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洛尋思間,那侍婢哧笑道︰「在此野外,你說不說卻也一樣,只需月兌了你衣裳,一切自明。至于你是何人,我家公主未必真在意!」
她說到這里,朝衛洛上下打量片刻,咄了一聲,「一卑賤小兒,百般手段取媚于太子。公子憐你之才,還能忍你,我們可忍不得!」
她說到這里,直接朝兩劍客一揮手,喝道︰「制住她~」
衛洛急急地退後一步,可是,這五人分明就沒有容她開口的意思。那兩個劍客手中銅劍一揚,已是步步逼來。
衛洛又向後退出兩步。
她腦中電轉,百般思量,想來想去都覺得目前的處境只有拿出木劍反擊一途。只是這樣一來,她將要盡自己的全力了!她面對的是三個劍師,就算盡了全力,也未必便可以月兌身!而且那本來不想泄露的劍技,是一定會暴露了。
她不再存著僥幸心理後,心神便是一靜。整個人,全神心神,開始注意著那緩步逼進的兩劍客。
這時刻,她的呼吸緩慢,平靜,沉穩,一呼一吸之間,切合著某種玄奧的規律。在她的視野中,兩劍客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已緩慢無比,處處可擊。
衛洛又退後一步。
這時刻,她的雙眼已經清淨得仿佛沒有波瀾的潭水,深而寒,冷而靜,她本來便絞著左袖的右手開始向袖套里模去。
她的手模到了木劍了!
就在這時,衛洛的雙耳一豎!
在她所有的心神都進入了那種玄妙的境界,在她開始浮起殺意時。她的耳朵中,突然听到了兩個微弱的動靜聲。
那動靜聲極微弱,極微弱,衛洛都分不清到底是人的呼吸聲,還是人移動時與空氣摩擦的聲音。
那聲音,就從眾人身後的百米外的樹林中傳來!
有人在跟蹤!
而且跟蹤的人是高手,是絕對的高手!
只有那樣的人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上他們。要不是衛洛的呼吸之道,還在她所練的劍術都極特別,對這些自然界的聲響和氣息,以及動靜都敏感得出奇,她是斷然不會發現。
那兩人的劍術,絕對在這三人之上!
是了,除了涇陵府的人,還有誰會來跟蹤?一直以來,自己的動靜都已被涇陵公子注意了。十三公主派人把自己接出府的這麼大事,不可能沒有人知道!
這兩人一路跟蹤,卻潛伏不出,說不定就是奉了涇陵公子之令,想順水推舟借他人之手探一探自己的底細的。不然的話,以這區區伎倆,怎能混出戒備森嚴的涇陵公子府?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突然間,衛洛向後大步連退,她這個動作十分突然,本來,她一直的表現都是膽小如老鼠的,一直都是畏縮怯怯,與尋常童男小兒無異的。
因此衛洛這一退,向她逼來的兩劍客都是一愣。
在幾人的不解中,衛洛一連向後急退了六七步。那十八九歲的侍婢哧地一笑,正要出言嘲諷。卻听得衛洛嘴一張,厲聲喝道︰「公子派你兩護我,便是這般護的麼?」
她這句話說得十分突然,聲高而亢,遠遠傳出,震得樹葉簌簌作響,驚起歸鳥好一片。
這一下,衛洛對面的五人都目瞪口呆了,他們看白痴一樣地看著衛洛,真是不明白她怎麼莫名其妙地說出這等話來。
衛洛頭一昂,盯視著聲息傳來處的那片樹林。她冷哼一聲,目光凌厲,再次縱聲大喝道︰「我衛洛乃公子中意之人,他都不曾踫過我,你兩人身為劍客,難道容這兩賤夫凌辱于我不成?你們早在其側,卻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真不知這劍客兩字,竟是如此不堪矣!」
衛洛的喝聲凌厲,語氣譏嘲中帶著不屑,說什麼自己是‘公子中意之人……容這兩賤夫凌辱于我’的話,而且,她目光灼灼,竟是直直地盯著那一處。
瞬時間,五人都怔住了,他們面面相覷,臉色大變。
那兩劍客還不怎麼相信,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後,回頭張望了一下,還是什麼也發現不了,便轉過頭來瞬也不瞬地盯著衛洛,眉頭微皺。
可是,衛洛顯然真不是在枉言,她的雙眼還是盯著那片樹林處,偶有所動,也仿佛是隨著什麼人的移動而移動。
不知不覺中,五人再次轉過頭去,順著衛洛的眼光看向那片樹林中。
風吹樹葉,落葉翩飛,鳥驚蛙啼,蟲鳴人息。
處處都有聲音,可是明明沒有外人啊!難不成,這小兒瘋了不成?
正當五人又是面面相覷時,只听得嗖嗖兩聲輕響,兩個人影從濃密的樹葉叢中飄然落下。
這是兩個中年人。
這兩人麻衣赤足,面目蒼黑中透著古樸,初初看去,那溝壑橫生的老臉,渾黃無光的雙眼,仿佛只是一鄉野農夫。
他們的背後負著銅劍,他們的麻衣大袖翩飛。
他們理也不理驚呆了,臉色灰白的五人,只是定定地好奇地打量著衛洛,向她大步走來。
不一會,兩人便來到了衛洛身前十米處。
這兩人面目頗有點相似,年紀也相差不過三歲,應該是兩兄弟。
兩人又徑直向衛洛走來,直走到她面前三米處,那年長者才轉動渾黃的眼球,干嘎地開了口,「小兒,你怎知我兩人在?」
年少者也在同時干啞著發問道︰「小兒,我兄弟之靜息吐納之法獨到,你從何可知我們在?」
衛洛扁了扁嘴,哼了一聲,說道︰「我從小耳聰,五十米外的落葉飛花都能听聞。」
她這話一說出,兩人居然同時露出羨慕之色,同時干嘎地嘆道︰「好福。」
他們打量著衛洛,那灼灼的目光直有點熾熱,一種看到了珍寶的熾熱。
對上他們的目光,衛洛連忙胸脯一挺,下巴一抬,努力地想把自己顯得高大威武些,好讓這兩人看中。這兩人一看就是墨家高手,如能被他們收為徒弟,她便離自由又近些了。
哪里知道,兩人瞅了幾眼後,同時嘆道︰「惜乎手無縛雞之力!」「縱有百里之耳,奈何體小力弱,非我輩中人!」
又是這麼一句話。
衛洛直是想翻白眼了,她無力地扁了扁嘴,暗暗想道︰手無縛雞之力便不是你輩中人?哼,我明明已經有一身劍術了,我早就是一個合格的劍客了。
不過這話,她不會說出來。說出來是透露了自己的底牌,而且這兩人善意不明,來歷不清,很可能在自己坦白後把自己賣給了他們的主子。
衛洛瞟了一眼戰戰兢兢,相互交換著眼色,卻不知如何是好的五人。這五人眼光還是有的,他們只是一眼,便知道這兩兄弟是高人,是真正的高人。他們的劍術,已達到了自己望之不可及的高度。
再則,事情已泄,他們不管是逃跑,還是怎麼的,都逃不過涇陵公子的手段。想來想去,五人發現無計可施。
衛洛對上臉白如紙的五人,心中很是高興,總算是風水輪流轉了。她歪著頭,笑眯眯地欣賞了一會後,轉頭對向兩兄弟,手指著五人施施然地說道︰「此五賊欲辱我,你等還不速速擒之,送由公子發落?」
兩兄弟同時朝衛洛盯了一眼,目光頗為傲慢無禮。然後,他們還是轉過身去,對著五人喝道︰「自行上車,回涇陵府!」
于是,這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架著衛洛出來,現在衛洛反架著他們浩浩蕩蕩地開了回去。當然,她的反架,便是坐在那來自十三公主府的馭夫之側,吆喝連聲,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