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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禿剛娃在「嚴打」斗爭那一年逮走後就判刑入獄了;但他的老婆和兩個孩子並沒有走,就一直待在紅河三隊。這老女子這麼大年齡了還能到哪里去呢?她也是很不辛的,該受罪了,她的前夫也是偷盜搶劫觸犯刑律被關進了監獄。也就在一九八五年的冬天,她病得臥床不起了。家里沒有錢,娘仨都是外來人,也沒有親戚朋友或鄰居借給他們錢,兩個兒子眼睜睜的看到母親病倒在□□沒有辦法。八六年春節期間,奄奄一息的她對兩個孩子︰「建成,建功,我不行啦。你們的兩個父親都進了監獄,以後你們二人願意跟那個父親由你們自己選擇;你們願意探望那個父親也由你們自己選擇。媽對不起你們,媽沒給你們帶來幸福,反而給你們帶來了災難。我死之後就把我安葬在這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然又嫁給了王家,我死也是王家的鬼。我只希望逢年過節你們能給我燒幾張紙就行了。」老大︰「媽,你葬在哪里,我們就在哪里,我們一定記住給你燒紙。」老二︰「媽,你等著,我出去打工掙錢給你治病。」「孩子,晚啦,一切都晚啦。」老人帶著絕望地口氣。
農歷正月初十,老人不醒人世了,兩個兒子失聲痛哭,哭聲驚動了村子的人們,不一會兒跑來了許多人。王有才把禿剛娃的家門自己喊來對安葬進行了安排。因為沒有錢,棺材還是賒賬。就兩個兒子在守靈,沒有任何人前來吊孝,門庭冷落,寂靜無聲。安葬那天,就兩個兒子披麻戴孝,一個端上靈牌,一個打上陰方,非常簡單的安葬在紅河三隊的墓地。
春節過後,兄弟倆就決定出去打工。他們也沒有具體的目標,一人背個被卷就去了離紅橋不很遠的一個火車站,見那里停了一列火車,也不管去哪個方向,就偷偷地扒上了火車。火車起動後一直北上,到了河南省鄭州市火車站停了下來。兩人就下了火車,之後,也不知東、南、西、北了,迷失了方向。他們就到處亂串,結果被車站管理人員抓住了,盤問了一番,最後看他們確是打工的,就把他倆送出了車站。這時,已是晚上八點多,他倆又渴又餓,就在附近快餐攤點一人買了一大碗面條吃。這天晚上他倆就在大街上的人行道上睡了一夜。早晨起來之後,他們背著被卷就在火車站附近看廣告,另外手里舉個牌子,上面寫上打工二字。他們走著走著被一個中年男子叫住了,︰「哎,你倆找工作是嗎?」老大︰「是呀。」「願意到煤礦去嗎?那里工資高,一天三十。」在當時一天三十圓可是個不低的數字,太吸引人了,兄弟倆一點也不猶豫就決定去。那男子就把他們倆領上一起乘班車走了大約一百多公里路程,下車後又徒步走了十幾公里的山路才到了目的地。一看,原來是一個煤礦,好像是私人開的,沒有一棟像樣的房屋。那中年男子又把他倆領到一間辦公室。室內坐著一個黑肥黑肥的彪形大汗。那中年男子︰「老板,招了倆打工的。」老板︰「好,讓他倆來登記一下。」老板給他倆一人一張表,他們在屋內登記,老板和那中年男子出去了。沒啥話,老板拿了幾張紅版人民幣給了那中年男子,之後,中年男子走了,老板進辦公室去了。老板進去後看了看登記表,二話沒,就打電話讓一個長發年輕人來把他倆領到工人住處。這住處是單獨一個院子,圍牆硬有三米高,上面還有鐵絲;寢室里面陰暗潮濕,用檁條和木板打的通鋪,上下兩層。整體看上去像監獄,專門有人看管,可條件監獄差多了。床鋪安置好後,那個長發年輕人就先發給一人一套工作服和一頂帶礦燈的安全冒,講一講井下要注意的事項及幾個不準,然後就安排他們工作。兄弟倆一個安排在一班,一個安排在二班,有意將他兄弟倆分開。
當天下午老大王建成就跟著二班的領班走進罐籠下礦井了。第一次下井他非常害怕,一片黑暗,沒有人的聲音,只有機械等其它聲響和回音。他被帶進一個大洞子里沿著鐵軌向前走去,地上盡是黑水和泥巴漿,臭氣燻天,還不停的有水往下滴。接連走了幾十米終于進入了采煤區,有放炮工,斧子工,攉煤工等。他被安排是攉煤的,一開始有老工人帶著。每炸罷一炮,攉煤工就拿起大鐵鍬把炸下來的煤往傳輸帶上攉,並且非常緊張。每班要干連續八個時。王建成第一次下井上來之後,深深地感受到了打工掙錢的不易和當煤礦工人的艱辛。他跟弟弟︰「建功,第一次下去挺害怕人的,你不要緊張,注意安全,緊緊的跟著那些老工人。「哥,我看這地方不大對勁兒,一進來就不讓隨便出去,也不讓到處亂望。」「那就干唄,干一段時間再。」王建功第一次下井上來之後,也深深地感受到這煤礦工人真苦啊!他跟哥哥︰「哥,那簡直像又一個世界呀!」
就這樣,他兄弟倆交替著上下班。宿舍,井下;井下,宿舍;每天就是這兩點一線。吃飯就在宿舍院內。吃得菜就是上一年的老南瓜或糠心蘿卜燜一鍋,一點葷菜見不到。兄弟倆好不容易熬到一個月,應該拿一筆錢了,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老板不發工資,三個月以後再發。一天晚上他們兄弟倆商量商量決定不干了,要走。翌日早晨,他們收拾收拾行李背上被卷準備走,那個長發年輕人攔住了,︰「走,你們上哪兒去?進來了就別想走,沒那麼容易。你們是花錢買的,知道不?給我老老實實到這兒干,不要再想別的了,否則就要挨揍。」兄弟倆蔫頭耷腦的又各自回到原床位,鋪好被子,繼續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