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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臘月二十,學生已放了寒假,老師們還沒離校,校長正在安排殺豬的事。學校每年靠食堂的飯水養兩頭豬,到年終把豬殺了給每個老師分十幾斤肉。這也是學校年終給老師們的唯一一點福利。于志堅把分得的這份豬肉拿回去,也算是對家里一點貢獻。可別瞧這份豬肉,那時候,農村家庭春節都買不了多少斤肉。一是經濟困難,二是改革開放剛剛開始,都是按計劃憑肉票割幾斤肉過個年,不像現在這麼方便。有了這份豬肉,家里就可以不再操心割肉的事了。趙雪看有了這份肉,就想起了大兒子,就跟志堅︰「志堅,這肉可不少啊,這是媽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家里有這麼多肉,給你哥哥家拿一點去,他們一年到頭就很難吃上一頓肉,娃子們都讒的不得了,多可憐吶。」「媽,做母親的還是不一樣啊,想得很周到,我就沒想到。」「你還沒到時候,到時候會跟媽一樣。」到這兒,于志堅想起了他上初中那年打擺子睡在家里看到的事情,跟母親︰「媽,別人,就是動物也是一樣,愛子如命吶。我給你講個我親身經歷的故事,就發生在我們家里。你知道,我時候好打擺子,上初中那年,我打擺子一個人睡在家里,你們都下地干活去了。一天上午,突然發現對面牆上有一條蛇,蛇的附近有一個鼠洞。一只大老鼠也發現了蛇,它怕蛇鑽進洞里吃老鼠,就從蛇的另一邊奮不顧身地鑽進洞里用嘴巴噙出一只老鼠,跑到另一個蛇看不到的洞里安放起來。然後,又去第二次,第三次……一連跑了五個來回。大老鼠分別從那個洞里噙出五只老鼠安放在另一個洞里;並且每次都是選擇不同的路線與蛇周旋。蛇弓著身子仰起頭幾次躍躍欲試要去咬住大老鼠。那場面看起來真有點兒驚心動魄。這對我的啟發很大,一個老鼠在關鍵時刻就能發揮得那樣出色,那樣勇敢和頑強。真是臨危不懼,蛇口救子,母子情深。」于志堅講罷,趙雪︰「志堅,知道就好,這樣才能體會到做父母的對兒女是什麼樣的心情。」「媽,按你的,我這就去把肉分割一塊給他們送去。」
于志堅把一部分肉拿給哥哥家,孩子們看見肉都圍了過來,一個個眼直瞪瞪的盯住那塊豬肉,像餓狼似的。于志強︰「志堅,你來了,放假了吧。」「放假了。哥,學校給我分了一份肉,媽讓我給你們拿一點兒,給孩子們解解讒。」「你們吃就是了,還給我們拿一點兒。」「這也是媽的一點心意呀。」「志堅,我這當大的問心有愧呀!」于志堅看孩子們穿得破破亂亂,屋里連個坐的地方就很將就,堂屋里□□鋪的還是亂席片兒,不由得一陣心酸。︰「哥,什麼都不要了,你這一輩子能把這五六個孩子撫養成人,都能成家立業就算一大功勞。」于志堅看不便久待,罷就痛心的走了。
春節期間,趙雪趁于志堅在家里,就問他︰「志堅,你年齡不了,婚姻大事你又考慮了沒有?不能再耽誤了,學沒考上,對象也沒定下來,這不讓人家笑罵,背後搗我們脊梁骨。」于志堅非常理解母親的一片苦心,面對母親,望著那歲月的風霜給媽媽臉上留下的皺紋,想起過去,他就忍不住掉淚,心里很難受。他︰「媽,這些年,你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又操心,又勞累;可到現在,兒子這麼大了,還在讓你操心,做兒子的實在是問心有愧呀!愧對母親。媽,從今往後,我的事你不要再操心了,兒子也決不會做出讓人笑罵的事。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多活幾年,給兒子一個將功補過、孝順敬老的機會。」
趙雪凝視著兒子,眼里放出水晶般的亮光,仿佛心里正在翻騰著,驚疑、困惑、感激和喜悅一下子涌上來了,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無聲地淌了下來。
春節過後,農歷正月十二,學校開學了。就在開學沒幾天,于志堅接到校長的通知,教初中物理課的教師明天上午到區中學集中,具體什麼事情校長也不知道。那時候,大隊一級的學校初中班在大幅度縮減,在逐步向區中學轉移,發展的方向是中學由區政府來辦。于志堅在大隊學校初中班既教數學又教物理。翌日,于志堅來到了區中學。上午八點鐘,領導們把來的教師集中起來開了個會,明了情況。原來是區中學缺一個物理教師,要在各大隊學校初中物理教師中挑選一名,采取考試的辦法。上午九點就開始考試,十一點結束,當場閱卷。人不多,閱卷很快就結束了。結果出來了,于志堅分數最高,考了個第一名。領導們按分數找到他談了談話,問了問情況,就讓他回去等候通知。
回學校沒幾天,傳來消息,確定了第二名。理由是于志堅教書時間短,怕沒教學經驗,第二名分數稍微低一點兒,教書時間長,具有一定的教學經驗。對這個事情,于志堅覺得上級的決定也是有道理的,領導們這樣公開選拔,已經是不錯的了,也就默默的認了。這時的于志堅當務之急的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再和曾秀麗幽會一次。春節母親的談話不斷地在他腦海里縈繞。他要問問曾秀麗春節期間和家里人談沒談他倆之間的事情;但一直沒有機會。他們兩個人的事兒還屬于保密階段,怕其他人知道,平時見面還是同事關系對待;並且原來更加心了。他們見了面不再多話,打個招呼就離開了,好像是地下黨。
自從開學,有兩個星期天于志堅哪里也沒去,就呆在學校邊學習邊等曾秀麗;可是,曾秀麗變得不主動了。于志堅坐不住了,心里很著急。一天,是星期五,于志堅想了個辦法,用寫紙條的方式與曾秀麗聯系。他把紙條寫好夾在一本雜志的第一頁,以還書的名義把雜志給曾秀麗。曾秀麗很聰明,知道這是一種暗示,就從第一頁開始翻,剛翻開,就發現了紙條,上面寫著︰「秀麗,這個星期六晚上八點鐘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見不散,切記!」
和往常一樣,星期六一放學,該回家的老師都回家了,曾秀麗也回去了。于志堅還是老習慣呆在學校學習。學校的老師每年都有變化,有關□□落實政策「頂職」的越來越多,星期天不回去的年輕人也不只是于志堅一個人了。因此,晚上學校也不是那麼「安全」了。還不到八點鐘,于志堅就提前出去慢步在幽會地點附近的路上,春風微拂著他的頭發。農歷的二月初,月芽慢慢地吐放出光輝,有點朦朧的月光下,于志堅不時地四處張望,瞅著,瞅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那就是曾秀麗。她也是從學校那個方向走過來,很可能她早已到了學校,等待合適的機會出來。于志堅看四周沒人,就迅速迎上去,兩人一見面,曾秀麗︰「換個地方,這地方不保險。」他們兩人就來到了離村莊都很遠的一個田間作業道上。曾秀麗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報紙鋪在地上,兩人一同坐下來。曾秀麗長出了一口氣︰「我的媽呀,好嚇人哪。」「怕什麼呀?」「怎麼不怕呀!這麼晚了,一個人走在路上,遇上生人也怕,遇上熟人還怕。」「讓你受驚了,不好意思。秀麗,你怎麼最近兩個星期天也不來學校了?」「志堅,你听我,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跟我爹媽都了,他們沒意見;但就是要求我們不要張揚出去,不要接觸太頻繁了,要注意影響,要以工作為重。」「啊呀!秀麗,真是心心相印,太巧了。我今天晚上叫你出來在一起見面,就是要問你這個。春節回家,我媽為我的婚姻大事非常操心;因此,我急著找你就是要看能否確定,如果不行,咱們就各奔東西。」曾秀麗火了,︰「你胡什麼呀,不準你這個,什麼各奔東西?」他們的愛戀之情如熊熊烈火燃燒起來,激動地擁抱在一起,長時間地親吻。
這天晚上是他們二人第一次**上的接觸。但他們始終保持著理智,堅守住不可愈越的底線。
回校的時候,他倆沿著西河水庫的低干渠渠堤上往回走。走著走著,後面一台手扶拖拉機沿著對面渠堤同向駛來,閃亮的燈光照射過來,他倆迅速地躲避起來。看得見拖拉機一直被開進了紅河三隊的村子里面,上面坐著許多人。之後,曾秀麗︰「是你們村子里吧?」「肯定是呀。」「也不知道他們發現我們了吧?」「可能發現是一對戀人,不一定認出是我們倆。」「要是被他們認出來了,不知道要炒著成什麼樣子。」「隨他們去吧,想那麼多干啥。」「怎麼不去想,我父母才交代的我倆這事不能張揚出去。」「不會的。」
就在那天晚上幽會之後,進入熱戀中的于志堅一發而不可收,像睡醒的猛虎,年輕人的那種生理特點終于暴發出來,變得活躍起來。就在接下來這個星期的星期六晚上,于志堅又主動約曾秀麗出去。他們也來到東河河岸上。這天已是農歷二月的中旬,月亮由上次的月芽兒變為月圓;東河依舊,河水清澈,在月光的照耀下,河面上泛著粼粼波光;河岸上一排排垂柳長出女敕綠枝芽,垂柳伸進河里好似在跟河水接吻;岸上干枯的野草中夾雜著生機勃勃的女敕草。他們兩個就坐在大自然已給他們織好的地毯上,面對著河,就開始親吻,兩人用語言表達的愛戀之情已成為次要。吻著,吻著,于志堅的手伸向了曾秀麗胸部那豐滿凸起處,曾秀麗突然用手推開于志堅,︰「你要干啥!」他用乞求的眼光望著曾秀麗︰「我想模一下。」「那不行,得寸進尺呀!」于志堅還是苦苦乞求。曾秀麗看于志堅那種如饑似渴的樣子,有點笑笑地︰「只準兩分鐘啊。」「行,兩分鐘也行。」于志堅高興得如獲之寶,迫不及待地將手再一次伸進她的胸部凸起部位。「好了,時間到了。」曾秀麗著也同時用手推開他。于志堅也顧不上話,還沉浸在那美好的回憶中發呆。不一會兒,在通向河岸的道路上閃出了一道手電光,把他們二人嚇壞了。于志堅︰「秀麗,快,我們兩個分開走,不能讓別人抓住把柄。」曾秀麗直接向學校走去,于志堅則向遠處走去,轉了個大彎繞道才回到學校。
他們二人在情竇初開時,還互相提醒要注意形象保持距離,不要像×××。當年輕人一但傾心相愛,墮入愛河不能自拔時,就身不由已,失去控制力。他們已經沉溺于愛河之中,愛的力量已超過他們的控制力。三四月間,正是春暖花開,桃紅柳綠,萬紫千紅,春意盎然,一片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景象;也是戀人們談情愛的好時機。晚上,他們兩人一起到十幾里以外的地方看電影,到區禮堂看戲,到田間地頭、渠埂河岸等野外去散步。當時,曾秀麗家有自行車,于志堅家沒有自行車。兩人騎一輛自行車到公路上兜風。曾秀麗的騎車技術真高,不管于志堅是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還是坐在自行車前面的直杠上,她都騎得非常穩當。兩人相互交換,坐車人抱住騎車人的腰,晚風吹拂著,月光映照著,真是瀟灑又愜意,得意洋洋。一天晚上,于志堅又到曾秀麗的寢室里約她出去,她︰「算了,不出去了。」兩個人坐在□□但又不敢隨便話,就相互親吻和撫模。模著模著,他就壓在了她的身子上面。兩人誰也不敢放肆,就隔著衣服抱在一起。之後,曾秀麗羞得幾天不敢瞅于志堅。
這樣頻繁地接觸,經常外出,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注意,老師們的視線早已窺見了他們二人的反常現象。談情愛尋找伴侶要是年輕人生活中很正常並且不可或缺的一件事情;可在那個年代,人們是在不斷地接受,但只是在片面地接受,不是全面地接受。如晚上男女在一起約會,發現後就視為男女有不正當關系。輕者視為不正派,重者受處分。還有一種人純粹是老發海似的人物,棒打鴛鴦,專門拆散姻緣的。一天晚上,天氣不好,陰天刮風,無月光。他們二人剛走出校園外面的廁所旁,被早已盯住他們的幾個老師兩面夾擊。他倆听到話聲︰「你們從那邊,我們從這邊。」又听到急促的腳步聲。他們兩個靈機一動,迅速地從牆邊一同溜進了曾秀麗的房間,站在屋里靜靜地听著。這些人撲了空,就來到校園內。但這些人不知道他們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敢隨便進入曾秀麗的房間,就在校園里站著。曾秀麗死死地抱住于志堅,兩個人的心「怦」、「怦」直跳,曾秀麗的腿不停地發抖,臉熱乎乎的。大約有半個時以後,這些人才散去,外面才安靜下來。但于志堅仍不敢出去,等到了十一點,他慢慢把門打開,望了望外面才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夜,于志堅失眠了。他想啊,想啊,想到了過去;想到了他的奮斗歷程;想到了田盾給他寫的信和寄給他的那篇文章;想到了曾秀麗鼓勵他的那句話︰「你一定會成功的。你一定會成功的。……」這句話在他腦海里循環往復,揮之不去。
曾秀麗這天晚上也同樣一夜沒有入睡。她想到了父母交待的話;想到了于志堅的過去與現在;想到了是不是她影響了于志堅;想到了她鼓勵于志堅的那句話︰「你一定會成功的。你一定會成功的。……」
看事物確實要一分為二。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像給他們二人注射了鎮靜劑,使他們發熱發狂的大腦得到了鎮靜,使他們從愛河里走上岸來。他們倆在同一天晚上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起,保持距離,不頻繁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