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菲莉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冰冷的山洞里面。
地上鋪了一層像是枯草一樣的東西,不至于直接貼著地面受寒,但是身上蓋著的只有一張破毛毯,顯然不足以御寒。
好久沒嘗過寒冷是那種滋味的艾露菲莉絲,腦子中第一件想起的事情,不是剎那到底怎麼樣了,也不是選王之戰到底如何,而是自己小時候貪玩,在山區里面迷路,最後在一個山洞里面瑟瑟發抖地被人找到這件事。
身體的右邊傳來了一陣熱量,那是溫暖而明亮的火堆,光是看著這個火堆就不由得有種仿佛整個內心都被照亮的感覺。
旁邊坐著兩個女子。
兩個似曾相識的女子,她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是回到了過去,而是被人救了起來。
這兩個少女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倒不如說相當憔悴,雙眼里面看不到任何希望和情緒,如同一潭死水一樣。
「謝謝你們。」
雙手拉著破毛毯,艾露坐了起來,這可真是救命之恩啊。
「……」
瞄了艾露一眼,其中一個紅發少女沒精打采地回了句「不謝」便沒了下文。
「對不起,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另外一個少女擠出一個笑容,試圖讓氣氛緩和下來。
「我叫芙蕾娜,她是妮娜,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為了躲避某些人我們不斷到處轉移,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你,于是把你幫到我們的暫住點了。」
芙蕾娜可以看出是個美麗的少女,但是憔悴的臉色讓她的美麗失去了光彩,只會讓人感到心疼。
「艾露菲莉絲•雷澤哈爾,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再一次正式地道謝,艾露留意到斜靠著山洞壁的兩把武器,一把是法杖而另外一把則是長槍。
「兩位是被什麼人追殺嗎?」
「追殺倒是談不上……不過我們的身份很敏感,被那些人發現的話,我不知道會有什麼待遇。」
估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艾露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的身體還需要一到兩天的恢復時間,假如你們不嫌棄的話希望你們能夠在這里等等我。」
「你?你能夠做什麼?」妮娜抬起頭看了艾露一眼,話語中雖然帶刺,但眼中卻閃過一絲希望,被敏銳的艾露捕捉到了。
「目前還不管斷言,不過我還是想了解一下追殺各位的人是到底是哪些?說不定我可以幫到忙。」
兩個少女瞬間交換了一下眼色,艾露知道她們在商量應不應該說出來,恐怕是因為自己身份不明的緣故吧,艾露只是微笑著等待她們的回答。
「選王之戰……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由雷帝發起,把整個色雷斯都卷進來的一場戰爭。」
本來心中就隱隱有這種感覺,現在听到她們的回答她忍不住在心里說了一句不出所料。
「我們,是反抗軍的一員,在一次戰斗中,所有人都被分開了……被那個人。」
妮娜仿佛想起了什麼,眼中出現了驚恐之色,身體也開始抖動起來。
「我們的首領現在到底怎麼樣還不清楚,但是反抗軍戰敗這件事我們卻是知道了……而在之前,我們得到了最新的情報︰魔炮軍團已經全面壓制色雷斯,準備跟雷帝決戰。」
芙蕾娜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艾露——她發現了眼前這個女子的眼中充滿了喜悅。艾露就像是整個人失去了支撐一樣,倒在地上。
「太好了……太好了……」
「雷澤哈爾小姐,你怎麼啦?」
芙蕾娜連忙上前把她扶起來,艾露的表情是如此地舒緩,仿佛放下了心頭大石一樣。
「是的,我是魔炮軍團的支持者,雖然有些失禮,但是我還是很開心。」
「那真是恭喜你了,」芙蕾娜有些擔心地看向妮娜,但是妮娜沒有反應,就像听不見一樣。
「那孩子的父親就是我們的首領,她一直都很擔心自己的父親到底怎麼樣了,可是由于身份的問題無法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艾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一直在看著妮娜,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我能夠帶你們出去,沒有人能夠傷害你們——假如你們信得過我的話。」
現在的生活,對于這兩個少女來說實在是太過艱難,艾露都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活下來的,看樣子也不像是去偷過生活物資的樣子。
「我們,平時都會去附近的小村落里面幫忙做做短工,有什麼人家不要的東西,我們用得上便帶走,所以基本生活還是沒問題的。」
仿佛看出了艾露的疑慮,芙蕾娜連忙解釋道。
「我不能讓你們再過這種生活了,我們去找暴君。」
听到艾露這句話,妮娜忽然抬起頭來,盯著艾露。
「你……會陪我們去找暴君?你不怕死?」
「她現在絕對沒有那種余裕來跟我們來戰斗,而且她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只要說清楚事情的經過……不,說不定她還很歡迎你們。」
「你可以確定?」
看來芙蕾娜也不願意再這樣到處躲來躲去了,她也希望見見暴君,其他不至于像現在這麼窩囊。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機會,因為在找暴君的路上,很可能就會被見過她們的士兵給抓起來了,這種惹麻煩的事情她是不做的。
「一命之恩,就是如此。哪怕是她想要對你們做出什麼不公正的決定,我也不會就這樣看著,希望你們相信我。」
妮娜和芙蕾娜再次交換眼色,不久後妮娜咬咬牙點頭答應了。
————
費雷
「啊,大城市就是不一樣。」
出乎意料地,沒有人留意她們,就算有,也只不過是因為她們那有些破舊的衣服,還有粗糙難看的披風而已。
「妮娜小姐,不用那麼警戒也沒關系,有我在。」
「哼。」
妮娜還沒有完全信任艾露,一直在警惕著周圍的情況,只不過雙眼中卻是透露出對費雷城的好奇和憧憬,這些都被兩人看在眼里。
「要是真的能夠順利見到暴君就好了……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里面,色雷斯就產生那麼大的變化。」
「前面就是城主府,當然一般人是進不去的,我去跟衛兵溝通一下。」
到底這個艾露菲莉絲到底是誰,妮娜和芙蕾娜並不清楚,只是隱約有種不是普通人的感覺。
她們看著艾露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走向城主府的門前,跟衛兵說了一些什麼,令人驚奇的是衛兵看到艾露的時候非常驚訝,然後匆忙地跑了進去,那樣子就跟見到鬼一樣。
「是魔炮軍團的成員嗎?那樣子也不像,那衛兵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
芙蕾娜看向妮娜,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那個女人很強,雖然她說還沒有恢復戰斗力,但我看得出她經過一晚的休息,完全可以輕松地擊敗我們了。」
「誒?」
武技方面,芙蕾娜真不懂,她忍不住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她應該是真心的,因為她的雙眼清澈有神,不是那種擁有邪念的人能夠有的眼神……不過毫無疑問她隱瞞了一些事情,大概是顧及到我們吧。」
兩人交談的時候,艾露已經回來了。
「已經可以了,進去吧!」
回到費雷讓艾露非常開心,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跟之前撿回來那個快要死掉的模樣根本兩個極端。
有些緊張的兩人在艾露的帶路下,來到了城主府的會客廳。
「你似乎很熟悉這里?」
「嗯,我在這里住了一段時間嘛。」
盡管艾露說可以隨便坐,但是兩人還是非常拘謹地坐在會客廳的一個角落,那里原本是給下人坐下休息的。
「……」
艾露拽著兩人到會客廳中間的豪華長椅上,然後把她們按了下來,芙蕾娜發現還真的沒辦法反抗,隱含在其中的善意和關心,也被兩人接受到了。
不一會兒,會客廳的門被打開了。
「各位早上好。」
一個被鎖在輪椅上,臉色蒼白的少女被推了進來,在她背後推著的是兩人記憶猶新的菲特•泰斯塔羅莎。
這個傳聞中雷帝新認的女兒不僅強大,還擁有一股難以明說的包容力,仿佛不管對待怎麼樣的惡徒都能夠如同母親一樣溫柔。現在再次見面了,那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輪椅上的少女滿臉蒼白,看上去就像個精美的人偶一樣,一踫就碎。這種脆弱讓她的美麗變得更加富有魅力,那美麗的異色瞳仿佛可以把人的魂都吸掉一樣。輪椅少女和菲特•泰斯塔羅莎相互襯托,相輔相成,忍不住有種這兩人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感覺。
「雷澤哈爾小姐,果然暴君還是……」
妮娜警惕地左顧右盼,但是還是沒有發現類似的人物,倒是那個輪椅少女,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嗯?已經來了啊。」
面對芙蕾娜的疑問,艾露仿佛想起了什麼,笑著點了點頭。
「這位是菲特小姐嗎?」
芙蕾娜沒看到暴君在哪,只能先跟菲特打招呼,但是她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生怕自己失禮了對方。
「叫我菲特好了,謝謝你們救了艾露,我還想著她一定……」
說到這里,菲特的眼圈紅了,而輪椅少女則是嘆了口氣。
「辛苦你了,歡迎回來。」
「啊,要是沒有她們,估計我回不來了。」
聚舊慶祝沒問題,但不是現在,她首先要解決這兩個女孩的事情。
「艾莉絲,這兩位是原反抗軍的成員,她們在戰斗中跟大部隊失散了,然後一直四處流浪,我希望你能夠給她們一個安心和歸宿。」
「我知道。」
輪椅少女點了點頭,而妮娜和芙蕾娜兩人愣住了。
艾莉絲。
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听過。
「!」
芙蕾娜最先反應過來,瞪大美麗的大眼楮看著艾莉絲。
「真是好久不見了……我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坐馬車的時候。」
「艾莉絲•斯普林斯……就是你?」
「是我。」
面對目瞪口呆的妮娜,艾莉絲笑著點了點頭。
盡管外貌相同,但是氣質實在變化太大,僅僅是見過幾面的人忍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暴君在她們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個人前來襲擊的那個凶暴的模樣,跟眼前這個病弱少女完全沒有絲毫聯系。
「爸爸……首領他怎麼樣了?」
妮娜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兩手緊緊地抓住長槍,仿佛下一秒就要刺過來一樣。
「死了,我殺的。」
艾莉絲用再平淡不過的語氣說著,她緊緊地盯著妮娜的雙眼。
「……」
妮娜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盡管她隱隱就感覺到可能會是這樣的結局,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無法接受。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殺了就是殺了,是我,從這雙手,奪去了他的性命,他連遺體都沒留下來,就那樣被轟成灰。」
菲特難過地閉上眼楮,艾莉絲看上去很平靜,但越是這樣就越是令菲特心疼。
「嗚啊啊啊——!!!」
妮娜似乎失去了理智,拿著長槍捅了過來,首先反應過來的艾露卻沒有任何行動,她只是在一邊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然後默默地看著事態的發展。
「妮娜!不要!」
當芙蕾娜喊出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長槍深深地插了進去——插在輪椅的靠背上。
「……」
妮娜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地盯著艾莉絲,渾身都在發抖。
「你在戲弄我嗎!?」
她發出了嘶啞的吼聲,而艾莉絲只是低下頭,仿佛脖子旁邊的長槍是紙糊的一樣。
「這是我做過的事情,沒有借口,也沒有辯解的余地……激怒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把事實說過來——而且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希望可以听完我的話再做決定。」
艾莉絲撫模著妮娜那布滿淚水的臉蛋,輕輕地說道。
「那是,一個一生都活在悲劇當中的男人,我想你听完這個男人的故事。」
面對寇準的女兒,艾莉絲不打算對她有所隱瞞,而是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她父親的一生,全部都說了出來。
——就像是在誦讀著悼念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