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姑娘的到來讓幾位小姐都不以為然,獨妙姐兒看向她的目光更帶著一絲欣喜。而莘菲因為猜到她的身份而對她也特別留意。
妙姐兒上前給琳姑娘行了禮,便笑道︰「琳姐姐好氣度!可是與洵哥哥一同來的?」
琳姑娘微微笑著答道︰「正是,原是我央兄長帶我一同前來的,兄長正與侯爺在外書房說話呢。」
妙姐兒便將琳姑娘請進亭子,跟著的四個丫鬟連兩個神情肅穆的嬤嬤立于亭子外面,皆斂氣低首,十分地規矩,看上去也都氣度非凡的樣子。莘菲心中暗暗稱贊,不愧是宮中出來的人,教養果然是極好的。
黃鶯兒並傅如玉對橫空而出的絕色的趙宣琳的到來皆有不滿,但也都被她渾身的氣度震懾,不敢輕易說嘴,也只能裝作漠然,對琳姑娘不加理睬。
那張芳榆還眨巴著大眼楮,好奇地看著趙宣琳,卻也不敢造次。韓麗芸也只是向趙宣琳頷首致意,並無他話。
妙姐兒同趙宣琳說起眾姑娘欲作詩消遣時,這琳姑娘笑道︰「貴府的荷花開的甚好,咱們姐妹樂呵原也應該,只是要我說,咱們也不用拘著,只隨興就好,不拘是詩、畫、琴或是舞也不無不可才是。」
韓麗芸首先叫好,「就該是這樣啊,我就不喜那詩的,要叫我作詩,還不如讓我耍套劍法呢。」這韓麗芸乃將門之女,頗有乃父之風。
傅如玉也嬌笑道︰「咱們姐妹里頭,鶯兒姐姐是素有才女之名在外的,鶯兒姐姐可得讓著妹妹點。」
黃鶯兒臉上盡是得意之色,「妹妹也不必自謙,誰不知咱們傅九小姐也是有著翩鴻之姿呢。」
莘菲听著二人假惺惺的互相追捧,只覺得幼稚,畢竟還都是小女孩呢。
妙姐兒便依趙宣琳的意思,好在這八角亭夠大,便在靠水的一面置了張梨花木的案幾,筆墨紙硯都準備好,在靠花廳的方向設了只矮幾,放了張鳳尾的蕉葉古琴,撤去石桌上的茶具,擺上香爐,燻上有醒腦提神之效的甘松香。
布置好,妙姐兒便向眾小姐說道︰「妙音自知年紀尚小,且不比各位姐姐學識豐富,便在一旁觀賞即可,各位姐姐不妨以荷花為題,或詩或畫或琴或舞,隨各位姐姐喜歡就好。」
「這是哪的話,妹妹雖然年紀小,可畢竟是主人不是,何況妹妹不是有個伴讀先生嗎?讓我們姐妹也見識見識先生的大才。」這傅如玉定是還記恨著莘菲剛才的搶白,立刻抓住機會回擊。
妙姐兒听言看向莘菲,小人兒眼里全是祈求,與平日里的乖巧懂事不同的她,今日特別的高調和有攻擊性。莘菲不忍落妙姐兒的面子,只得微微頷首。
妙姐兒高興地答應道︰「那就這麼定了。」韓麗芸和張芳榆眼里也都是期待,只有趙宣琳,因為來的晚,對莘菲這個伴讀先生還是滿是疑問,微皺了眉頭看著莘菲。
眾位小姐俱屏聲斂氣,自去安靜的角落思索著,莘菲只抬眼望了望滿是碧葉紅花的園子,心下便有了主意。
眾人並旁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們都安靜地悄無聲息。卻不曾想到花廳後山的山頂的有一處圓閣,也是寶塔的樣式,四面的窗扇全部打開,正好將下方荷花池並邊上的八角亭中的風景盡收眼底。兩個華服男子正立于窗邊看著下面八角亭中的眾女子。
手里拿著凍雲蕉葉杯,斜倚著窗的正是那倜儻的趙宣洵,另一個身著竹青色長直綴只一根腰帶全無裝飾的正是侯爺周士昭。
「嘖嘖,兄台真是艷福不淺啊,府上這場賞花會只怕是為了讓您老人家過過眼吧,環肥燕瘦,真是各具風姿啊。」趙宣洵用酸得令人倒牙的聲音說道。
周士昭面無表情,冷眼看著下方正爭奇斗艷的姑娘們。
「你說,她們知道這是在給你挑繼室嗎?看那黃鶯兒和傅如玉可是勢在必得的樣子,老兄你可知會小弟一聲,中意哪個?」趙宣洵還在打趣,只得那周士昭冷冷地哼了聲。
「那女先生我看不錯,挺有趣的,兄台不如讓與我,送與我琳妹妹做個伴讀吧。」趙宣洵看著那個似乎是胸有成竹,正拿著魚食撒向湖面的月白色身影,殊不知她身影走過之處,星星點點的四葉草仿佛是隨風飄過,說不出的雅致清新。
周士昭隨著趙宣洵的眼神看去,那個小小的曾在他面前差點沒掩飾住怒氣的人兒立刻出現在他的眼前,「哼,你少打她的主意。」周士昭說道。
「不過是個下人,讓與我又怎樣,兄台未免太小氣了些。」趙宣洵假裝氣苦。
「反正就是不行,妙姐兒可是離不得她的。」周士昭說完這話,心底也偷曬了下,素日里只要是趙宣洵喜歡的,看得上的,他又何曾說過個不字,這小丫頭有何不同嗎?或許只是為了妙姐兒嗎?
莘菲並不著急,她已經想好了用楊萬里的那首著名的詠荷詩好了,但她也不想太高調了,于是只是拿著魚食在一旁撒著玩。
那黃鶯兒安心要在眾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華,便在案幾上鋪開的雪浪紙上作畫,傅如玉見黃鶯兒選擇了作畫,她便坐在矮幾旁,屏息定心,奏起琴來。
傅如玉撫的是陽春白雪,雖不十分應景,但好在傅如玉的技藝還是不錯的,听來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莘菲自己借這具身體的主人的福,嘗試過彈奏古琴,竟然憑著記憶倒也能彈上幾首,只是還有點生疏罷了。
等到傅如玉的琴聲結束,黃鶯兒的畫也正好停筆,大家都擁過去看畫,憑良心講,黃鶯兒不愧為聞名的才女,這幅畫中的花和葉的比例,留白的設置都十分到位,確實是幅好畫,眾人紛紛贊賞,黃鶯兒也得意地向眾人笑道︰「時辰緊迫,隨手畫畫,大家見笑了。」
雖是謙辭,但語調里的自矜卻是掩不住的。眾人評完了畫,又贊了回傅如玉的琴技。
黃鶯兒和傅如玉儼然已經認為自己就是最好了,也不忘「提攜」下其她人,「哎,該你們幾位了。讓我們姐妹也開開眼界吧。」
張芳榆紅著小臉,「請諸位姐姐見諒,芳榆確是蠢笨,不比各位姐姐,我女紅上倒是拿得出手,這會也無法展示,還請各位姐姐饒了我吧。」韓麗芸假意啐了口張芳榆,「你也不用跟我們太過謙了,就把你往日做的那小荷包給我們幾個就罷,你的針線上的活計真是鮮亮,我愛得跟什麼樣的。」
听到此話,張芳榆高興得眼楮都發亮了,一迭聲地叫自己的丫鬟去取來,「姐姐可是要給我們耍段劍法呢?」
「哼,咱們可是女兒家,動刀動槍的,實非名門淑女。」黃鶯兒嗤道。「就是,咱可不比那些莽漢,還是雅致些好。」傅如玉趕緊附和道。
「姐姐們這話我可不愛听了,如果不是生為女兒身,麗芸是一定要上沙場殺敵的,護我大昊王朝,為國出力。」韓麗芸正色道。
「說得好!」莘菲不禁拍手道。見眾人都看向自己,莘菲也顧不得了,上前去崇拜地看著韓麗芸,「韓姐姐真乃奇女子,莘菲仰慕不已。」
韓麗芸也笑了,頗男子氣地拍了拍莘菲的肩膀,差點給莘菲拍了個趔踀。引得妙姐兒也笑了。
「韓先生,該你了吧。拖可是拖不掉的。」傅如玉看向莘菲。
莘菲也不多說什麼,走到案幾前,拿起狼毫筆,寫下了「畢竟侯府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連趙宣琳也禁不住贊嘆,「好漂亮的字!」
眾人都擁了過來,一個個都贊嘆不已,「韓姐姐,這是什麼字體,如此飄逸灑月兌?」張芳榆問道。
看見眾人都疑惑地看向自己,莘菲啞然,難道這世的人不識得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嗎?一時之間,莘菲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支唔說道︰「寫得久了自然就這樣了。」
趙宣琳反復吟著「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兩句,「韓先生好字,好詩,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莘菲微赧,「小女子也是古本上看來的,實當不得琳姑娘如此贊賞。」
「哪里的古本,我倒是不曾見過,寫的好就是好,不必太過謙了。」韓麗芸也朝莘菲道。
眾人紛紛稱贊莘菲的字和畫,一時之間,倒將黃鶯兒的畫和傅如玉的琴技都忘在一邊了。
後山圓閣中的趙宣洵和周士昭苦于距離稍遠,看不清莘菲的字和詩句。周士昭皺了皺眉,召來隨身的小廝培茗,耳語了幾句,培茗迅速離開了。
希望這個女子不會讓自己失望吧,周士昭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