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發花白胡子比頭發還長的老人上下端詳著艾莉絲的左手,時不時還這里模模那里捏捏,要不是看這老頭子有點仙風道骨艾莉絲馬上就喊救命了。
據說這位老人是個有數十年臨床經驗的老醫生,專治這種關節錯位。
「老先生,不知道她的情況如何?」
在一邊的伊莎貝拉半是好奇半是關心地湊了過來,看不出半點女王風範。
這個老頭子比艾莉絲還叼,不知道是耳朵不好使還是怎麼回事,沒有半點反應繼續埋頭苦干。伊莎貝拉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然後自覺退到一邊,在門邊警戒著的娜塔莎差點拔出長劍要砍這個老不死,但被副隊長老熊攔了下來。
「何等的無禮!來歷不明就算了,居然還敢這麼對女王陛下!」
隊長小姐的g點之一便是女王陛下,被戳到g點當然火起,沒了半點平時撲克臉的嚴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以幾乎無法覺察的幅度點了點頭,然後捋了捋胡子。
「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這女娃的左手沒有及時固定,關節跟其他地方錯誤地粘連在一起,要回到原來的位置恐怕需要費點心神。」
看這樣子好像真有些高深莫測,在場的人都被唬得一愣一愣。
「老先生需要什麼盡管說,我馬上派人準備。」
伊莎貝拉喜出望外連忙答道,不過老人干脆利落地擺了擺手。
「不需要。」
說完之後又盯著艾莉絲,看著艾莉絲心里發毛,那兩只跟枯枝一樣的手跟蛇一樣纏上艾莉絲的左手臂,那動作叫一個順溜。
「女娃今年多大?」
「多大?二十——呃噗!?」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意但也不是什麼秘密,艾莉絲也就照答了——不過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劇痛所打斷,這陣強烈的痛楚來得太突然她毫無心理準備,差點哭了出來。
原因無他,就是老人趁著艾莉絲說話的時候迅速地將艾莉絲的左臂一拉一扯,卡啦一聲之後馬上放手,那干脆利落的動作很有殺手的風範。
「找些紗布和夾板將她的手臂固定好,三個月內左手不能活動。照這個方子將研磨好的草藥敷在肘部關節和肩部,一天兩換。」
說罷,老人跟幽靈一樣飄然而去,剛出門外的時候被反應過來的伊莎貝拉叫住了。
「老先生等等!報酬還沒——」
「之前已經給過了。」
老人揚了揚手里拿著的法式長面包,這是老人來到的時候伊莎貝拉應他的要求招待他的東西。
幾分鐘後,娜塔莎接過騎士送來的繃帶和夾板七手八腳地將艾莉絲的左手固定好,艾莉絲才問︰「那老頭哪來的?」
「我在外面散步的時候踫到的。」伊莎貝拉好奇地模著艾莉絲的肩部關節似乎想要看看到底跟之前有什麼不一樣,「那個老先生在商業街的角落坐下來還鋪了張紙,上面寫著有民間偏方專門治療各種骨折關節錯位等等毛病,我便抱著試上一試的想法請了他進來。」
我去。
艾莉絲無話可說。
也不知道是走了狗屎運還是這個女王陛下慧眼識人,居然把外面擺地攤的老軍醫給請進來了,萬一這老頭是從蒙古來的怎麼辦?
「總之看樣子是沒問題了,現在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嗎?」
「沒有,好像也不怎麼痛了。」
「這說得好像之前一直很痛似的……」
娜塔莎哼了一聲,但看到艾莉絲平靜的表情忽然張大嘴巴。伊莎貝拉也秒懂了,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艾莉絲。
「斯大林你難道一直都在忍著?」
「是喔?有想過切掉但被你們阻止了,一直都在隱隱作痛,一旦活動起來就更痛了。」
……
包括副隊老熊,三人面面相覷。
——————
休息日過後,娜塔莎理所當然地回到了工作崗位。
那一晚跟艾莉絲的夜談就跟沒發生過似的,艾莉絲依舊嘻嘻哈哈到處惹事,整個衛隊和帕瓦羅宮都變得熱鬧非常。
老男人熊叔跟溫柔可人的大美人副隊長麗拉小姐並沒有怎麼處罰艾莉絲,這種放縱讓娜塔莎多少有些不滿。
被娜塔莎問道為什麼這麼放縱斯大林的時候,麗拉小姐笑了笑卻沒有回答,熊叔則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了句放松點。
心知外援無望的娜塔莎只能繼續一個人看著那惹禍精。吃飯一只手可以解決,但洗澡和換衣服都不得不由娜塔莎一手包辦,兩人在嬉笑和慘叫中又過去了一個月。
帕瓦羅宮•衛隊訓練場
每隔一段時間,衛隊就會組織一次類似求生訓練的野營。
所有參加成員需要帶上類似小刀飯鍋帳篷之類野外無法提供的生活用品,這些東西被壓縮到最小規模所以平攤起來沒多少東西——這種野營的大頭是每人一塊的鐵錠。
這些鐵錠被當做是某種必須完整帶來目的地的重要物品,娜塔莎借此鍛煉隊員們的體能和應變能力,因為她不知道哪天就會遇到這種情況。
鐵錠再加上生活用具往身後一背,隊員們的腰都被隊長的無情壓彎了。
背著鐵錠的五十個被選出來的隊員正站在訓練場中間集合,娜塔莎在他們前面跟以往一樣念著注意事項。
「麗拉副隊長,人齊了嗎?」
同行的麗拉帶著天使一樣的微笑在旁邊點人數,雖然有報數過但每次都少不了麗拉做最後確認。
「呵呵,多了一只可愛的小老鼠呢。」
麗拉走到隊伍的最後端,開心地抱著縮在前面的騎士那高大身形後的某個東西。
「嗯?」
被麗拉抱住的某個東西當然毫無懸念地被發現了。
金發雙馬尾,還有讓娜塔莎看到就心煩的巨大山峰,不是斯大林還能是誰。
「又是你,給我乖乖回去休養。」
似乎也料到了她會混進來,娜塔莎按住太陽穴如此說道。
「不要嘛!大家丟下我去野營!太過分了嘛!」
說著說著便哭起來了,接著居然在躺在地上一邊喊著不要嘛不要嘛一邊滾來滾去,身上和頭發都沾滿了地上的沙子。
……
娜塔莎哭笑不得,苦著臉的騎士們都忍俊不禁。
「斯大林,我們這次不是去游玩哦?」
溫柔大姐姐麗拉拉起紅著眼楮的斯大林,細心地拍著她身上的沙子,溫柔地勸導。
「這次是為了鍛煉隊員們的體能和應變能力,當然也考驗大家的生存能力,整個過程都很辛苦喲。」
「沒關系,我忍得住。」
艾莉絲握著拳頭看著麗拉。
「可是你的左手不是受傷了嗎?」
「沒關系,不影響。」
麗拉向娜塔莎投向詢問的目光,娜塔莎板著臉手一揮︰「來人,給她上背包。」
然後裝著鐵錠的背包背在了艾莉絲身上,艾莉絲馬上被壓趴在地上。
「嗚嗚……唔唔——」
她想要站起來,但只有一只手能動的她顯然不太可能,那漲紅的臉蛋讓騎士們都有些不忍心。
幾分鐘過去了,滿頭大汗的艾莉絲累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當然也沒能夠站起來。
「隊長,不如——」
「不行。」
板著臉的娜塔莎馬上拒絕了。
「說到底,你們真的能夠照顧好那個累贅嗎?能夠完成自己的任務已經算不錯了,還有閑心去管她?」
幾個動了惻隱之心的女騎士被娜塔莎瞪了一眼沒敢說話。
「這件事就這樣,她要是沒辦法跟上我們的節奏,那就沒有帶上她的理由……出發!」
娜塔莎給了麗拉一個眼色,麗拉只能回到她身邊,馬上整隊出發。
留守在帕瓦羅宮的熊叔接到消息後跟坦克一樣趕來,看到艾莉絲被鐵錠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輕而易舉地將裝有鐵錠的背包挪開,他連忙將小臉蒼白的艾莉絲扶了起來。艾莉絲還在喘著氣,她不甘心地看著野營隊伍遠去的方向。
「隊長在訓練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你可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吧。」
對別人嚴格,對自己更加嚴格,這就是訓練中的娜塔莎。每年的新人,特別是女騎士,都有被弄哭操暈過去的,艾莉絲算是見識到了。
「你現在的確不適合參加那種訓練量大的活動,那真的不是去玩。」
艾莉絲靠在熊叔那廣闊的胸膛里一聲不響。
————
野營隊的騎士們每一個都統一著裝,穿著土黃色的訓練服和軍靴,無一例外。這些衣服都由非常耐磨通透性好的粗布制成,唯一的缺點就是穿起來感覺很不舒服,布料太粗經常會將皮膚磨紅。軍靴也是類似的情況,它還會比起一般的靴子要重一些,抓地能力和彈跳力都得到一定程度的上升,但長時間穿著訓練不習慣的人很容易被磨出水泡。
這些騎士從帕瓦羅宮出發,朝著城外的小山慢跑,成為一道新鮮的風景線。
對于慢跑娜塔莎也是有講究。
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必須統一步伐和節奏,最好就是連呼吸也同步。跟在她身邊的麗拉似乎有什麼心事,注意到這點的娜塔莎板著臉小聲說道︰「不用擔心那個家伙,反正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的。平時就算了,訓練可容不得她胡鬧。」
日常訓練艾莉絲不參與,平時娜塔莎不會管太多,她忽然想起這應該是斯大林第一次看到訓練狀態的她。
「那孩子大概只是寂寞了而已,她一直都粘著你。」
娜塔莎那撲克臉沒有半點變化。
如同麗拉所說,斯大林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有二十小時都在和娜塔莎一起。吃飯睡覺洗澡,還有平時的休息時間,這兩人形影不離。娜塔莎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斯大林被鐵錠壓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帶著隊伍離開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疼。
我沒做錯。
娜塔莎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
堅守自己的位置,從一而終地完成自己的任務,假如說擔心著這個那個的話,那她早就被那些看自己不順眼的貴族派擊垮了。
這份鋼鐵般強韌的意志,某個意義上也意味著對某些人的冷酷無情。
回來的時候,買點什麼東西給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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