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舞一直持續到了太陽下山。天一入夜,便是宴會開始時,這一次的宴會十分盛大,天下六大名姬中會有兩位出席,新田城的貴人來了一大部份,因此衛洛和素這樣的小人物也要去幫忙。
衛洛和素匆匆用過晚餐,略作梳洗,換上新的麻衣後便向宴會場所走去。
如他們這樣的身份,是沒有資格進入宴會中心的,兩人也就是混在一群奴僕當中。
舉行宴樂的地方是涇陵府中的主殿,有普通三層樓高的石殿,可容萬人的房間,早已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喧囂一片。
石殿外的廣場上,停著排成長龍,數也數不清的馬車。在這種的場合,坐牛車的人是沒有資格出席的。
衛洛和素侯在殿外,幫忙照顧著貴人們遞上來的馬車。透過大門,衛洛隱隱地看到燈火中,高軼和成奚也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穿著護胸銅甲,手持長劍,一動不動地守護著。
不一會功夫,殿中笙樂飄揚,侯在宮外的侍女宮女,開始端著食盒,娉娉婷婷地向殿中走去。在她們手中的食盒中,大塊的羊肉金黃金黃的發著光,各種衛素從來沒有見過的食物散發著香氣。
宮女們高腰束身,以冰紈為料的淡粉色衣裳,在燈火照耀下,越發顯得人美如玉,顧盼生輝。她們高托著食盒的動作也格外優美,一起一落之間猶如舞蹈。
不過,這所有的熱鬧,繁華,美食美酒美人,都與衛洛和素兩人無關,他們只是安靜地守在廣場上,照顧著一匹匹低嘶不已的駿馬。這些駿馬可比他們珍貴多了,有任何閃失,他們的一條小命遠遠不夠賠。
即使是看著繁華,衛洛也是心如止水,她靜靜地按著呼吸之法吐納著,這個時候,里面的燈火輝煌仿佛離她有一個世紀那麼遠。
大殿中,編鐘和笙竽聲開始響起,應該是眉大家她們開始表演了吧?
熱鬧中,時間便這麼一點一滴地過去,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月上中梢的時候,眾貴人開始絡繹退席,坐上了他們的馬車。
隨著馬車漸漸駛離,衛洛和素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眼看著貴人們已去得盡了,連眉大家的隊伍也離席而去,衛洛和素便準備離開了。
兩人剛轉過身,一陣腳步聲傳來,腳步聲中,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殿門口響起,「衛洛何在?」
衛洛和素同時一驚,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中盡是驚疑。一直以來,衛洛都太不顯眼,怎麼會有人突然點名喚她?
衛洛回過頭去,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殿門口的是一個胖胖的太監。他正向衛洛等人看來,見沒有人回答,又尖著聲音叫道︰「衛洛何在?」
衛洛連忙上前一步,叉手行禮道︰「衛洛在此。」
那太監瞟了衛洛一眼,他背著光,衛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公子著你進殿。」……「諾。」
此時此刻,衛洛真是咽中發緊,倒是一旁的素听到了是涇陵公子令她入內,秀美的臉上馬上喜笑顏開,他快樂地對著衛洛咧嘴笑道︰「善!大善!衛洛,如得富貴,請勿相忘。」
衛洛勉強朝他擠了一個笑容,她低著頭跟上了那太監的腳步。
宴席雖散,殿中依然燈火通時,酒肉飄香。衛洛低著頭,走過一個又一個腰佩長劍的劍客。
走了約五六分鐘後,衛洛不由暗暗奇道︰怎地這些劍客都站到殿中來了?
此時此刻,大殿中足足站了二三百名劍客,衛洛隨著那太監,一直來到大殿的主台前。她剛剛站穩,還沒有來得及抬頭,那個熟悉的,低沉的,磁性的聲音已淡淡傳來,「衛洛?」
「然。」
衛洛低著頭,叉手應道。
「抬起頭來。」
「……然。」
衛洛慢慢地抬起頭來。
她一抬頭,便對上主座上那張俊美得如雕塑而成的面孔。他穿著黑色為底,紅色和金色交織為花邊的長袍,烏黑的長發被玉冠束起,明亮的燈火照耀下,越發顯得威嚴懾人。衛洛只是看了一眼,便被涇陵公子的華光所懾,她慌忙低下頭去。
「勿慌,且再抬頭。」
「然。」
衛洛再次抬起了頭。燈火中,她秋水般的雙眼定定的與涇陵公子相對。涇陵公子跪坐在主座上,嘴角上揚,似乎帶有笑意。可他縱使是笑,也可以令得空氣沉凝。這樣看著他,衛洛發現自己呼吸有點困難。
涇陵公子定定地打量了她兩眼,片刻後,他移開目光,轉向衛洛的身後,「如此黑丑小兒,劍師怎地念念不忘?」
衛洛一驚,她很想回頭看看是誰在涇陵公子面前提到了自己。
這時,成奚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這聲音有點遲疑,有點不自然地高昂,「稟公子。此兒,此兒……」他結結巴巴地說到這里,驀地聲音一高,「此兒亦是眉主車隊中人!」
成奚這時顯然不緊張了,他上前一步與衛洛並排,雙手一叉,朗朗地說道︰「公子,此兒本也是眉主車隊中人,他與我等同時被公子借用。此番我等劍客就要歸隊,小人實是不忍棄之,故才斗膽向公子請求。」
這一下,衛洛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自己引起了涇陵公子的注意了,原來是這個成奚向他提起了自己。也對,如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如沒有人特意提起,只怕會就此在涇陵公子府中度日。
成奚說完那句話後,便眼巴巴地瞅著涇陵公子,等著他的回答。不知不覺中,他已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這時候,殿中的其他人是不以為然的,如衛洛這等小兒,怎值得驚動涇陵公子?成奚原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向涇陵府中的管事開口提到衛洛的名字,涇陵公子便接過了話頭,顯出一副有點興趣的樣子,這讓他的心中好生不安。
安靜中,涇陵公子再次轉過頭來看向衛洛,他深如子夜的雙眸很深很深,看不出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