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明身衣在膝上的毛毯上,隔著柔軟的毯著,點了點麻木的大腿,一場意外,他成了一個只能用輪椅代步的人。
那時他意氣風發,在商場數次亮台,次次都帶來奇跡,他得意于他的順暢時,從來沒想過他會成為一個廢人。
藍依兒開始了董事會,無眠無休的討論,董事長的位子是否要換人坐,一個連行走都不能的廢人,是不可能帶領他們走向更大的輝煌的。
那時候,他被野心勃勃的眾人懷疑著,頭一次覺得人性的趁人之危,多麼的刺骨冰冷,他的意外沒人同情,只有一張張,逼他讓位的嘴臉。
可是,他又豈是能輕易被人扳倒的人,他掌握的一切都不能讓那麼如願,他絕不會妥協,他廢了,他還有兩個兒子。
雖然他的二兒子,並不突出,但只要他親自帶動,不相信他不會成為一個商業猛將,可是,最終他還是失望,他能做的,遠遠不夠。
繼承給他的話,他會在如狼似虎的董事間,一下子逼入絕境,最終他會把他的位子,讓給別人,他辛苦維持而且擴展的祖上基業,也會被別人篡奪。
那一回,他是真的覺得沒希望了,只是,他在偶爾間,卻得到了單君,他那個因為失明而差點遺忘的孩子,竟然做出了他無意間寄過去的方案。
他看到了希望,單君就是他的另一個奇跡,如他所願的,他回來的突然,他的繼承也突然,他的睿智與狠絕,更是把一群別有用心的人,打得措手不及。
「單君,你可知,有你這個兒子,我有多麼驕傲。」他輕聲自語道,可是,為什麼他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輕聲嘆息,嘆不去他心中的郁悶。他開始自已推著輪椅向著某個方向走去,拒絕了來人的幫忙。
不如大廳的氣派非凡,他轉入的地方,是一排典雅古僕的平屋,而屋前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一頭密發,在陽光下,散著奪目的光輝。
他的臉反而朦朧在了光韻中。
他微怔看著他的側臉,有時候他看不透他,明明很喜歡黑暗的人,為什麼站在陽光下,一點都不會格格不入。
反倒陽光灑在他身上時,他沉穩的氣息,多了份懾人,本就奪目,加上光芒,更加的讓人不敢直視。
他手中拿著一只小熊,很小巧,與他的大手,和他明顯的男人味太過不相稱,他都不知道,原來他喜歡小玩具。
「翼暮,你所說的旅途,終點難道是藍依兒?」他與翼暮講話,並沒有用長輩的語氣,而是平輩,雖然他們的年齡,不是在同一輩。
這就是所謂的忘年之交,單明苦笑,恐怕翼暮從來沒那麼認為過,他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暫時的房東罷了。
能把藍依兒當旅館的人,沒有第二個,一是藍依兒不外租,二可能是,沒人租得起,三可能是,要租的人都會以不敬之罪被逮捕。
翼暮卻有這樣的權力,還沒有交租金,不過就是能給單明帶來這樣的感覺,他從來沒把自己當客人,也沒有把自己當朋友。那不是房客是什麼?
翼暮把小熊放進了他的口袋里,走向單明,手幫著他推輪椅,一直推到屋前的桌旁才停下,倒了杯桌上的清茶,他放于他面前,自己也坐在了對面,淡然的表情睨著單明,「難道不行?」
單明把手放在桌上,微笑著盯著翼暮,端起杯子喝了口清茶,「中國的茶很苦,為什麼你會喜歡這種飲料?」
翼暮給自己倒了一杯,才望著眼前的綠意盎然開口,「沒有為什麼,習慣了。」對茶他沒有特別的喜愛,可久了,發現已改不過來。
「中國有你喜歡的人麼?」男人之間,這樣的對話,未免失了色,可是單明依然好奇,這樣神秘的人,會愛上怎樣的人。
翼暮似笑非笑的盯了盯單明,「有呀。」很干脆的給了單明答案,卻沒有說出名字,他知道,只要一個名字,單明就能把所有東西都查出來。
「那個女孩真幸運。」單明見翼暮並沒有深談的意思,只有下了結論,翼暮的愛,該是怎樣的驚天動地,感人肺腑,他不知道,但他的愛,一定很完美。
兩人沒再說話,單明腦海中,還是良辰的影子,翼暮的眼楮眯起,也想起了同樣的人,只是,他們都沒有說出口。
他們的決定,也完全不同。
也許他們平靜的相處,也會因為他們同時想的人,也翻天覆地。
單明的保鍵時間到了,醫生說他不可能再站起來,因為神經早已壞死,他所能做的只是,讓腿不再縮形下去。
翼暮看著夕陽,紅透半邊天,然後再慢慢迷失光華,等待一天的落幕,他眯起的眼楮,陡然瞪大。
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後他身邊多了一只龐大的黑貓,正用綠幽幽的眼楮,委屈的看著他。
「黑杰。」
他平視著趴在他桌前的大貓,眼神閃爍著,或是驚喜,或是抗拒的目光,他怎麼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它不是走了麼?
「滾開,別蹲在我面前。別逼我趕你走」翼暮的悠然不再,低聲呵斥著委屈的黑杰,凜然的氣息散發出來,像是要把黑杰凍僵。
黑杰的綠眼楮里,多出一些更深沉和光芒了,讓它的眼楮變成了深紫色,「喵嗚…」
它哀淒的叫了聲,想靠近翼暮,想添添他的手背,想念他,看到他,它最想做的就是,撲倒他,可是,翼暮對它很冷漠。
明明良辰說,他也想它,為什麼他還是這種反應?
它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見他,可它的信心,在他的推拒下,打得煙消去散,難道良辰騙它?
翼暮心中一揪,黑杰的哀叫聲,總會令他想起太多的事情,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們在一起的不幸。
快樂與痛苦,反比,有時同時出現,就成了別離。
不想它不幸,就讓它離開吧,他一個人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