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玉顏不過是個不到兩歲的孩子,且自打他出生以來並未見過親娘,所以娘親這個詞匯對于他來說並沒有真正的含義,只是听見美人喊娘親,他便也跟著學舌罷了。
女乃娘是玉顏來了之後請的,所以既沒有見過采采,也不知道她曾經是這個府里的女主人,趕忙拽了拽玉顏的衣袖,小聲兒道︰「皇太孫,切莫亂認娘親,回頭這位姑娘該生氣了。」
「多嘴的奴才,這里哪有你插話的份兒,玉顏叫得沒錯,她就是你的親娘。」花雨沛一臉怒氣呵斥道。
「太子殿下請息怒,奴婢說錯了,求太子殿下繞了奴婢!」女乃娘嚇得趕忙跪下叩頭求饒,打從她來到這太子府,還從未見過花雨沛動過怒。
「下去吧,回頭玉顏玩兒夠了再來帶他休息。」花雨沛沉著臉吩咐道,女乃娘識趣兒地退下。
「不知者不罪,你一個主子,這般苛責奴才卻是為何?」采采一手抱著玉顏,回過頭嗔怪道。
「是我的錯,不該隨便發脾氣。」花雨沛態度極溫和地道歉。之去去子。
玉顏見大人們說著話兒,不重視他,便又纏著采采。
「玉顏,要,海螺!」他一手指著美人手中的海螺,眼楮里閃爍著渴望。那種小孩子最天真的想要得到新玩具的神態最是動人,姬金瀾趕忙從懷里掏出一串貝殼遞給他。
「玉顏乖,叔叔沒有海螺了,這貝殼你先拿著玩兒。」
美人一見貝殼,眼楮也開始發亮,只見她咕嚕嚕轉了轉眼珠,然後伸手將海螺遞給了玉顏。
「哥哥,換!」美人眨巴著蝴蝶翅膀一般的長睫毛,對著玉顏使勁放電。
玉顏對這個妹妹愛得要命,雖然那貝殼他也很喜歡,但仍舊毫不猶豫遞給了美人。
「玉顏,你怎地這般沒出息?美人兒才這麼丁點兒大,你就被她吃得死死的,將來她若是要星星要月亮,你是不是也要替她去摘呢?」采采輕輕點了點玉顏的額頭,嘆息道。
滿屋子的人都被采采的話逗笑了,就連花雨沛也笑得十分開懷。
香芋激動得差點兒要抹眼淚了,自從太子摔傷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他這般開懷地笑過,平日里他都是陰沉著臉,唯獨對著玉顏時臉色才會變得溫和。但是听說琉球國被海水淹沒之後,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要不是晉綏說還有一個美人伸出戰亂中的賀蘭國,他還不肯吃飯呢。
香芋偷偷湊到采采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著出來。采采便借口要去方便,將玉顏交給了一個丫頭。香芋扯著采采一路到了她的房間,關上門便立刻跪下了。
「太子妃,求求您回來吧,太子殿下這幾年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笑過了,若是您回來,他一高興,說不定腿就好了。」香芋哀哀懇求道。
「香芋,你不用勸我,你也看到了,今天我是跟著我的夫君一起來的,我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我的女兒美人他也是愛若心肝,我和你家太子無緣,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也是念著曾經的情分,才將玉顏送到他身邊的,你若真心疼你家太子,便好好看顧玉顏吧,將來他若是繼位了,你跟著她好歹也能落個名分,他日玉顏成了太子,也會念著你的情分,不至于虧待了你。」采采狠狠心道,雖然她也不忍看著花雨沛如今的模樣,但是她和他終究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傷了的心如同碎了的鏡子,怎麼努力也拼不回來了。
采采重新回到客廳時,只見姬金瀾一手抱著一個孩子,美人對于那串貝殼早已失了興趣,便又開始捧著姬金瀾的俊臉亂啃,間或也還啃一口玉顏的小臉蛋兒。
姬金瀾兩只手都被佔著,顧不上擦口水,倒是玉顏,擦干了他自己臉上的口水之後,又用袖子替姬金瀾擦口水。對于美人的口水,他體會很深,幾乎每天他都會被她用口水荼毒幾次,所以他知道口水黏在臉上是十分不舒服的,但是他從來沒有玩伴兒,忽然見了美人之後,一顆心便都系在了美人身上,且他們原本是雙生,心有靈犀,所以無論美人怎麼折騰他,他都全部包容,沾了她的口水之後,他只是默默用袖子擦干淨,並不會生氣或者表示抗議,現在看到這個叔叔也跟他一樣容忍美人,便覺得找到了同盟,自然順帶著也替他擦一回口水了。
花雨沛看著采采進來,眼楮便再也無法挪開。三年的時間過去了,他仍然無法抹去一絲對她的眷戀,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當初有多麼傻。假如時光可以重來,他知道他寧願不要這大好江山,也要將她捧在手心里呵護周全,奈何上天並不會再給他一次機會,當他意識到采采的重要性時,她已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而且這個別人除了沒有江山,哪一點都不比他差,他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沒有機會挽回采采的心了。
采采被自家的厚顏女兒惹笑了,花枝亂顫之際,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灼熱的光,抬眼看去,正是坐在輪椅中的花雨沛。
「來,讓我給你把把脈吧,如今我師父華神醫留在了琉球國,我雖然醫術比不上他精湛,好歹也能試上一試。」采采大步走到花雨沛身邊,久違了的氣息襲來,花雨沛只覺得呼吸一滯,下一刻便想起了他們新婚時那些性福時光,只覺得小月復一陣發熱。
采采搭上了他的手腕,細細診了一陣子,心里不禁一喜。
「從脈象上來看,之前我師傅給你扎針散去了脊髓中的淤血,當日你雖然是脊髓受損,好在經脈未斷,所以只要再堅持治療,或許你還有機會站起來。只不過這個過程會有些痛苦,你願意忍受麼?」采采此刻完全是一副醫者的專注模樣。
花雨沛想到采采能夠留下來,頓時心花怒放,莫說是過程痛苦,哪怕是每天都要忍受萬箭鑽心之痛也心甘情願,當下點頭如雞啄米般道︰「只要能站起來,什麼樣的痛苦我都願意忍受,就怕耽擱了你的時間。」Pxxf。
「我的時間倒也不值什麼,只是想你能答應我兩件事。」采采眼珠一轉道。
「說吧,十件百件都行,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花雨沛十分痛快道。
「當初我們離開盤龍國也是迫不得已,金煞宮為了我的緣故搬遷了兩次,原本我們打算留在賀蘭國終老,但是現今那邊又戰亂四起,所以我想你答應不去對付金煞宮。還有,美人是我和姬宮主的心頭肉,當日我們滯留在琉球國未歸,你好意替我們照看她,我們都十分感激,現在我們回來了,還請你將美人還給我們。」采采深吸一口氣道。
「美人也是我的女兒,我照顧她原本就是分內的事。你要帶她走,我卻也不會反對,但是我想請你別走太遠,你也看到了,美人和玉顏之間的感情很好,我希望能讓玉顏有機會經常見到美人。至于金煞宮,只要他們不對抗朝廷,江湖中的事,隨便你們怎麼折騰我都可以假裝不知道。」花雨沛竭力壓住心中的渴望,用平淡的語氣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將金煞宮建在京城?」采采皺了皺眉道。
「這也未嘗不可。京城這麼大,一個江湖幫派隱在其中,完全不會影響到京城的正常生活的。」花雨沛淡淡道。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跟姬宮主商量一下。」采采略略思考了一下道。抬眼看去,姬金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帶著兩個孩子去了花園里,一陣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采采的心不覺一動。
花雨沛聞聲看去,心中卻更加懊悔,原本這一切都是應該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現在卻被另一個男人插了進來,他忍不住狠狠地捏了捏拳頭。
當夜,美人和玉顏兩個都糾纏在采采臥房內,不肯自己去睡,采采無奈,只得一左一右摟著兩個人,打算哄得他們睡著了,再悄悄讓女乃娘抱他們回屋,但是哄著哄著,她自己卻也跟著睡了過去。
半夜里,采采隱約听到有孩子在喊︰「要撒尿!」但是她實在困極了,眼楮都睜不開,睡在大床旁邊的軟榻上的姬金瀾無奈,只得爬起來替兩個孩子把尿,好在他力大,一手托著一個的並不吃力。兩個孩子幾乎同時尿了,然後又都閉上眼楮繼續沉睡。
姬金瀾卻再也睡不著了。白天看著花雨沛盯著采采看的眼神,他就明白了,那個男人的眼里有著和他幾乎相同的深情,雖然他當初選擇了皇權,但是他對采采的愛卻半點也沒有消退。再看那睡得香甜的母子三人,忽然之間他覺得他才是那個最多余的人,這個認知令他頓時痛苦得不能自已,他忍不住爬起來,湊到采采身旁,輕吻她的唇,那甜蜜的滋味兒,令他舍不得離開。「不行,采采,我絕對不會放手的。當初我給過你們機會,結果他沒有珍惜你,現在我卻是寧可丟了性命,也不願意再失去你。」姬金瀾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