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兵卒們都喜笑顏開拿著挑好的兵服交到鄭老八身前。「大你可一定洗干淨了,可不敢留下一點晦氣!」一名同樣操著山西口音,身材單薄,年約二十上下的兵卒不放心的囑咐道。
鄭老八笑道︰「曹二蛋你他娘怕死還敢穿死人的衣裳。」
曹二蛋笑著露出兩片發黃仿若兔爺的大門牙,又將兩身身形肥大的兵服扔了過去︰「怕死怎的,怕死就不要這兩身能值好幾錢銀子的軍衣?你這慫蛋當呃傻呢,可一定要洗干淨了!」
鄭老八立時喜笑顏開︰「還真有呃能穿的?!放心吧,保證洗的跟新的似的呃也怕死呢。」
徐老蔫捧著軍服來到史可朗身旁,諂笑道︰「史爺,小的將您的軍服也挑出來了,您看著可合適?」
史可朗臉色發白,急忙擺手︰「不要,不要,老子不穿死人衣服。」
徐老蔫笑道︰「哎,史爺這是咋說話哩,人死了衣裳又沒死,怕球!洗干淨了就是好衣裳,這可是二錢銀子一身。」
「就他娘的是二兩銀子一身老子也不要,快給老子拿走!」
朱壽沉聲道︰「可朗,咱們既已從軍,從今後干的就是刀口舌忝血有今兒沒明兒的日子,這膽子一定要大心也一定要狠,否則不消幾日就是別的兄弟扒你身上的軍衣了。」
史可朗臉色發白瞧著周遭兵卒聞言臉上都露出的贊同之色,驚恐的雙眼慢慢落在徐老蔫遞過來的沾血發黑的兵服,沉默了片刻,顫抖的臉露出猙獰,低吼道︰「娘的,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穿死人衣服?!我、我听壽哥的,老子還就穿了。」伸手奪過兵服使勁在懷里蹭了蹭,咧嘴嘿嘿笑了起來,徐老蔫等兵卒也呵呵笑了起來。
朱壽微笑著,眼神瞟了一眼已醒過來了卻故意躺在地上裝死的孫大彪和胡侃,沉聲道︰「有句老話兄弟們想必都听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朱壽是什麼樣的人處久了你們會知道的。還是那句話,既然從軍在一個鍋里掄馬勺咱們就是生死兄弟,我能不能替兄弟們擋刀槍以命換命,兄弟們戰場上會看到的。」
他會為我們以命換命?徐老蔫等兵卒吃驚懷疑都露出是不是听錯了的神情瞧著朱壽。
朱壽笑了一下,臉色陰沉下來,抬手指著不遠處庫里刺和那兩名被自己一刀斃命的蒙古兵的尸首,喝道︰「我被指揮僉事江大人任命為你們的頭的那一刻起,你們的一切就都交到我手里了包括你們的命!我這個人最恨的就是不守規矩藐視長官,窩里橫欺壓自家兄弟的雜碎王八蛋。今兒是初犯我可以稍懲即過不再追究。但若再敢故態重萌給臉不要臉,老子不介意像殺蒙古百戶和那兩個韃子一般宰了他!」
徐老蔫等兵卒全都震驚的扭頭瞧向曬場那數十真蒙古韃子的尸首,目光都聚焦在庫里刺的尸首上。那、那個蒙古韃子百戶竟是他殺的?裝死的孫大彪和胡侃的身子都輕顫了一下,腫的眯成一條縫隙的雙眼勉力睜著互相偷瞧了一眼,都感受到對方的震驚和懷疑。
朱壽陰冷的笑了一下︰「怎麼不信?」
「信,信,小的們信!」徐老蔫等兵卒都臉色見白,忙連連點頭,答道。
朱壽臉上浮起陰險的笑意︰「你們若有興趣不妨過去瞧瞧那個蒙古韃子百戶是怎麼死的,我相信你們從他的死法中應該能揣摩出來幾分我這個人行事的風格。」
徐老蔫等兵卒互相瞧了瞧,幾乎同時奔了過去仔細察看著庫里刺的尸首。
片刻,一名兵卒驚呼道︰「天爺!腫得像河里的大癩蛤蟆,這韃子的蛋都捏碎了!」話音剛落,兵卒們陷入沉默,眼神互相偷瞟著都不由自主暗打了個冷戰,都感覺自己身下一陣陣發緊。
「看清楚他是怎麼死的了?」朱壽淡淡的話傳來,徐老蔫等兵卒激靈回過神來慢慢退了回來。
徐老蔫瞧了瞧其他臉色更見蒼白眼神閃躲的兵卒們,輕咳著發緊的嗓子眼,強笑道︰「回小旗官,小的們看清楚了。」
朱壽微笑道︰「若是諸位兄弟還覺著印象不深刻,就再過去瞧瞧那兩個癟三王八蛋。」
兵卒們驚得連連搖頭,都眼神發虛飛快的偷瞟了一眼挺尸般的孫大彪和胡侃,心里都在驚恐的念叨,這毛頭小子心性不是一般的陰損歹毒,俺(呃)明白這是在警告俺(呃),要是得罪了他他有得是陰損手段對付俺(呃)!
徐老蔫驚恐的雙目飛快的閃爍,突然翻身跪倒,聲音發飄道︰「小的從今後惟小旗官馬首是瞻,小旗官讓呃跪著呃絕不敢起來,總之一句話,小旗官從今兒起就是呃的爹娘,就是天!」
「小的們同老蔫兄弟一個心思,從今兒起小旗官讓俺做啥俺就做啥,絕不敢有二話!」其他兵卒也急忙跪倒,隨聲附和道。
朱壽微笑道︰「我曾對天發過誓心思和手段絕不用于自家兄弟身上,如違誓言萬劫不復。就是不知曉你們是願和我做兄弟還是?」
「做兄弟,俺(呃)們都願和小旗官您做兄弟。」徐老蔫等兵卒慌不迭的連聲道,其中幾名兵卒的話音已透出了哭音。
徐老蔫抬起頭,眼淚在眼圈晃蕩,哽咽道︰「小旗官要和呃們做兄弟,這樣真誠的肺腑之言只要他還是個人都會感激涕零受寵若驚,小旗官如此抬舉看得起呃們兄弟們真是無話可說,從今後兄弟們的命就是小旗官的了。」
「對對,俺們的命就是小旗官的了。」
朱壽微笑揚了揚手,「謝小旗官。」徐老蔫等兵卒紛紛站起身來,臉上都掛著余悸未消的強笑。
朱壽走過去拍拍徐老蔫的肩頭︰「老蔫你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自己的兄弟是聰明人,因為腦子不累。我知曉你運送兵服去保安衛已經很辛苦了,但我還是要再給你派一樁苦差事。」
徐老蔫忙諂笑道︰「小旗官這話說得,小的可受用不起。小旗官但有吩咐小的一定竭盡全力做好。」
朱壽微笑點頭︰「東西堡門駐守的兵卒以及垛口駐防的兵卒如何排班我想交給你。」
徐老蔫一愣,驚喜的翻身跪倒,咧嘴露出兩排大黃牙︰「小的謝小旗官抬舉。」
朱壽微笑攙扶起徐老蔫︰「這差使說輕了關系到軍法軍規,說重了可關系到咱們這些兄弟的性命。老蔫,可不能有絲毫馬虎。」
徐老蔫興奮道︰「小旗官只管放心,小的可是個老兵了,敢用人頭擔保絕不會有半點差錯。再說了小旗官您如此抬舉呃,呃就是塊爛泥呃也會把自己糊牆上。」
「好!」朱壽笑著重重拍了拍徐老蔫的臂膀︰「今兒白天垛口就先由我和史可朗盯著。」
「那怎麼成,您是小旗官應該坐鎮指揮,這些苦差事哪能讓您,」
朱壽笑著打斷徐老蔫的話︰「蒙古韃子想必不會這麼煞風景。兄弟們初來乍到又忙活了半天,今兒就好好歇歇,這事就這麼著了。」
「小旗官如此體貼兄弟們,兄弟們還不快謝過小旗官。」徐老蔫等兵卒都滿臉歡喜的翻身跪倒。
朱壽微挑了一下眉梢,笑道︰「這稱呼要改一改,一個小兵頭算的哪門子官。今後除卻上司檢查一律都叫我壽哥。」
壽哥?!徐老蔫等兵卒都是一愣抬起頭瞧著朱壽,轉瞬間臉上都露出激動驚喜之色,齊聲大喊道︰「兄弟們見過壽哥。」
朱壽笑道︰「嗯,這麼听起來有一家人的味道了。」
「呵呵呵呵。」徐老蔫等兵卒興奮開心的笑了。
「可朗別傻愣著了,走吧。」朱壽笑著揮手道。
史可朗意猶未盡的瞟了一眼裝死的胡侃,使勁啐了一口︰「娘的,便宜你這王八蛋了!」一溜小跑過來。
朱壽瞧了一眼和死人混在一處的孫大彪和胡侃,嘴角露出一絲若隱若現玩味的笑意,沖劉保本拱拱手走向堡門。
劉保本眼中閃爍著異色深深地瞧著朱壽的背影,陰狠毒這小子全佔了,手段干淨利落,不僅將那兩個兵痞教訓得不省人事,其他兵痞也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越瞧這小子越覺著他一定不會是個平庸之輩,這女婿本老爺要定了!
朱壽背負著手拐上羊腸小道,史可朗扭頭瞧了一眼西堡門,興奮道︰「壽哥,兄弟真是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你不僅為兄弟我出了氣解了恨,還順勢將那幫子兵痞混蛋也收拾的服服帖帖。從今兒起東八里堡這一畝三分地,壽哥就是輕咳一聲地皮都得顫上幾顫。小弟我借您得勢也能讓這幫子王八蛋要哭就哭要笑就笑,嘿嘿嘿。」
微風拂面,一股濃郁的桃梨花香氣飄入鼻端,朱壽愜意的深吸了一口氣,扭臉瞧著西面數十米外一大片粉女敕雪白,問道︰「那是劉保本的果園吧?」史可朗笑著點點頭。
朱壽心里明白,東八里堡雖然在明朝時歸保安州管轄,但到了清以後就又劃歸懷來縣。懷來縣是有名的葡萄水果產地,如今看來在明朝時這方圓之地就已是果花香四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