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不比落毅塵院子小多少的中等院子,院外站的卻是比落毅塵夫婦多出一倍的女婢,護衛,這些人見了落苒到來,統統目不斜視,有禮,不卑不亢。
落苒在心中暗暗計較道︰不愧是本家教出來的,雖比不得世家大族的風範,也及不上衛玠身邊的十分之一,然,這般的風度,在普通家族里是上好的。
走進院子,步上台階,兩人腳步一轉,向著左側那排房屋走去,轉眼,跨入一間房屋中。
屋中,主位是一個身穿青衣,年約六十,白發蒼蒼,卻面目精神極好的男人,她猜,這便是落仁子。
落仁子身側下方,做得是落毅塵,接著便是站立的落雲,沈雅素。
似是未料到落苒的到來,落雲抬頭,臉色青紅難看變換著,最終,她也是默默的將頭垂了下去,落苒注意到,她那雙緊緊扭在一起的手指。
就在落苒打量著眾位時,落仁子也在朝她看來。
他盯著落苒半晌,才突然道︰「你便是落氏啊苒?」
「是。」
落苒從容大方的上前福了福,此時,她與緊張,扭捏的落雲倒成了鮮明的對比。
「上前來。」
「是。」
落苒碎步進了三步,方停下腳步,她落落大方的任由落仁子打量著,心中卻也在盤算著什麼。
落仁子盯了她半晌,方才溫和開口喚道,「阿苒啊!」
「在。」
落仁子見她這副落落大方的模樣,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笑了笑,轉眼,意味深長的長嘆一聲,「阿苒,你與衛氏郎君是何關系?」
早已料到有此一問,落苒掩下眼眸暗暗笑了笑,便佯裝羞澀的垂低了腦袋,幽幽的道︰「不瞞伯父,阿苒,阿苒是對衛郎喜歡的。」說完,她又是羞澀一笑。
此刻,她心中卻暗暗道︰所幸這一路,她佯裝仰慕衛玠,已習慣了,這番做來,雖是難為情,卻也不難。
落仁子目光越發的柔和了,只听他道︰「听聞,那衛氏郎君也是喜歡你的,昨日似還送了禮?」這口氣無半絲疑問,皆是肯定句。
落苒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似?」這事,都快傳遍整個平城了,何須還用「似」這個字眼,想是如此想,落苒卻又轉了個彎道︰「衛郎見阿苒一個女郎,毫無自保能力。」說到這里,她意有所指的望了眼落毅塵,便又低頭繼續道︰「便生了憐惜之心,才有送禮一說,然,如衛郎那般如神似仙的人物,又怎會對我這小小庶女動了心?」
落毅塵頗不自在的咳了聲,在落仁子的凝望下,他屈身與他嘀咕了幾句,之後,落仁子便連連點頭,一臉若有所思。
落苒望著兩人,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
嘀咕了許久,落仁子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阿苒,可願服侍那衛家郎君?」
這話一出,一旁的落雲卻是狠狠抽了口氣,許是抽的狠了,惹得落仁子蹙眉望去,眼眸之中,皆是對她此舉的不滿,在沈雅素的眼神暗示下,落雲這才狼狽的將眼垂了下去。
落苒已經淺笑著,臉色不改,福身道︰「阿苒雖是小小庶女,卻是發誓此生,永不為人姬妾。」說著,她又是一福。
這回答一出,落毅塵一家皆是冷諷一哼,笑她的自不量力。
落仁子搖了搖頭,嘆了句,「你這孩子……」
這話未說完,他便朝著落苒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罷!顯然已失了與她說話的興趣。
落苒福身,在落毅塵一家不太善意的目光中緩緩退下。
……
離落仁子召見她又是三日過去了,據說這一日,乃是謝玄得落仁子相邀,上落府之日。
這一日,落苒心中上下起伏,在院子里坐不安生,便揮退左右,一人來到落府唯一的,不大的小花園內散步。
時已漸漸入冬,這日正是雨後停歇,院中枯葉落了一地,卻無人打掃,踩在厚厚的枯葉上,落苒若有所思的斜靠在樹干上,心中想的是前世事,與今世,她與謝玄奔向鄴城時,臨走的時候他說的話。
他說她是喜歡他的!
他說,讓她把心留著。
轉眼,他便要再娶落雲了麼?那她……究竟,該不該去阻止?
就在落苒憂愁時,一陣落葉「咯吱」聲傳來,抬眼望去,只見謝玄一身黑色錦袍包裹住俊美偉岸的身子,他便那般負著手,邁著步子的朝她而來。
落苒望著,望著,她竟有些掉淚的沖動,想她前一世,愛這個男子,愛的該有多深?
幽幽嘆息,他已來到身邊。
落苒依舊一動不動的依靠著樹干,既無與他答話,也無起身避開,她只是懶懶的倚著,心中,眼中,望到的卻是過去,過去那些陪他戎馬天涯的日子。
「你在等我?」
落苒未避開,謝玄卻湊了上來,他靠近樹干,微涼的十指輕輕扣住她的下顎。
「不是。」落苒將頭一偏,卻未能月兌離掌控。
他身量很高,這般站在落苒面前,直是居高臨下,氣勢逼人而來,若此時換做別人,定會忍不住的顫抖,然,落苒伴了他多少個日夜,早已習慣了他無意中施放的威壓。
她只是一動不動的望著眼前的人,眉目微斂,平靜至極。
他望著她這般模樣,既是欣賞一笑,微微俯,冰涼的唇與她潔白的頸項若即若離,溫熱的氣息一陣陣噴灑,他問,「你的心可留著?」
落苒咯咯一笑,她眉目漸冷的睨了眼謝玄,微微站直身子,也朝他貼近了些,「留著又如何?未留又如何?始終不是你的。」
謝玄也是咯咯一笑,卻又轉了話題道︰「你可知,我此番前來是為了何?」
落苒冷諷一笑,「為了娶我那對你相思已久的族妹。」
這話出,兩人都未再說話,而謝玄便是盯著她瞧,瞧了半晌,他哈哈大笑起來,在落苒惱怒的目光中,他越笑越歡快。
就在落苒冷冷一哼,揮袖,準備離去時,謝玄牽住了她離去的手,微微止住笑意後,他圈住落苒的腰際,低頭,虎目微光瀲灩,「阿苒,你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