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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活!」
王宗景盯著那個男人,咬著牙慢慢地了這句話,話出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嘶啞,這三個得是艱澀無。或許是因為連番多次地面臨生死關頭的折磨,此時此刻,面對這樣一個強大可怕的人物,雖然心中仍是畏懼害怕,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已平靜下來,只是他緊握的雙手與瞪大的眼楮,似乎還明他仍然不過還是一個脆弱的孩子。
壓抑下的勉強平靜,與顯而易見的復雜眼神,都被神秘的男子看在眼中,看著那張滿是血漬少年的臉,這個男人卻是視若無睹,只是淡淡道︰「好,想活的話,那就跟我走。」
他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轉身便向密林深處走去,沒有回頭看王宗景一眼,王宗景起初有些猶豫,然而轉眼看了看周圍這片茂密而幽深的森林,那些幽暗陰影里似乎隨時會沖出妖獸,終于還是咬牙跟了上去。
林間的薄霧漸漸散去,周圍的樹林似乎變得清晰起來,然而視野的更遠處除了樹木依然還是樹木,望不見這片森林的盡頭。一路之上的地勢並不平坦,時有高低起伏,時有巨石落木,甚至他們兩個人還趟過了一條林間溪。一路上那個神秘男人如履平地,輕輕松松地走著,相之下,王宗景便吃了極大的苦頭。
他身子尚未長大,前頭又連番遇險,體力實已消耗許多,這一路上攀高爬低,實在是苦不堪言。只是走到現在,他似乎在心里也明白了什麼,知道前頭那男人並非是會顧及他身體的人,加上心中一點少年男兒的狠勁,竟然是一句向那神秘男人求饒哀懇的話也沒,只是跌跌撞撞咬著牙,大口喘息著,穿行在這原始森林之中。
幽幽鳥鳴,似在頭頂上方的某處叫喚著,光線變幻地從樹梢枝頭的縫隙中照下,讓王宗景腳下的路變得光影交錯,黑白搖曳。古藤老樹,青苔綠草,層層疊疊似無邊際,悄無聲息,落葉徐徐,枝梢輕擺,這林間之景便如同一副幽美的畫卷。
如此走了許久,王宗景跳下一塊大石,感覺到身子已是非常疲累,然而前頭的那個神秘男人仍是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著,絲毫沒有停下休息的跡象。靠在石塊上喘息了片刻,王宗景還是咬著牙站起,繼續向前走著,沒走幾步,他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什麼,皺了皺眉,撥開旁邊一處茂密樹枝,果然發現在這個地方也有一座破損的巨大石像倒在地上,無論外形模樣還是石像上的殘破,看起來都和之前見到的那一個石像差不多。
一樣的猙獰凶惡,一樣的栩栩如生,只不過似乎這個石像看起來破損的更厲害些,有一部分的手腳都已經從石像上掉落了。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前頭那個神秘男子似乎已走得遠了,身影快要消失在密林樹後,王宗景猛然驚醒,趕忙追了上去。就這樣,兩個人在林間穿梭行走著,那神秘人一直保持了不緊不慢的速度,似乎還是照顧到王宗景的體力速度,然而一路上他仍然沒有停下歇息的意思,所以當再走了約莫一炷香後,王宗景便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
汗出如漿,甚至把臉上的那些妖獸血漬都沖掉了許多,他隱隱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金星開始閃爍飛舞,兩只腳也跟灌鉛似的沉重無,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前頭那個男人的身子忽然一頓,終于是停下了腳步。
王宗景迫不及待地隨便找了棵大樹靠著坐了下來,大口喘息著,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隨即便覺得自己口干舌燥,抬頭看去,只見那神秘男人此刻卻是站在了一座雕像前方,不出意外的,也是這一路上看到的那種,事實上,除了最初看到的兩座凶惡雕像外,這一路上傾倒在林間被王宗景看到的雕像還有三座,都是差不多的模樣,讓他在疲累之余也是疑惑,究竟這里是什麼地方,又會是什麼人在久遠的年代之前,在這種原始之地雕出了這許多怪的石像。
不過此刻在那神秘人面前的石像,明顯的與之前那些傾倒在樹林中的石像有些不同,首先,這石像之前的那些凶惡石像要許多,其次,這座石像是站立的,並沒有倒在地上。不過它也是相對而言,那個身材高大的神秘人在這座石像前,仍然還要矮了不少,至于石像的模樣,倒是和之前一模一樣,都是凶惡猙獰狀。
王宗景的目光掠過那個神秘人臉龐時,忽地一怔,只見那神秘人雖然頂著這座石像看,但眼中卻有絲毫不加掩飾地厭惡之色。在石像的右側,仔細看去,居然有一條隱約的徑通向密林深處,只是順著道路的盡頭看去,只見前方樹林幽深寂靜,不知怎麼有一處很遠的地方居然隱約升騰起淡淡的略帶粉紅顏色的氣體,有點像早上所見的林間薄霧,只是看去更加神秘一些。
王宗景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眼楮看著那片粉紅色迷霧便有些移不開了,沒有驚喜之色,倒有幾分驚惶。那東西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只怕便是幽州地界上人人談之色變的劇毒瘴氣了,傳在十萬大山中到處都有這種劇毒瘴氣,無論鳥獸人族,甚至強悍的妖獸,一旦遇見這種粉紅色的氣體,往往都是全身潰爛痛苦死去,幾乎無藥可解。
該不會是要走那一邊吧?王宗景嘴角微微抽搐地想著。
神秘人盯著那站立著的石像看了一會,也沒有回頭,只是冷冷了一句︰「走罷。」著抬腳邊走,只是看他走的方向,卻是向石像的左側而行。
王宗景松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振作一下自己已經疲憊的精神,還是跟了上去。
這一路走來,不知為何,再也沒有看到那些傾倒在林間的石像了,同樣的,一直讓王宗景心驚肉跳心神不寧的妖獸,也沒有再出現過,倒是腳下的路越發難走了。樹木荊棘都是越來越多,有些地方根本就難以通過,幸好前頭那神秘人神通頗為厲害,常人難以通過的地方,他三下兩下便清出了一條路,讓王宗景省了不少勁,否則的話,這少年怕是就要累死在這路上了。
就這麼又走了半柱香工夫,兩人的眼前忽然一亮,地勢平坦展開,出現了一處約莫十余丈的林間空地,前頭乃是一座山,山下有一個洞口至少有五丈余寬的大山洞,以那山洞為中心,周圍七八丈方圓的地界上,只有雜草,卻是一根樹木也無。
一絲腥臭的氣息,似乎隱隱約約地從那個巨大山洞中飄了出來。
王宗景的心中若有所覺,像是想到了什麼,看了那神秘人一眼,又死死地盯著那個山洞。
「就在這里了。」神秘人並沒有裝神弄鬼的意思,直截了當地對著王宗景道︰「這洞中有一只厲害的妖獸,我要殺了它,只是其生性狡猾,輕易不肯出洞,我要你幫我。」
他轉過頭,面色冷淡地看著王宗景,冷冷道︰「你想活的話,就按我的去做。」
王宗景喘息著,看著那個山洞,咬牙道︰「洞里面是什麼?」
「一只‘金花古蟒’,」神秘人臉色淡然,像是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這妖獸修行多年,已通人性,雖然貪吃嗜血,然而近日已接近它修持關口,再進一步便可蛻皮重生道行大進,是以輕易不肯出洞。此洞乃是它的老巢,此妖獸又是一身蛇鱗堅硬無,入洞太過凶險,只有將它引誘出來,先傷其七寸蛇心,散去妖獸道行,則全身妖鱗失去妖力,潰散如常,如此方能殺之。」
他看了一眼王宗景,道︰「你,便是那個誘餌了。」
王宗景只覺得耳中嗡的一聲,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心中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瘋狂大叫一聲,要和這個男人拼命,然而到了最後,終究他也只能無忿恨地盯著那個神秘人,口中一個字也不出來。
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就算真的拼命,又和螻蟻有什麼區別?
神秘男人對這個少年仇恨的目光根本無動于衷,轉手從身上拿出了一塊銅盤,上面銀絲瓖嵌,雕出了些異的符紋,扔給王宗景。王宗景茫然接過,只覺得入手頗為沉重,耳邊听到那男人道︰「這東西你拿在手上,待會妖獸沖出來時,你便將它舉在頭頂,自然能夠頂住一時半刻。記住,只能站在原地,不許跑開,否則金花古蟒動作快如閃電,若是發覺不妙,轉眼便縮回巢穴去了。只有趁著它發怒咬你,身子露出洞穴時,我方能從旁一擊而中,取它性命。你明白了麼?」
王宗景艱難地點了點頭,那神秘男子冷笑一聲,道︰「若是你敢跑,誤我大事,回頭我便抓了你,綁了再扔進這個洞穴里喂蛇,知道了罷?」
王宗景的身子抖了一下,眼中的憤怒怨恨之色更重,忍不住大聲道︰「既然是誘餌,為什麼你不隨便抓些妖獸過來,偏偏要抓我?」
那神秘男子頓了一下,似乎也沒有想到這少年突然開口,不由得多看了王宗景一眼,只見這少年背靠大樹,臉上帶著些絕望,眼中卻是凶狠憤怒,看去簡直就像這片原始森林中被追逐將死的一只孱弱獸,雖然已是絕境,骨子里仍然有幾分野性桀驁。
「因為,除了號稱南疆第一美味的那只‘龍湖青鯉’外,」神秘男人看著憤怒的少年,嘴角浮現出一絲殘忍的譏笑,配著他那張可怖的陰陽臉,更加的令人觸目驚心,「金花古蟒最喜歡的,就是吃人,尤其是十歲多的孩子。」
王宗景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終于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