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兒哦?」
電話一接通,夏淺就听出對方語氣里的不耐,一連串的安撫︰「不好意思,你到了嗎?」左右轉動著腦袋,「我已經到啦,怎麼沒有看到你呢?你等我找找。」
「柱子後邊那個是不是他?」
順著莊美婷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大半個身子都被柱子擋住,隱隱地露出棕色挎包的一角,是上課時經常背的那個。夏淺松了一口氣,掛了電話一路小跑過去,他的腳下落了一地煙灰。
「等很久了嗎?」
看女生撐著腰微微喘氣,盧偉安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給你打電話沒打通。」
「不好意思,大概商場里信號不太好。」
盧偉安探過頭,她手上什麼都沒拿,沒來得及買?倒是後邊走來的吳拓提了個以純的口袋。
「看,好看嗎?」莊美婷提著一邊褲腿,展示自己穿上就舍不得換下來的牛仔褲,「我剛才買的哦。」
對著這只孔雀,夏淺無奈地笑了笑,想了半天只說出四個字︰「她怕會冷。」
盧偉安抬頭看天,陰雲籠罩在城市的上空,雲底似乎壓在了最高那棟建築的頭頂,一陣風過就能落下雨來。手機的氣象報告提示說陰有小雨,出門時順便從衣櫃中取了一件休閑西裝外套。他們幾個人還穿著短袖,看著夏淺身上的裙子,汗毛不自覺地立起來,頓時覺得自己剛才那頓脾氣有些小題大做。
「走吧,我們去財富中心那邊吧。」
夏淺跟盧偉安走在前邊帶路,听他講家里養的那只特別聰明的狗狗。每次他回家的時候都會守在門口接他,洗完澡像匹月兌韁的野馬一樣在客廳里沙發上到處亂竄,弄得狗毛滿天飛,被他爸媽吼的時候就用那雙紫葡萄樣兒的眼楮望著小主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拐著去面壁思過。還有他的兩個特別粘人的小妹妹,哭著鬧著讓他領著去看電影,看完之後還要去吃肯德基的草莓甜筒。把她們安全送回家之後接到高中好朋友的電話約他逛街,兩個人沿著春熙路走了四五里路,休息的時候居然找的又是一家電影院。夏淺想,他應該不是听到電影院就想吐,是想起那兩大桶爆米花會反胃才對。
忽然手臂一涼,攤開手掌︰「下雨了麼?」
盧偉安笑得無憂︰「我帶了傘。」
拍了拍自己的包︰「我也有帶。」
盧偉安撐開傘遮住夏淺頭頂,說︰「把你的給他們吧,我們撐一把。」
「在下雨天,我為你撐傘,記得那次,我濕了右肩,把你護在,我心跳的這一邊。」一句歌詞猝不及防地闖入腦中,是偶像新專輯里嘴細膩感人的那首,據說他听到Demo帶時想起了自己的初戀。
在夏淺的記憶里,初中時學校離家遠,媽媽照顧年紀還小的弟弟,從來沒有為她送過傘。到了高中,家搬到了學校對面,倒成了媽媽不送傘的借口。哪怕是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都是自己一個人跑回家。連媽媽都不擔心女兒淋了雨會生病,哪里會有男生會濕了自己只為把一個女孩溫柔相護呢。
紅綠燈路口,夏淺就站在盧偉安的左手邊,像是為了證實什麼,上半身微微向後仰著,一偏頭就能看到男生西裝外套的肩膀位置,黑色的亞麻表層鋪了一層比白砂糖還細細薄薄得小雨點。一滴雨水順著傘的支架滑了下來掉在他的後背,迅速地沒入了衣服里。
綠燈亮起,盧偉安提醒身邊愣神的女生︰「走吧。」
落後了他半個腳掌的位置,目光怔怔地停留在他的肩頭,想要用自己手心的溫度幫他熨得妥帖。注意到右邊疾馳而來的車輛,夏淺趕緊拉住他的衣袖︰「小心。」
「還有多遠呀?」莊美婷的聲音在後側響起。
夏淺一驚,放了手,不動聲色地轉頭。莊美婷她和吳拓手拉手,兩個人在飄落的雨絲中皺緊了眉頭,卻並不妨礙她看清夏淺和盧偉安之間的互動,頭發上白茫茫一片,好心分給他們用的傘被吳拓拿在手里。
「怎麼不打傘?」
吳拓看了一眼站在傘下悠然自得的夏淺,似乎嫌她太過嬌氣,說︰「又不大,打著麻煩。」
夏淺笑了笑,不再說話,轉回去小心注意著腳下的路。他自己不心疼他的老婆,一個外人擔心有什麼用。
「嘿,你說我們這像不像私奔?」
「哈?」乍一听,沒經過大腦說出來的話吧。
「電視劇里不都這樣演嗎,一對苦命鴛鴦被家人反對絕對亡命天涯的時候,通常都會下著雨來表現他們堅定的意志和忠貞的愛情。」
夏淺好笑地看著他︰「但人家哪有閑情逸致打傘呀,要說亡命天涯的苦命鴛鴦,後邊那對倒是比較像。」
似乎認可了夏淺的觀點,盧偉安不再繼續私奔的話題,轉而說︰「還好今天下雨我的那些同學都懶得出門,不然被他們看到就慘了。」
听出了慶幸的語氣,夏淺問︰「怎麼?」爽了他們的約來唱歌了麼。
「如果他們看我們這樣在大街上走,肯定會追著我問,還大驚小怪地叫,喲,盧偉安,啥時候換了女朋友哦,又不跟我們說。」
捏著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惹得夏淺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盧偉安終于松了一口氣,心情好了就好,也不枉他賣力演出。
夏淺的注意力卻轉到了他剛才說的「換」字上,女朋友是換了,而不是交了。雖然猜不到他當時的想法,但還能清楚地記得莊美婷問他是不是有家室時他沉默的那幾秒種,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問她從何得知,直到莊美婷不放棄地說出「從QQ空間看出來讓他不要再裝了」的時候,他才掩飾住自己的猶疑,點了點頭。
是的,就算馬上要出國,也不會成為分手的理由的,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