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漸漸漫上了我的腰,我的行走慢慢沒有了自主。我也漸漸的融進了海水里。海浪好像大了不少,它很有勁道的在我的身邊笑著,叫著,我能听懂它的意思︰歡迎喬羽回家。我笑著,也叫著︰大海,我回來了,母親,我回來了!懶
一個浪打了過來,它是听到了我的叫聲,它是很高興的打開門來歡迎我的。它跑得如此之快帶著風夾著雷向我撲過來,它張開了溫暖的雙臂把我緊緊抱在懷里。我好像看到了媽媽,我好像是躺在她的溫暖的懷抱里,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嗚咽聲︰喬兒,你回來了。我的全身馬上飄忽起來,不需要雙腳來支撐我的軀干。
海水在溫柔的撫模著我的身體,像媽媽的手撫模著我,我的身體忽然擴張到了無限,好像和大海融在了一塊。
有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的說︰喬羽,你累了,睡吧,閉上眼楮躺在床上好好的睡吧。我是很疲倦了,我很想好好的睡個覺,不要醒來,就這樣睡下去吧。
我的身體恍恍惚惚的像是飄進了一個很溫暖很舒適的房間里,里面我好像看到了媽媽,還有小青和杏兒,她們都望著我笑著,都輕輕的在我的耳邊說著話。
「孩子,你累了,睡吧,媽媽在你身邊唱歌給你听。」于是我就听到了媽媽很年輕的歌聲,她的手撫模著我,從我的頭頂模到我的胸前,她模過的地方就馬上的不疼痛,是那樣的舒服,舒服的我馬上想著睡去。蟲
「爸爸,你回來了,工作累了吧,快躺下,快睡下,我幫你錘錘背吧。」我就躺下了,于是就有一只小拳頭很輕巧的在我背上敲打著,她敲打到的地方都不酸痛,都是那樣的愜意,愜意的我想起來親親她,但是我已經起不來了。
「喬羽,我知道你的心很累了,既然累了,就好好地歇吧。放心我會守候著你。」是杏兒溫柔的聲音。她俯下了身子在我臉上親吻著。她吻到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是吹上了春風,又長出了女敕綠的青草。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我們在那里奔跑著,打著滾,笑著,鬧著,只是我忽然發現她不見了,我的世界忽然一片黑暗!
我是飄在了空中還是在大海上,或許是在最大的最舒適的大床上?我看著眼前黑下去的一切,我想天黑了到了該睡覺的時候,那就睡去吧。我好像是翻身上了床。我的身子很輕巧地橫了過來,在床上躺著。仿佛有水流流過我的身體,仿佛有風吹過我的臉頰。
于是我飛了起來,在很黑的天空中飛翔著,像那天小艇上飛翔的感覺一樣。我變成了鳥兒張開了翅膀,我終于在飛翔,我終于可以飛到我想要到的任何一個地方。
眼前的黑夜又忽然的像是要完了,我看到東邊好像是一輪紅日就要噴薄。我眼前有了亮光,像炫目的五彩的光芒,從極遠的天際像一朵祥雲很緩慢的向我飄來,在我急切的向它招手的當兒,它加快了速度,倏忽一下就到了我的跟前。我全身馬上被它所籠罩,我爬上了光芒,我像孫悟空一樣騰雲駕霧向著最亮的地方去。那是太陽啊,它正在射出晚到的霞光,它像一把手術刀劈開我的皮膚照進了寒冷的心里。
但是我卻不能抓住它,它是那樣的飄渺,在我的眼前,形成者,消失著……我又忽然的跌落下去,從空中栽了下去,我好像又回到了大海,那海水柔柔的摩擦著我的身體,好像是我心愛的女人在撫模著我,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臉,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只是覺得很美麗,很溫柔的摩挲著我的臉,說著什麼。
我在大海里變成了魚兒,鑽進了大海的深處。那里也是一片光亮和溫暖。在一片光和熱的當兒,我忽然的像消失了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沒有了,我變成了什麼,我也不能知道。
我的意識迷幻了,漸漸地沒有了一切。
但又慢慢的好像又有了一些,我是不是來到了另一個空間,我的身體和我的大腦手腳全都分離開了?我的身子好像又飄在了天空。我從大海的深處又飄了上去?身子是這樣的輕飄,像是到了月球上了嗎?我又覺得自己緩緩的落下,像天空下著的雨落下,落到大海這張碩大無朋的床上。而我全都成了水汽,成了它的一部分,成了海風,成了大海的一縷氣息……
游蕩啊,游蕩……我游蕩了多少個世紀,我尋找了多少的百年?我好像無法計算時間的推移。我像個不死的神仙痛苦的在幽靈的地界徘徊了無數個一萬年,我在不停吶喊著,讓我失去所有的知覺,但它總是藕斷絲連的給了我一絲的氣息。我在孤獨中憂慮中煩躁中困惑中不安中彷徨中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但是無論時間是怎樣的推移,我始終這樣的存在于冥冥中的一隅。
這樣的時光像天上的白雲飄蕩了多少的光陰?曾經看過恐龍飛翔的雲兒今天又在含笑的看著我在宇宙的深處痛苦的游蕩著尋覓著呼嘯著哭泣著……
我要結束!讓我死去吧!
但沒有人會搭理我,他們都在忙啊,都在望著我笑著,我還是在那里飄蕩著,飄蕩著。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少。我只能很清楚地知道後面的日子還像海水一樣無邊無際。我放棄了一切的抗爭,睡吧,死死的睡去吧!讓無數個一萬年的時光在我的睡夢中飄去……
在沉沉的不知延續了多少年的睡夢中,我忽然感到寂靜的冷漠的什麼都沒有的空虛的地方有了聲音。多麼奇怪的聲音,多麼讓我激動
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大,我豎起耳朵來听︰喬羽,喬羽……有人在喊著我的名字,我想翻過身來答應,但我不能動彈,我也說不了話,這麼多的年月過去了我沒有和誰說過一句話,我的嘴巴失去了說話的功能。我在焦急中又感到了光亮,也是從遙遠的地方向我射來,也像一朵祥雲,從遙遠的天邊飄到了我的跟前。先是一片的迷糊,到了近處漸漸的清晰。好美的一朵祥雲啊,祥雲上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子。好面熟的女子。她好像很著急地沖著我喊道︰「喬羽,醒醒啊;喬羽,醒醒吧!」
像是水汽呵到了玻璃上一樣,朦朦朧朧的人影慢慢清晰,祥雲上的女孩不見了,我看見的是非常著急的杏兒,她的淚水正在落下,滴在我的眼楮里,我的眼球受到了刺激轉動了一下。我就听到了她的笑聲︰「喬羽,你醒了,嚇死了我,喬羽,你終于醒了!」
醒了?我莫名其妙。我睡過去了?我想問個究竟,我想問杏兒這些年都去了哪里,我要問又是怎樣的找到了我?我們又是怎樣相遇相識的,我們怎麼又能在一起?這是哪里?是天堂嗎,還是地獄?杏兒,好美的名字,請同樣美麗的你告訴我在我的身邊不停忙碌的白衣天使都是些什麼精靈?我想問的太多,但我還是不能張嘴,我的嘴巴里插著東西,我的喉管也受到了阻礙,我不能說話,但我可以轉動眼球,我可以睜開我的眼楮,我可以清楚看到這里一片雪白,一片很溫暖的感覺。
「喬羽,你別動,這是醫院,嚇死我了,還好我又回過去看你,不然的話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杏兒在哭著很小聲的說著,可是她說的話我听了卻像是晴天霹靂!她的話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很遙遠的過去。我沒有想到那麼遙遠的過去居然也可以這樣真切的零距離的在我身邊。我的大腦忽然像是電流流通了一樣,所有的記憶在通電的同時全都串聯了起來。
天啊,我又回來了!我又回到了這個地方!而且同樣的是這個丫頭毀掉了我!我曾經寫好了的結尾,多麼漂亮的結尾被你殘暴的篡改了!沒了,一切都沒有了,這雪白的牆壁就像我蒼白的臉,我的心跳還在慌亂的跳些什麼,停止吧,結束吧——但這是不可能的!
我的淚好像要出來,但半天我都沒有感覺到它的流動,只有杏兒的淚水還在繼續侵略我的領空。我別過臉去,我不想看到她,這個個漂亮的卻讓我厭惡的女孩!多麼殘忍和毒辣的女孩!
「喬羽,你怎麼這樣的傻,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你騙我,你總是騙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嗎?你要是就這樣在我的面前走了我是無法原諒我自己的,喬羽!」杏兒還在我的耳邊訴說,我的憤怒我的不滿她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想跳起來狠狠地打她一頓,我想去掉所有的管子我要痛痛快快大罵她一頓,但我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只有像個听話的孩子乖乖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