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淺也在想,自己怎麼就那麼傻呢?看了那麼多王子灰姑娘的台灣偶像劇,不是車禍就是癌癥的韓劇,為什麼都沒有從那里邊學會怎樣才能不去想念一個人。
如果有人問她,你喜歡林嘉木什麼呢?
長得好看、笑起來很燦爛、打得一手好籃球
這樣的理由連夏淺自己都會覺得膚淺。但是,卻都是她喜歡的男孩子所需要具備的特質啊。兩年的大學生活平寂如水,林嘉木是闖入她生命里的一道光,突兀又驚喜,瞬間就能點亮她的眼眸。像是從每天路過的小街中央突然出現了一間漂亮的大房子,卻不像旁邊的商店掛著「歡迎光臨」的牌子。夏淺想要靠近他、了解他、感受他,她想把自己覺得美好的東西跟他分享,希望他打開門邀請自己進去參觀。
夏淺說,那是因為歉疚啊。如果不是自己的大意嘲笑,就不會讓他失了臉面。之所以對他好,是在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借口蒼白,任誰都不會相信。對方從未放在心上的一件小事,卻讓她傻傻地願意把自己都賠進去。她女孩子的矜持高傲被扔在了地上,蒙了灰。
據說報復一個忽略自己的人最好的方法,是先讓他在意你、習慣你、無法離開你,再狠狠地拋棄他。夏淺以為,現在為他做的這些事只是為了祭奠她那被踐踏了的可憐自尊。自虐式地想念那個人,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恥辱。她就那樣自欺欺人地模糊了喜歡他的模樣,暗自以為把林嘉木放在了敵對的位置,總以為他會在以後償還自己現在所經受的苦楚。
那是夏淺心底黑暗角落里滋生出來的小惡魔,折磨了自己,也忽略了身旁的人。
在希寧的監督下,夏淺每天都只拿著乒乓球拍了,手臂的淤青和血斑也在漸漸消退,但打球的狀態卻始終都沒法恢復。好說歹說才把希寧和韓望勸出去吃飯,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木地板上,透過天窗看夜色慢慢籠罩,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上傳到了微博上。
不一會兒就收到了評論的短信,是林啟陽的。
「怎麼不去吃飯呢?我剛和幾個朋友去吃了火鍋,熱得都快融化了。」
夏淺眼前浮現出他穿著白體恤站在樹下使勁扇著風的樣子,豆大的汗水爭先恐後地從毛孔中冒出來,大喊「天氣怎麼那麼熱,我都快要融化了「。搖頭失笑,干嘛老是把自己當成雪糕呢。
「就是因為不想融化才不想出去啊。」哪像他,都快融化了還去吃熱氣騰騰的火鍋,豈不會融化得更快?
「什麼都不吃傷胃,我去幫你買杯飲料。」
是不是長得胖胖的人都是好人呢,他們把所有的不開心吃進了肚子,一個人默默地消化著難過悲傷的情緒,面對別人時又會是一張笑臉。夏淺撐著手臂坐起來,看林啟陽圓圓的臉上掛著汗珠一刻不停地朝自己走來,真心地覺得,胖胖的人,也很可愛的。
「是蜂蜜柚子茶,」林啟陽遞過來時順勢坐在了夏淺身邊,「在我經常去的那家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雙手捧著杯身感受著那淡淡的溫度,夏淺把下巴擱在了膝蓋上,不經意地轉頭問他︰「不是說在城里吃火鍋麼?」
「打車回來了。」耷拉著腦袋像家里那只一犯錯就裝可憐的小動物,林啟陽伸手拍了拍夏淺的頭頂,「怎麼了,不開心麼?」
夏淺咬著吸管,喝道滿口果肉時才點頭。
「這可不像你啊。」至少,不像我以為的那個充滿陽光、活力十足的女孩。
夏淺眨了眨眼表示疑問。只听林啟陽的聲音像舒緩的鋼琴曲靜靜地在耳邊流淌︰「你給我的感覺,是一個開朗熱情、積極向上的女生,可以為一件小事開心很久,容易滿足的人。其實,是把難過都藏起來了吧,那麼地明媚,可依然憂傷。」
忽略掉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文藝腔,夏淺悶聲問︰「你是這樣看我的?省略了任性的孩子氣、偶爾的心里黑暗面、無痛申吟、自以為是的驕傲,發現了這些缺點之後,依然覺得我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
林啟陽笑得包容︰「任性、孩子氣、偶爾的叛逆、撒嬌、高傲,這些都不是缺點啊,那是作為女生應該要有的權力。你很好,至少你能堅持散播自己的愛心,盡力幫助山區里的孩子,這一點很多同齡的女孩子都做不到身體力行。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適合生活的女生。」
這是夏淺第一次听到如此純粹的贊美,她直視著林啟陽的眼楮,想找出稍微那麼一丁點的蛛絲馬跡證明他只是在好心安慰,可對方的坦然讓夏淺覺得挫敗。
很久之後跟媽媽聊天,夏淺突然問起,如果一個男生跟你說覺得你適合生活那是什麼意思,媽媽想了想回答,就是說喜歡你,想要跟你一起生活的意思。夏淺啞然失笑,林啟陽他可以從微博的字里行間看出自己的善良和任性、開朗與悲傷,但他是從哪里看出自己是適合生活的人了呢。
這個問題,卻再也沒有誰可以替他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