,這線條上掛著的銀鈴便隨之搖曳,傳出‘叮鈴鈴’清脆悅耳的響聲,一直從春天到秋天,原來寂寞蕭條的秋天正是因為有了這一抹靈性,化身一個玲瓏聰慧的女子,沒有辜負這份似水柔情,拈起蘭花指,便嫣然開出些娉婷裊娜的花來,這秋海棠便是最最溫情的一株。
素秋站在水池旁,正低著眼瞼歡心的瞅著一株靠水生長的秋海棠,這株植物一半生在陸地一半已是生根到水里,水映著花、花映著水,花色艷麗、花形多姿,水色碧綠、波光粼粼,花兒水兒正是脈脈含情、你儂我儂、婉轉相依。
「姐姐,好興致啊!」
素秋側目只見婼柳走了過來,分花約柳、縴縴細步的身姿映著水面微微顫動,淺淺一笑,她說,「是啊,現在的季節,花草多半都謝了,倒是這小小的一株開的很好。」
婼柳盈盈一笑,雙頰緋紅,低頭看去,只見挨著水池的不著眼的地面生長著一株植物,粉色的小花,小巧可愛、柔不堪握的掛在枝端,枝上長著些葉子,這葉子的很是奇特,形狀是互生的斜心髒形,零星的幾個葉片形似象耳,葉子顏色是不等的,有西瓜紅、墨玉綠,葉色妖女敕、柔媚欲滴。
「這是什麼植物,妹妹從沒見過。」婼柳好奇的問。
「是秋海棠。」素秋答。
「秋海棠?」婼柳喃喃低吟,暮然扭頭看上素秋的雙眼,輕輕道,「是陸游口中的‘相思紅’。」
素秋啞然失笑,不由的低頭看它,此時此刻才發現這一株植物分明在這萬物蕭條、瑟瑟秋風中無限的孤獨寂寥、形單影只。
史書上說,陸游與唐婉無奈別離之時,唐婉送給陸游一盆秋海棠。當時,陸游尋問︰「這是什麼花」,唐婉淒楚地回答︰「這是斷腸紅」,陸游自知情人心喟然感慨道,「應叫相思紅」。
秋海棠,的確是秋海棠,是唐婉口中的‘斷腸紅’,陸游口中的‘相思紅’,只是自己一時忘了。
婼柳瞥見她的反應,眼底閃著若有若無的復雜情緒,不由深深的抓緊手中的手絹,卻極其順手的捻起掩口,調笑道,「古來有南宋詩人陸游以秋海棠自喻,今有民國美人姚素秋睹秋海棠思人。」
素秋一凜,看著她月光般朦朧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婼柳嫣然一笑,徐徐走到素秋眼前,兩人幾乎是彼此面對著貼在一起,素秋還來不及作什麼反應,只見婼柳的輪廓在眼中漸漸放大,她的臉輕輕的朝素秋湊近。與此同時,水面仿佛是承受不住過度的重量,兩人映在水中的影子劇烈的晃動起來,素秋眼角瞟見水面,眼中的水波一時也不安的蕩漾用起來。
婼柳將臉停在靠近素秋鬢發的地方,她對著素秋的耳朵緩緩一笑,低低的說,「姐姐可是在思念少明。」
素秋的身體僵硬了,她想看看婼柳的表情,可是她們的距離太近,她根本無法動彈,更看清婼柳此時的表情,她試圖退後一步,一只手卻被人鉗住。
「姐姐,」婼柳不溫不火的喚她,一股笑意伴著恨意的氣流沖進素秋的耳蝸里,她說,「少明說,你曾經為他投河,是不是……像這樣。」
容不得素秋思考,那鉗住她的屬于婼柳的手竟是朝著自己主人身上推去,只听‘轟’的一聲,婼柳掉進深不見底池里。
「婼柳……」素秋月兌口而出,伸手想要抓住她,可是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的看婼柳將她自己‘推’水里,心一沉,她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卻事關人命不由的大叫到,「來人啊,救命……」
老夫人、少卿聞訊趕到,一陣慌亂之後,婼柳被救了起來,只是人已經昏迷了,少卿抱著濕透了的她回到房間,將她放在床上。
這一切,素秋都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還沒能搞懂這一切。
老夫人怒火中燒,狠狠的斥責巧兒,巧兒一番解釋,素秋‘理所當然’的成了推婼柳入水的人。
老夫人根本就沒給她辯解的機會,聲色俱厲的叫她滾出房間,跪倒外面去。
素秋沒有解釋,婼柳還昏迷著,一切的解釋不過是火上澆油罷了,更何況怕只怕辯解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巧兒親眼所見,她將婼柳推入池中。現在,只有等,等婼柳醒來。
素秋淡然的看著院子里的幾顆樟樹,這些樹上原本零星長著的青果子此時都已成了深褐色,透過這些沙沙作響的果子,素秋望見了湛藍的天空,那些漂浮的雲兒,時卷時舒,去留無意。
「大少女乃女乃,老夫人叫您進去。」巧兒跑到素秋身邊說了句話,就回屋了。
素秋的腿已經是麻木了,冷冷一笑,怎麼能不了麻木,她看看天空已是殘陽斜掛、晚霞紅透半邊天。
素秋走進房間,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婼柳,只見她已經醒了,已經換了干爽的衣裳,羸弱的臉上有著紅潤的顏色,少卿正一口口的喂她喝著湯水,他一臉的憔悴擔憂。
"姐姐,"婼柳看見她,軟弱的眼楮突然發亮,氣息奄奄的叫著。
素秋倒吸一口涼氣,緩緩的走道床頭。
「母親,少卿」婼柳淒淒的喚著,朝他們投去祈求的眼神。
老夫人冷冷的看了素秋一眼,走了出去。
少卿心有不忍的放下手中的湯藥在桌上,滿眼的復雜情緒,對著素秋沉沉的說了一句,「素秋,對不起,誤會你了,婼柳已經說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的,與你無關,無憑無據的叫你跪了這麼久,委屈你了。」
素秋亦是表情復雜的看了他一眼,強扯出一絲笑,搖搖頭說,「沒關系。」
看見素秋笑了,少卿似是卸下了一個重擔,輕松了好多,他道,「婼柳說想和你聊聊,那我先出去了。」說完,微微握了握婼柳的手,柔情的看了婼柳一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