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踫,朱壽微蹙了下眉心,看她眼神,這波斯女子好像有什麼難事要對我說,這事透著邪,她是皇上的女人,看皇上對她還是很寵愛的,可怎麼有難事不對皇上說,反倒求起我來了?
一人從院內飛奔進房,翻身跪倒,喘著粗氣,滿臉喜色道︰「主子,主子,事成了。」
正德身子一顫,目露驚喜與懷疑交織之色看著身穿錦袍便服的谷大用︰「這麼快,不是說晌午嗎?」
谷大用眉開眼笑道︰「回主子,原是約定晌午的,可不成想王璽帶著銀子去見鄭旺,這鄭旺見了銀子,又听聞宮中內宦和宮女們這麼愛戴自己的女兒,激動興奮得直蹦,因此這家伙兒恨不得馬上救出女兒,好早點做他的國丈大人,就沒了耐性,因此提前闖了東安門,被禁軍拿獲,此刻正押往鎮撫司。」
正德深吸了口氣,點點頭,雙目閃爍著直透心肺的寒芒望向朱壽,朱壽躬身道︰「臣弟已準備好了,隨時听領皇兄旨意。」
沉默了片刻,正德沉聲道︰「過半個時辰後,傳旨劉瑾、張永、魏彬去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告訴他們,就說朕非常震怒,令三法司去詔獄提人犯,會審此案。」
「奴才遵旨。」谷大用叩頭領旨後,並沒離去,而是一直伏地跪著。
正德微眯雙眼,寒光閃爍了片刻,沉聲道︰「朕決心已下,秉承太、祖、成、祖立下的成法,天子威權不容掣肘,告訴劉瑾他們,若是今晚之事有所變化,就讓內閣六部會同三法司合審此案,到了這一步,朕不會在意天下非議。」
谷大用身子一顫,急忙回道︰「主子放心,奴才們一定不負主子重托。」站起身來,躬身退到門旁轉身飛奔而出,穿院入偏門離去了。
朱壽躬身道︰「皇兄,相信臣弟,事情不會……」
正德擺手止住朱壽的話︰「朕信你能做好此事,但朕也怕意外,因此朕也不能不考慮的萬全一些,你也知曉,這事一旦做了,就沒有轉寰的余地了,朕不想傷及母子情分,只是不想做阿斗。她若真不顧及朕這個兒子,朕也只能不要這個臉面了。」
朱壽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臣弟理解皇兄的苦衷,臣弟竭盡全力也會將此事辦成。」
正德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感激和溫情,但稍顯即逝,平靜地說道︰「晚膳後,朕來接你進宮。」說完邁步走向房門,沉聲道︰「朕想一個人靜靜。」
欲要跟隨的錢寧和烏力黛都忙止住腳步,烏力黛眼中閃過驚喜之色,怔怔的瞧著正德穿院離去。
靜默了片刻,偏房門輕輕開啟一角,一只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美目偷偷向外張望。
朱壽微笑道︰「皇上走了,出來吧。」
聞言,美目驚羞得急忙躲了回去,又過了片刻,李嫣然探頭羞澀的說道︰「小菊姐說,她的衣裙昨日刮壞了。」
朱壽恍然,扭頭臉上浮起一抹壞笑,沖李嫣然眨了一下眼,轉回頭之際笑容消失,抱拳拱手︰「烏力黛小姐,能否給找兩身衣裙。」
猶豫沉思中的烏力黛忙襝身還禮︰「民女當不起朱公子這般客氣,民女這就去給兩位小姐取衣裙。」烏力黛快步出房而去。
一直如盆景面無表情的錢寧活了過來,俊美的臉上全是諂媚笑意︰「堂叔想必口渴了,佷兒給您端茶去。」
朱壽張嘴想要客氣幾句,錢寧已快步出了房,瞧著錢寧瘦長偏陰性的感覺的背影,朱壽嘴角露出滑稽的笑意。
若是不知曉未來的歷史,真是怎麼也想不到和東廠張銳一同創出,讓未來大明朝野毛骨悚然的廠衛這個品牌的兩大創始人之一的錢寧,竟然會成了自己的干佷子。
我竟然成了明史上赫赫有名的寵佞的干堂叔,這真是上哪說理去,嘿嘿嘿。朱壽臉上滑稽的笑意越發濃了,搖搖頭,坐下了。
片刻,烏力黛和錢寧一同回來,烏力黛捧著兩身杭州織造局御貢的繡百蝶落花圖案的錦絲褶皺長裙,笑靨如花來到偏房門前,正要邁步進房。
守在房門處的李嫣然攔住,伸手接過錦絲褶皺長裙,烏力黛微愣,陪笑道︰「讓民女服侍兩位小姐更衣。」
李嫣然神情微露緊張,硬邦邦道︰「不必了。」話音落下,房門被緊緊關閉了。
烏力黛神情尷尬,怔怔的瞧著緊閉的房門,一抹自哀自憐在眉宇間浮起,美眸閃動晶瑩的淚光,暗咬了一下銀牙,硬生生將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收了,轉身,垂首慢慢走了過來。
「堂叔,這是剛沏好的極品黃山毛尖,您嘗嘗。」錢寧滿臉諂笑,雙手奉著黃底薄胎三彩山水圖案細瓷茶盞遞向朱壽。
朱壽笑著接過茶盞︰「朱護衛,坐。」
錢寧聞言翻身跪倒,臉露驚慌︰「佷兒斗膽請問堂叔,佷兒是否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妥,讓堂叔您生氣?」
朱壽笑道︰「怨我了,這叫習慣了,一時改不過口,快起來。」
錢寧哀怨的站起身︰「堂叔險些將佷兒嚇死,若是皇上听到堂叔這樣叫佷兒,那佷兒可就真沒法活了。」
朱壽心里暗打了個寒戰,揭開蓋碗,輕呷了一口,笑道︰「味不錯,也罷,既然你這麼懇切,從皇兄那論,我也確實受得起你一聲叔,以後我就叫你寧佷兒吧。」
錢寧聞言立時眉開眼笑︰「太好了,叔承認佷兒,佷兒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了,叔今後但有差遣,佷兒就是拼了命也要為叔辦好。」
「言重了,這兩天交往,叔瞧得出來寧佷兒是個有情義的人,人嘛,都保不齊有個難處,互相幫襯一下,也許一些溝溝坎坎就平穩地過去了。」
錢寧眼神一亮,驚喜的趕忙說道︰「叔的至理名言,佷兒一定牢記在心。」
朱壽笑道︰「你瞧你又言重了不是,不過幾句心里話,算不得什麼至理名言,話說回來,叔還真的謝謝你幫叔這個大忙。」
錢寧忙從袖內掏出兩頁蓋著順天府官印的單子,雙手奉上︰「昨兒佷兒去了教坊司,已將兩位小嬸的奴籍銷了,這是兩位小嬸的黃冊戶籍單子,還有請叔不要心急,等皇上吩咐的事辦完,佷兒立刻去焦閣老府上,保證將叔交代的事辦成。」
朱壽接過細細瞧了瞧,揣進懷內︰「有勞賢佷了。」
「叔您怎麼又跟佷兒客氣。」錢寧哀怨的說道。
瞧著錢寧宛若久、曠、怨婦般水汪汪的眼神,朱壽的後脊梁骨都有些陰涼,急忙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熱茶,苦笑道︰「是叔的不是,叔以後不會和寧佷兒客氣了。」
烏力黛微抬眼瞧著臉上還透著青稚,說起來就是個半大小子,可卻一副老氣橫秋老神在在德行的朱壽,又飛快瞟了一眼錢寧。
錢寧雖相貌妖媚,宛若絕色美人,但烏力黛卻通過自己的主人知曉其實錢寧已有二十五六歲了,卻在朱壽面前扮演著稚童角色,且沒有絲毫的羞恥感,一口一個叔的叫著朱壽。
烏力黛心里升起滑稽荒謬的感覺,內心里卻也清楚的知道眼前這位皇上的堂弟,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是自己最後的指望。
烏力黛的喘息慢慢變粗了,美眸閃出決然之色,猛地握緊粉拳,正要翻身跪倒,偏房的門開啟,孟小菊和李嫣然羞紅的俏臉閃動著敬畏之色走了出來。
朱壽瞧著她們身上貼身合體盡顯妖嬈婀娜身姿,一墨綠一淺綠花樣圖案相似的錦絲褶皺長裙,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錢寧瞧見兩女走出,忙站起身,滿臉堆笑正要躬身施禮之際。兩女突然翻身跪倒。
朱壽一愣,愕然的站起身,走了過去︰「你們這是做什麼?」
孟小菊跪伏在地不敢抬頭,李嫣然偷眼瞧了瞧她,大著膽子抬起頭,敬畏的瞧了一眼朱壽,又急忙低垂下頭,顫抖著輕聲道︰「您、您是王爺嗎?」
朱壽恍然,笑道︰「我可不是騙、色、的騙子,昨晚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真是東八里堡的小旗。」
「真、真的?」孟小菊抬起頭,話雖顫抖,但美眸內全是懷疑之色。
朱壽嘿嘿笑道︰「你們倆不會是想做王妃吧?」
孟小菊驚得小臉一白,急忙道︰「不、不是的,奴家姐妹絕沒有那樣的心思。剛才您與皇上的話我們都听到了,奴家是、是想您若真是親王或是郡王殿下,您能否向皇上求情,饒過奴家姐妹的爹娘。」
朱壽下意識的皺了下眉頭,露出苦笑︰「這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我忙完了皇差,然後詳細和你們說,都起來吧。」
孟小菊和李嫣然眼淚汪汪的互相看了一眼,低聲道︰「是。」
錢寧快步過來,翻身跪倒︰「佷兒朱寧見過兩位小嬸。」
兩女臊的玉面如血,慌亂不知所措瞧向朱壽,朱壽沖她們笑著眨了一下眼︰「還不快讓寧佷兒起來。」
「快、快快請起。」兩女急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