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站在這一片山巒的最高峰,向下眺望,只見群山綿延無際,因只是初春,山上到也沒有什麼大樹,只是那成片的枯草,如同草海一般布滿整個山頭。,不遠處的山腳數百人如同螻蟻般攀爬而來,便是在張偉腳底的山腰處,有一條小溪蜿蜒流過,便是在這溪水中淘出過金沙,又順著金沙上游找到了礦脈所在。現下張偉手頭無錢使喚,只得在諸事未諧的情形下便帶了人過來開挖。
一早晨張偉便吵醒了何斌,先去勘探了鐵礦與銅礦,劃定了範圍,待他們回到鎮上,正好高杰押了五鎮上無地的流浪漢出鎮而來。鐵鎖叮當做響,一眾人等皆是用腳鏈成串鏈起,雖形同奴隸,卻是無一人敢出言抗辯,也無人起那逃走的心思。
自械斗之亂以後,再無人敢質疑張偉的權威,同樣,在號稱「活閻王」的高杰面前,也少有腿肚子不打抖的豪杰。自昨夜張偉吩咐之後,高杰帶了幾百名巡捕營的兵士自處拿捕無賴,流浪漢,又將大牢中的罪犯盡數提了出來,匯總了四五百人,盡數鎖在了台北巡捕營門之外,初時那些人中還有強項的滋事鼓噪,後來一清早高杰鐵青著臉過來,未曾將那些人如何,卻先是提了十余名巡捕出來,打的打、夾的夾,後來有三個定了死罪,當即用大枷枷了,送往台北衙門,由張偉親自發落。雖說挨打的是巡捕,但十幾人被打的鬼哭狼嚎,慘叫聲駭的那些個無賴們心驚膽戰,再也無人敢聒燥。
那高杰卻不理會,令師爺寫了告示,凡于台北流浪者,一律由巡捕官廳拿捕,服苦役三年,令人四處張帖去了。
那人犯們盡自都在心中暗想︰「媽媽的,不準浪蕩你到是早點出告示,我們自然不敢了,現下把咱們都捕了來才出,這不是不教而誅麼。」
肚里月復誹,嘴上卻是半句閑言也不敢有,待高杰收拾停當,卻趕羊般將這些人往台北鎮外大山中直趕,各人心中皆是揣揣不安,均想︰「不會借口服苦役,卻把咱們趕到背靜地方,一刀都砍翻了吧?」
待到得山腳之下,卻見得除了巡捕營兵士之外,又有駐扎在桃園的鎮北軍一百多軍士在,待放眼細看,隱約可以半山腰處可以身著黑色皮甲腰懸繡春刀的飛騎衛士,各人都叫一聲苦,心道︰「此番吾命休矣!」
那膽小的立時都嚇出尿來,任巡捕兵士皮鞭抽打在身上,抵死只是不走,直到張偉發現出了亂子,親自前來,才知是起了這般的誤會。見那些原來橫行鄉里,多行不端的無賴流氓們一個個軟腳蝦一般趴在地上,任鞭子抽的全身都是血條,就是不肯動身,張偉又氣又笑,向高杰道︰「高杰,你這辦的是什麼差!怎地沒有和他們說清楚麼?」
高杰又急又氣,先向張偉回道︰「回爺的話,屬下都說清楚了,不知道這些混帳是怎麼想的!」又向那些巡捕營兵士道︰「還不肯起來的,往死里打!」
那些兵士听命,將手中長鞭舞的如毒蛇一般,又重又狠打將下去,不消幾鞭,就將那些不肯听命之人抽的全身是血,張偉見狀,滿心不悅,又不好當面拆高杰的台,待打了幾鞭,方淡淡道︰「成了,不必再打了。」
高杰見張偉臉色不愉,忙喝令各人住手,听張偉向那伙人說道︰「你們不必怕,如若要殺掉你們,何苦在這里動手,大費周章!難道在鎮上就殺不得你們?」
眾人見是張偉親自來說話,又听得這番話在理,乃各自膽戰心驚爬起身來,拖著腳鏈繼續向前。一直行到那處溪水前,張偉方令各人止住,又令解開各人的腳鏈,拿起木料、帳篷等物,搭建住所,張偉向各人道︰「大家只能先委屈一陣子,待房料送了上來,再搭建些簡陋的房屋,各位都是犯了罪的人,我雖不把各位當奴隸待,但是想過的和鎮上一般舒服,那也是不大可能。」
見各人神色沮喪,張偉又道︰「我也知你們是游手好閑慣了的人,現下鎖了你們來做苦工,只怕不少人連尋死的心都有。那麼我也把話說在頭里,你們四周,一是有巡捕營派來的五十名軍士看守,離此數里,往鎮上必經的各條山路,都由鎮遠軍的軍士把守,想把,除非你翻過前面的大山,往深山里鑽,實話與你們說,還不如砍腦袋死的痛快。老實干活的,三年後便放你們出去,搗亂的,逃跑的,不肯出力的,發現一次,加罰三年,自已要想仔細了,可別和自家的性命做對!」
正說的起勁,卻听何斌在溪水上流喊道︰「志華,這些事情交給高杰辦就是了,你何苦在那兒說個不休?快過來,這邊發現金沙啦!」
張偉老臉微紅,也奇怪自已為何有此雅興在此訓話,便向那高杰低聲說道︰「令這些人盡速搭好自身的營賬,然後給軍士們也搭起來。你注意觀察,尋幾個身強體壯,又有心報效的人,讓他們做把頭,管束著其余人。軍士除了看守之外,盡量不要和這些囚犯太過接近,曉得麼?」
高杰點頭稱是,張偉便拍拍他肩,以示嘉許,邁起步子向何斌處行去。行得數步,便听得高杰連聲喝斥那些囚犯,可比自已凶橫的多了,自失一笑,待走近何斌身前,乃笑道︰「廷斌,我現下好象嗦許多了……」
何斌一笑,搓搓在溪水中弄濕的雙手,答道︰「你近來好象有些火大,或許是憂心的事較多,不必如此,船到橋頭必然直麼。」
「我哪有你老兄這般逍遙自在,除了銀子的事,我還有許許多多操心的事,累啊,廷斌,我現下一回到房間,往枕頭上一倒,便是黑甜一覺!」
「做大事者當然得吃大苦,現下還只是起步,待江來打下台南,地盤大了,只怕你要操心的事更多了吧?現下就叫苦,將來還活不活了?」
「嗯,大明太祖當政三十多年,沒有休息過一天,小弟可做不到這一點。他留下的制度,也不是懶人能受得了的,所以遇到神宗那樣的皇帝,六部尚書居然都不全,各府各縣的官員整整少了一半,現在天下將亂,也是神宗皇帝種的惡果。我想,待過一段時日,我需去內地尋一些英才,成立一個秘書閣,協助咱們處理政務,廷斌兄,您看如何?」
「好是好,只是咱們雖家大業大,說到底不過是群海匪,正經的讀書人怎麼會跟你做事。便是陳永華,這一年多來雖說交情日深,到底也只是幫著你教書罷了,讓他正經的協助你做事,只怕仍是不行吧?」
「嘿嘿,此事我自有計較,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何斌用濕手指指張偉,笑道︰「你這家伙,越來越神秘了。若不是和你相處的久,知道你有幾斤幾兩,還真能以為你是天上神仙下凡呢。」
又道︰「先不說這些,志華,我看這金礦之事,大有可為啊!」
「喔,廷斌兄有何發現?」
「你看,這溪水由東向西流淌而來,我初時在西面用你給的這藍漆烤盤細細梭水,初始只有三五粒金沙,慢慢向前,金沙便越來越多,待到得此處,隨便一盤便是幾十粒金沙,我都快舍不得倒掉啦!」
「呵呵,廷斌兄不必心痛,這溪水和礦脈里的金子,還不是咱們的。放心,跑不掉的!」
「唔,照現下的模樣看來,一月兩桶赤金都有可能啊!若是如此,咱們便什麼也不必愁了!」
「金礦總有盡時,依弟看來,最多撐上幾年便難以開采,便是再尋得金礦,也是一時之用罷了,咱們還是要以錢生錢,日後才免得手緊!」
何斌聞名連連點頭,道︰「此話我也曾說過,指著這金礦發財終究不是正理。志華,這金礦咱們看過了,還有那鐵礦、硫碘,咱們可去巡查一下?」
「鐵礦不必去了,台北之地礦物並不多,鐵礦至多夠咱們自用罷了。到是那硝石礦,咱們要去看看。若得好了,這硝石礦還能有些見項呢。」
「喔?」,何斌聞言大感興趣,忙問道︰「我亦知道日本國的鳥槍火炮也需硝石使用,向來都是從內地買進少許,因朝廷禁止出口,故而硝石價格極貴,怎地,這台北的硝石礦所出不少麼?」
「正是,廷斌兄你看,這一條山脈由東向西,中間便有不少硫磺和硝石礦脈,易開采,品質也是上佳,昨日我頭疼銀子的事,回家後到是想了起來,不但金礦咱們能賺錢,這硝石礦一樣能賺錢,咱們自個兒又用不了,開采出來,出口賣了出去,便是大把的銀子啊。」
何斌將手搭在眉前,向前眺望,良久才道︰「這一片山到還真是寶藏處處啊,這可幫了咱們的大忙啦!」
想了一下,又皺眉道︰「只是這日本貿易掌握在鄭芝龍手上,你道他能輕易的讓咱們賺錢麼?」
張偉笑道︰「我們又不直接賣給日本,咱們通過內地商行賣給鄭一官,讓他從中再賺一把,咱們少賺一些便是了。況且,我料他不久之後會移居內地,正好這轉手貿易正和他的心思,廷斌兄你放心便是了。」
「如此甚好,這下我可就放心了。你道我昨日回家後不愁麼,縱是那般疲累,仍是在床上輾轉反側,為銀子的事情發愁啊。」
兩人心頭都落下一塊大石,神色輕松,開始眺望眼前景色,何斌因見此地滿山枯草,向張偉道︰「這山到也奇巧,樹木不高,再加上野草茂盛,渾如一座草山也似。」
張偉笑道︰「那便叫草山就是了。」
又道︰「既然這條山脈屯積了這麼多寶藏,就叫大屯吧,廷斌兄以為如何?」
何斌喜道︰「志華此說正合我意,咱們此番能順利過關,這大山居功甚偉,就叫它大屯吧!」
兩人興致頗高,一直盤恆了良久,又眼看著那幾百囚犯亂紛紛搭起營地來,方乘興向硫磺礦處行去。
至此約十余天時間,各處礦脈皆搭好了營地,運上了工具,又征召役夫開出了可行騾車的山路,于是金、鐵、銅、硝石、硫磺源源不斷的開采出來,待一月有奇,張偉與何斌又至這草山金礦,使小砰砰金,足足得了價值十五萬白銀的黃金,何張兩人縱聲大笑,終于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