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地在殤的臉上印下一吻,然後拿起殤身邊那條奪走他生命的白綾,搬來一張破舊的椅子,踩上去,將白綾拋上梁柱,綁出一個繩圈。
然後,她踮起腳尖,將頭伸進繩圈里,踢翻椅子,隨殤而去。
在她的腳下,殤靜靜地躺著。
她看著殤絕美的臉,感覺不到窒息的痛苦,只看到殤在對她微笑。
直到兩日後,例行到冷宮巡視的宮女才在某間廢棄的屋子里發現了上吊身亡的雨妃。
她的唇邊帶著笑意,沒有絲毫的痛苦。
柳貴妃帶著仵作來了。
經驗尸,仵作確定雨妃是自盡的,沒有任何強迫的痕跡。
她的死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像這種沒有背景沒有權勢,既不夠美貌出眾,又不討喜的女人,生活就與被打入冷宮沒兩樣。
孤寂的雨夜,她一個人面對漫長的孤獨與冷清,想到媛貴妃不論生死都熱鬧繁盛,一時想不開,跑到廢棄的冷宮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不是很正常嗎?
而且,她死之前還說過她要去天堂了,想想她近日的瘋顛和唇邊幸福的笑,這樣死去,對她也是一種解月兌了。
在這女人濟濟的深宮,幾乎每日都有人消亡或消失,能像媛貴妃或她那樣,能被人所知並安葬,已實幸事。
很快,這個華麗的皇宮就會忘記她,就像忘記一朝朝、一代代、一批批曾經美貌孤獨的女人一樣。
在這深宮,最不缺的就是年輕美麗的女人,少了一個,會有更多個。
就是這麼華麗,就是這麼殘酷。
難兒趴在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海棠。
一夜風雨,海棠全謝了,生命就是這麼短暫。
也許是受到媛貴妃和雨妃仙逝的影響,她的精神不太好,長長的頭發垂在腰間無心打理,一件長長的白袍襯得她的臉蛋更顯雪白。
蘭姨走進來︰「公主,該梳妝了。」
難兒轉過頭來︰「蘭姨,雨妃娘娘下葬了嗎?」
「是的,皇上親自送她去了。」
「哦,皇上還挺上心的呢。」
「雖然皇上對死亡的事看得很淡,但並不虧待已經死去的娘娘。」
「皇上,還是有點人性的哦。」難兒甜甜膩膩地一笑,「我今天穿什麼好呢?」
「您穿什麼都好。」
難兒想了一想︰「我今天想穿紅裙子,不過,現在穿紅裙子很不合時宜呢,還是穿白裙子吧,越白越好。打扮好後,我想去雨妃的屋子里看看,給她上柱香。」
沒過多久,難兒就一身素白地出現在雨妃的冷雨宮里。
很偏僻的一隅,雖名為「宮」,卻比民間的宅子大不了多少。
而雨妃雖名為「妃」,卻只有一個50多歲的老宮女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宮女照顧,老宮女有點耳背和眼花,小宮女懵懂無知,她們總是一入夜就睡了,不曾察覺主子的秘密。
雨妃,在宮里真的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難兒本來還有點同情雨妃,如今再看看這冷清的屋子,卻覺得雨妃這麼走確是最好不過了,畢竟,她在走之前,能和「殤」那般高貴絕美的男人有過那般蝕骨的纏綿——那也許是對深宮女人最大的獎賞了。
她給雨妃上了柱香,借機觀察了里外一切。
沒有「殤」的味道與痕跡。
那夜,夜忍應該把屋里都檢查和處理過了。
現在,屋里屋外空空蕩蕩,雨妃生前的用品,能陪葬的都陪她去了;不能陪的,要麼銷毀,要麼被移交宮里。
柳貴妃派來的人手,正把雨妃的東西一件件裝好帶走。
冷雨宮,真的空了。
難兒轉身離開,心里默默道︰到此為止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她不會再來這里,「殤」也不會再來這里,沒有人知道「殤」與媛貴妃、雨妃的秘密。
她不是真的女人,她還不了解女人,既不了解獨孤九劫,也不了解雨妃。
自以為了解女人的男人,總會犯下大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