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落氏的車隊便出了城門,掀簾望去,只見衛氏的車隊宛若長龍,之後便是依附著他們的,其他家族車隊。
落苒所乘坐的馬車才剛剛靠近,便有一輛及其華麗的馬車駛了過來,正巧攔在她們馬車前頭。
蹙了蹙眉,落苒掀簾向外望去,只見那馬車也是將車簾唰一聲掀開,露出一張白面無須,俊朗氣度的臉來,來者可不正是王卿翰。
淺淺的勾了勾嘴角,落苒盈盈起身,對著王卿翰便是一拜,「許久不見,歲月靜好,君子可好。」
「好,好……」王卿翰連連點頭,一雙宛若星辰的眸子凝結笑意的同時也不禁微微向著車中,早已僵硬的不知如好是好的落雲望去。
見他望來,落雲臉上一紅,趕忙起身沖著王卿翰也是一拜,「妾,落氏阿雲,見過郎君。」
「嗯。」王卿翰見著她一張白女敕透著紅暈的臉,便是一愣,接著臉色似有些不愉的嗯了聲,便將視線挪開看向別處。
見此,落苒卻是挑眉暗自冷笑,這些名士獨立特行而隨情任性、無拘無束而消遙自在、恣肆癲狂而獨得其樂,正統的儒家訓導成了他們的耳邊風,禮教習俗成了他們的多余。
功名富貴被他們看談,毀譽生死被他們堪破,醉酒和清談是他們的人生第一要務,只一個順其自然,循其本性。然而他們又並非市井無賴,愚鈍頑徒,他們都有著較深的文化根底,他們談玄論道駕輕就就熟,口燦蓮花妙筆生輝。
然而,他們最為厭惡的便是女兒家的惺惺作態,平日里本就厭惡了官場上的假面孔,以及女郎們一見便如狼似虎的眼神,這落雲方才表現倒是極好的,只是那雙含水的眸子太過閃亮,一望之下,便似在謀算什麼一般,雖模樣甚美,但,實在讓人無法生出歡喜之意來。
落雲卻是看不到對方的冷淡一般,一手挽住了落苒的手臂,一張小臉似天真又無辜的微偏,對著王卿翰道︰「我今日才知,原來阿雲的姐姐如此交游廣闊,不但與赫赫有名的衛家郎君親近,便是謝將軍也為之傾倒,未想到,還與才名遠播的王家郎君也交往甚深呢!」
她這話啊!說不出的羨慕嫉妒,便是那雙眼眸也是極為晶亮的,只是她的話的意思便是惡毒了,不但說落苒與衛玠有染,還說她勾三搭四的牽連謝玄,這會子更是說她還與眼前之人不明不白。
這話可是听的落苒一陣氣結,也惹得王卿翰挑眉望來。
正在落雲暗自得意時,落苒卻是更加親密的挽住了落雲的手,對著王卿翰咯咯笑道︰「郎君莫與我這妹妹計較,她也是可憐之人啊!」
說著她似是惋惜的搖搖頭,一臉同情的望著落雲。
她這是在暗示,落家欲與謝氏攀親,卻被謝玄推拒,落雲本就對此事耿耿于懷,如今听落苒說來,不禁臉色一白,狠狠的咬咬牙瞪著落苒,落苒卻是不見,一臉好心的湊近落雲,嗓音略微顫抖的喊道︰「阿雲,阿雲你沒事吧?怎的臉色如此蒼白?」
落苒這邊演的逼真,落雲卻是眼眶一紅,紅唇顫抖著,便是挽住落苒的手也是蒼白僵硬的,她望著落苒狠狠的哼了一聲,當即縮進了馬車里,不再露面。
見她如此落苒氣悶的心總算紓解了些,當下轉首望向王卿翰,卻見他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自己,想來是對落苒與落雲的爭斗不以為意,當下落苒卻是冷冷一哼,這王卿翰乃是王氏一族的嫡長子,身份自也不差,自小便被家族族長護在手心里的,當然對這些爭斗不屑一顧了,只是,他若生為庶女,處處被別人算計打壓時,他還能保持這般模樣嗎?
對著他的不喜,落苒臉色也冷了一些,不禁口氣有些僵硬的問道︰「郎君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方才還在因落苒的表現而有些撼然的王卿翰,因落苒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只是這剛剛回過神來便對上了落苒有些帶冷的眼眸,不禁微微蹙眉,他這是何時招惹了衛玠那廝的婦人了?方才,他不過是瞧著兩人的爭斗,想起自家的那些族兄族弟有些鬧心罷了。
怎的這一轉身,便惹的這女郎如此看著自己,雖是不明白,他還是笑了笑,也不介意的開口道︰「我受衛郎所托,此次南遷,他到廬山拜訪慧遠大師,不知女郎可願加入我王氏車隊,這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廬山,這個地方落苒是知曉的,慧遠大師,世代書香之家。遠公從小資質聰穎,勤思敏學,十三歲時便隨舅父游學許昌、洛陽等地。精通儒學,旁通老莊。二十一歲時,偕同母弟慧持前往太行山聆听道安法師講《般若經》,于是悟徹真諦,感嘆地說︰「儒道九流學說,皆如糠秕。」于是發心舍俗出家,隨從道安法師修行。
是個得道的高僧,廬山更是在慧遠大師所寫的《廬山東林雜詩》中說到「岩吐紫氣」,是世人口中所說的仙山。這個時代儒學獨尊的局面受到猛烈沖擊,玄學的興起,在思想上打破了死水一潭的局面,為佛教、道教的興起掃清了道路。
便是當今帝王,也是極推崇佛學的。
落苒晃了晃神,這才憶起他那句加入他王氏車隊,他這是在邀請落苒乘坐他們王氏的馬車,落苒一愣還未能想出怎麼答復,便听馬車內一道細細的嗓音冷哼,「阿苒,你可真是個不要名聲的。」
這話是落雲所說,落苒還未能有甚反應,便听那邊的王卿翰也是冷冷一哼,廣袖一甩,「庸俗!」說著,他也不再看向落苒,自個鑽進馬車,便命令車夫將車駕駛開來。
落苒也是一愣,當即咧嘴一笑,他這聲庸俗自不是對她所說,而是出言惹得他不悅的落雲,果不其然,落苒還未能進入馬車,便听里頭一陣細細的抽噎聲傳來。
落苒回頭一看,盡是落雲慘白著一張小臉,雙手堵住唇,一雙微紅的眼眸正狠狠的瞪著落苒,這個時候,名士的一句話便是千金,剛剛王卿翰罵她一聲庸俗,只怕傳開了,她的終身大事可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