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待在包廂里面,餐廳的吵鬧聲不會打擾到他們,當然,也方便兩人說些悄悄話。
「有心事可以說出來,我不能保證一定幫得上忙,但絕對可以當個好听眾。」
她頓時感覺有股暖流在胸口激蕩,被他這麼細心關注真的很不賴。「為什麼認為我有心事?」
「在辦公室的時候,我在你旁邊足足站了三分鐘,你竟然沒有察覺,難道不是因為有心事嗎?」
「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明知是搪塞的話,莫頤晙也不拆穿她,只是故作懊惱的拍了下腦袋瓜。「這下子麻煩了,我精于投資,可是說到設計,一竅不通,根本幫不上忙。」
咦?「你倒是挺老實的嘛!」
「術業有專攻,難道我要為了男人的自尊心而睜眼說瞎話嗎?」略微一頓,他挑了挑眉反問她,「你看我像是那種為了自尊心說大話的男人嗎?」
「這我怎麼知道?」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這一笑卻教她渾身不自在,兩眼惡狠狠的一瞪,像是在質問他笑什麼。
半晌,他才語帶戲譫的說︰「我倒認為你是一個為了自尊心可以睜眼說瞎話的女人。」
「這是什麼意思?」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會為了自尊心說大話,你還會不清楚嗎?」
張著嘴巴,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她勉強擠出話來。「人心隔肚皮。」
「這個意思是說,你還沒看到我的真心嗎?」
「……真心哪是那麼容易看出來的。」若說她沒有看到他的真心,這實在太無情了。雖然每天傳兩封簡訊給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可是字里行間,她看得出一個男人極力討好一個女人的心意。如果不在意她,就沒有必要這麼費心了。
「你還真是狠心。」
「我有說錯嗎?人的真心本來就是經年累月才看得出來。」
莫頤晙忍不住皺眉。「你真的準備對我這麼殘忍嗎?」
「嗄?」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不想等上經年累月,今天就要知道你的答案。你怎麼說?」
她怎麼說?她的心都慌了,還怎麼說?為了這件事,她已經傷透腦筋,也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臨,可是她還沒有想清楚,總覺得還得再等上一段時間,至少讓她跟過去道一聲再見……但其實她已經看清楚自己的心,只是也不知道在為難他,還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總想再拖上一段日子。
「今天沒有得到答案,我不會放你離開。」
「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如果我一直不開口,你永遠都不會準備好。」
「這太夸張了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沒錯,他不逼她面對,她很可能一直閃避下去。
他的神情轉為認真。「不要再繞圈子了,我們交往吧,就像女乃女乃說的,給我機會,多認識我,說不定會發現我值得你傾心去愛,值得你托付一輩子。」
心一震,她感覺最後的猶豫不見了,同樣的話,出自于他的口中,落在她心上的感受就是不一樣,可是他三言兩語就教她點頭了,讓她有點不甘心。
「莫女乃女乃偏愛自己的孫子,她說的話不足以采信。」
「女乃女乃可沒有偏愛我,只是要你給我機會。」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給你機會的理由。」
雙手交叉靠在桌子上,他傾身向前,故意帶著挑釁激她道︰「你是不是害怕如果給我機會,你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這太好笑了!」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你會愛我愛得死心塌地。」
這個男人太自以為是了,真是讓人不服氣!「是你愛我愛得死心塌地吧。」
他的唇角大大的往兩邊上揚,連忙伸出手,「我們來打賭。」
怔了一下,齊夏天嬌羞的紅了臉。「我還沒有答應。」
「來不及了。」他動作迅速的湊近她身邊,強行拉起她的手,兩人拉勾蓋印,他忍不住嘿嘿一笑,「這下子更不可以耍賴嘍!」
「賴皮!」她嬌嗔的一瞪,可是一抹甜蜜蜜的笑意卻在臉上化開來。
「你知道嗎?我這個人最不喜歡賴皮了,可是遇到你之後,我發現賴皮挺管用的。」
「這個意思是說,是我讓你變成一個賴皮的人?」
「我對其他的人都沒興趣,只有你。」他又往她逼近一步,原本還輕松打趣的眼神轉為熾熱,她很快就警覺到危險,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的雙唇貼上她的唇瓣。
不行,這是犯規,可是……她融化了,徹底融進這個男人的世界里。
沖動之下作出來的決定是不是對的,她不知道,反正就不由自主的發生了,可是她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真的很想看清楚這個男人內心的世界,真正認識這個男人,不管他對她抱著何種心態。
交代工人應該注意的細節後,齊夏天走出屋子,不知不覺又來到那棵榕樹下。
雖然還是會想起過去那道身影,但是她不再試圖從人群中尋找可能的「他」,反倒想起莫頤晙曾經說過的話,說他喜歡站在樹上看這個世界,喜歡世界上所有的紛爭變得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感覺。
她也常常在想,如果什麼都變得微不足道,人生不就更簡單了嗎?是啊,大概是因為她太喜歡看童話故事了,總是希望現聿日夕巳實的世界也可以像童話故事一樣簡單。
不過人生往往不是如此,就好像兩個人相愛就在一起,似乎是理所當然,可是現實的世界卻老發生相愛的人各奔東西,不相愛的人攜手共度一生的事。
「你想不想爬上去瞧瞧?在上面看到的景色真的不一樣喔!」莫頤晙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邊。
真是巧,她怎麼老是在這里遇到這個男人?她斜睨了他一眼,「不要,我怕摔斷腿。」
「我不相信你這麼沒有冒險犯難的精神。」
「比起冒險犯難的精神,我更愛惜生命。」別看她很直率,在某一方面,她是一個小心翼翼的人,就像站在高處這件事,盡避她很想看看他口中那個凡事變得微不足道的世界,可是一想到會遇到什麼樣的狀況,她就卻步了。
「我向你保證,就算你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我也不會讓你受傷。」
她側著頭瞪著他,「這種事哪能保證。」
「不能保證,那就相信我。」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忘了如何呼吸,短短的「相信我」三個字,就擊破了她的自我保護意識。想想,不就是因為相信他,才會讓他走進她的世界嗎?
「如果我不小心摔下來,摔壞腦子怎麼辦?」雖然有此一問,但他們都知道她的態度改變了。
「我會負責你的一輩子。」
她嬌羞的笑了,送他一個白眼。「說的比唱的還好听。」
「我來幫你。」
「不用,我會爬樹。」
咦?他挑了挑眉,「你不是不敢爬樹嗎?」
「我是不喜歡爬樹,不喜歡太高的地方,可這不代表我不會爬樹。我小時候好動,看到小區的男孩子爬樹,當然也會好奇的跟著往上爬,還因此被我媽罰站好幾次。
「後來得到爸爸的默許,認為孩子好動也不是壞事,我媽對爬樹這件事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她偷偷放水,我反而沒勁了。」
為了證實自己所言,她隨即取上的斜背包,接著月兌下外套擱在角落,開始向他展現她爬樹的功力。
兩人並肩坐在樹上,齊夏天一開始還半閉著眼楮,後來在莫頤晙的挑唆下,慢慢放膽的張開眼楮,瞬間,目光所及的景色教她不由得發出贊嘆。
「很棒對不對?是不是很慶幸你爬上來了?」他得意的問她。
「如果我手上有筆和紙,可以將這一幕景色留下來就更好了。」
「你會畫畫……對呴,你學設計的,當然會畫畫。」他倏地想到一個好主意,拍手道︰「我去買紙和筆,你就在這里作畫吧。」
「不用了。」
「你不是想將這一幕景色留下來嗎?」
「我還不習慣這樣的高度。」站在高處畫畫,她就想到米開朗基羅在梵蒂岡西斯廷教堂的巨型天頂畫——「創世紀」,那真的不是常人可以辦到的事。
「我會在身邊守護你。」
這個男人真的很懂得如何討她歡心,不過,她還是拒絕了。「你在我旁邊,我根本沒辦法專心作畫。」
兩眼一亮,莫頤晙笑得好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意思是說,我會影響你?」
「不管是誰,有人在旁邊盯著,我怎麼可能專心作畫?」
他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不是因為我的關系嗎?」
「當然不是。」她竊笑。絕對不能告訴他,她不會跟其他的人坐在這里。
雖然這會兒她不敢往下觀看,只敢眺望遠方,可是若非他在身邊,她的心情不會如此輕松,也就無法享受眼前的心曠神怡。
瞪著她好一會兒,他表情無比的哀怨。「你這個女人真狠心!」
瞧他的模樣,齊夏天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身體里面果然住了一個小孩子。」
「我身體里面住了一個小孩子?」
「不明白嗎?意思是說,你童心未泯。」
聞言,莫頤晙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溫柔。「你會不會常常想念小時候的時光?那時父母對孩子的期許不大,頂多是希望孩子身體健康,季節更替的時候不用上醫院報到。」
「我倒不會為了這種事想念小時候,人生每個階段或多或少得生活在別人的期待中,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就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目光。」
「你還真豁達。」
「我不是豁達,只是很清楚一件事——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別人有意見又如何,難道我的人生可以變成別人的人生嗎?」
是啊,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別人瞧不順眼又如何呢?雖然他率性的跟父母對抗,可是為人子女,怎可能不想得到父母的認同?
因此他不斷累積財富,以為他的成就可以換來父母的肯定,卻是白費功夫。對父母來說,家族的名聲更重于財富。想想,他真是傻,其實他一直都是為了討好他們而努力,卻忘了這是他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