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行 第三十一章︰忠義難全

作者 ︰ 伽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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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奉玳雙腳著地,凌空飛起,身體直往趙奉璋所處的位置掠去,雙掌不斷推送,所有攔路的官兵紛紛胸口被掌氣擊中倒地。那些團在趙奉璋身旁的衛兵嚴陣以待,鏘鏘地拔出兵器,卻被猛虎一樣撲過來的掌氣炸開,一個個痛苦地癱在地上不醒人事。

他落在趙奉璋身旁,探出虎手把趙奉璋抓了過來。

「你們要是誰敢過來,我立刻取他『性』命!」趙奉玳一只手箍在趙奉璋的頸部,惡狠狠地對著剛剛正欲往他攻過來的陳如風和關行義喊道,兩人收住腳步,不敢再靠近。剩余的振聲幫劍手急忙趁機把他們兩人圍住,卻怯于關行義手上那柄虎虎生威的噬日伏虎刀,沒有進一步的進攻。

這時,石洞中幾道氣箭簌簌『射』出,那些振聲幫劍手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慘哼一聲倒下。金易來的身影緩緩地從石洞中走出,趙奉玳看到這個最大的威脅來臨,放在趙奉璋脖子上的手更為緊。隨著金易來氣勢的『逼』近。他抓著趙奉璋再往後退幾步。

「你的長老護法們,已經在籠子里睡覺了。」金易來淡淡地,「束手就擒是你最好的選擇,放棄無謂的掙扎。」

就連陳如風能感覺到金易來身上勃發的殺氣,盡管他的目標是趙奉玳。

金易來的腳步逐漸迫近,趙奉玳的雙眼已經幾近癲狂和恐懼,趙奉璋在他的強力緊箍下已經臉『色』發白,痛苦地扭曲著。

「你再過來,我真的殺了他!」趙奉玳狂吼道,他在金易來強大的氣勢下已經心『性』盡失,此刻便只有他哥哥這一籌碼。

金易來並沒有停下腳步來。

趙奉玳的腳步開始發顫,而金易來的步伐不快不慢,似乎有隱含著的節奏。

隨著金易來漸漸靠近的腳步,趙奉玳心底的防線也開始淪陷此刻他的臉容像極了一只癲狂的野獸,同時也打定主意,在金易來接下來即將前進的一步,用自己的哥哥來陪葬。

驀地,金易來的腳步停了下來。

趙奉玳頓了一頓,電光火石間,一道綠影從側邊閃出,迅如疾風,出沒于他身後。

悶哼一聲,趙奉玳本來猙獰的臉,漸漸舒緩下來,變成了難以言狀的驚恐。

陳如風的拳頭,貼在他的背上,強大的速度和沖擊力再加上他的精神處于極度緊繃的狀態而疏于防範,令他毫無疑問地吃下這拳。

扣在趙奉璋脖子上的手漸漸松開,血水從趙奉玳的鼻孔和耳孔、嘴巴流出,陳如風只感到自己的拳頭完全承受了趙奉玳的重量,只要他一收回拳頭,趙奉玳便會立刻倒地。

本來刀光劍影,殺聲震天的郊野,此刻卻出的寧靜。特別是振聲幫的余黨。

趙奉玳,氣息漸弱,眼瞳放大。

陳如風的嘴唇不停地上下抖動著,冷氣從他的口中重重地呼出。

他不能相信自己,他殺人了。

盡管那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他的的確確是殺人了。一個活生生的『性』命被他無情的拳頭取去了。而去還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趙奉璋看著親弟軟下來的身體,閉上眼楮,雙手抓住他的腰部,陳如風像觸到針刺一般,迅速地把拳頭拿開,往後倒退幾步,癱坐在地上,像是一下子被天雷所擊中。

金易來則冷眼地看著這一切,就像面前只是淡淡的流水,沒有任何情感的流動。關行義干脆把臉別過去,不忍再看。

淚水從趙奉璋的眼角滑下,他把弟弟的尸體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自己跪倒在地,伸出手來,在弟弟的眼上滑過,讓他瞑目。每一個動作都是十分的輕,似乎生怕驚醒什麼人。

風嘯聲,急促,凌厲,不息。

雄霸咸寧的振聲幫,在一天之內土崩瓦解,振聲幫的販賣孩童惡行被公諸于世,所有有關的人均已被緝捕歸案。這件事已經成為街頭巷尾的百姓茶余飯後熱議的話題,特別是談到振聲幫幫主趙奉玳的時候,總免不了談論一番趙奉璋的大義滅親之舉,有人稱贊他執法無私,也有人埋怨他不顧骨肉親情,冷血絕情。

趙府內,沒有任何做喪事的跡象。

「進來吧。」趙奉璋單手掩著臉,聲音微弱。他已經不眠不吃兩天了。

關行義推門進來書房,看著趙奉璋這般模樣,也只能哀嘆一聲,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到書案跟前,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些孩子,都已經安置好了吧?」趙奉璋疲憊地道,關行義微微吃了一驚,答道︰「已經安置好了,正等待他們的父母前來認領,各地衙門也已經貼出告示了。」

趙奉璋依舊遮著臉點了點頭。

「還有一事,」關行義略為支吾道,「如風他自從經過那一件事後,就好像一直恢復不過來一樣。我想,除了是因為第一次殺了人的緣故外,還有另外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對你的愧疚。」

一片短暫的靜默,關行義尷尬地把目光移離趙奉璋,望著隔著幾個書架那扇微微打開的窗戶,灰塵在狹窄的陽光下歡快地起舞著。

「我去見他。」趙奉璋放下手,『露』出了那張仿佛蒼老了十年的臉,關行義被他這出人意表的反應嚇了一跳。

殘舊的房門被輕輕敲響,前後微微擺動著,看上去只要一絲風也能把它吹開。

趙府上下,相對于簡陋的大廳和其余房間來,客房算得上是豪華了。雖然沒有任何多余的擺設,但勝在整潔,床單桌椅都是嶄新的。

陳如風抱膝蜷縮在床上,似乎沒有听到不止的敲門聲,眼神一直出神地盯著前方,仿若有一幅頗值得鑒賞的名畫懸掛在他眼前。

趙奉璋干脆直接推開門,再慢慢把門掩上,卻沒有向陳如風走去。

萬千心語,該從何道起?

「我不怪你。他是罪有應得。從某一方面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在他挾持我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他永遠不會回頭了。但那種血濃于水的兄弟之情……我始終無法抑制。」趙奉璋一口氣了出來,但陳如風依然毫無動靜,猶如睜大眼睡著了一樣。

「至于殺人……你要知道在戰場上,兩軍對壘,你不狠下心揮起屠刀,恐怕首先要橫尸疆場的那個人,便是你。兩個人的戰場上也是一樣,就這件事來,若果你不狠下心來,現在不在人世的肯定不止我弟弟一個人,我也會成為他的陪葬品。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趙奉璋又接連了這樣一席話,但陳如風始終無動于衷。

陳如風想起了在猛虎寨與橫雷寨的山坡之戰中,所經歷的殺戮。雖然那時他也並未親手殺過人,但在他手下重傷的人也不計其數。的確,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夠狠心,才能存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踏進了江湖,想生存,就要遵守江湖的法則。盡管他討厭殺伐。他甚至想,在解決了貢品風波這一事後,他會不會選擇離開江湖,去找些生意做做,賺幾個安樂錢,了此一生。而不是去實現那個自己建幫立業的宏大理想。

當陳如風茫然地轉過頭來時,站在房中的那個人早已離開。

生死有命,他強迫自己往好的一面想,想想自己把眾多骨肉分離的孩童解救出來,才勉強釋懷些許。

趙府中的下人均在為金易來一行人打點著一切,那輛相府的馬車停在門口,何士樂因振聲幫一事也鋃鐺入獄,馬車自然物歸原主。

正當陳如風和江晟天在房間里收拾著的時候,金易來如同鬼魂一般走了進來,腳步聲得上鴻『毛』落地。

「想嚇死人嗎?!」江晟天不滿道。

「你們還記得此行的任務嗎?」金易來淡淡道,陳如風和江晟天這才拍了一拍腦袋,連忙拿出那封毫無任何字跡的信封。

「還有一件事,丞相來見你們之前,趙奉璋曾經上書狀告他。」

聞言後,陳如風和江晟天臉上都『露』出了驚訝之『色』,接著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到信封上。

「只有你們潛入太守府中,把這封信藏在一個不易讓人發現的地方,回來之時再把那地方告訴我即可。」

兩人耳邊響起了李林甫的交待,立刻想起了此事有所不妥。

信封並沒有封口,兩人對視一眼後,都像下了決心似地點了點頭。陳如風打開信封,取出信件,當看完信上的內容後,臉『色』更是急轉為煞白。

他抬起頭來,望著金易來,似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這封信,寫的均是誣陷趙奉璋的內容,若把它放在趙奉璋宅中,一旦被人搜出,趙奉璋必定身敗名裂,甚至人頭落地。明顯李林甫是想一報前仇,才要陳如風和江晟天把此信藏于趙府之中。

金易來轉過身去,似是回避陳如風詢問的目光。

「趙太守肯相信我們,不把我們捉起來交給鬼府,已經是天大的仁義了。而且他待民如子,公私分明,是難得的好官。我們怎能這樣對他呢?」陳如風搖了搖頭道,手里緊緊地拽著那封信。

「我知道,我們這樣對太守,就是不義。但我們如果不完成丞相交待的任務,就是不義,而且我們也無法沉冤得雪了。」江晟天納悶地道。

陳如風微微一頓,一邊是沉冤得雪,能過回一些重見天日的日子;一邊是陷人于不義,終生受良心譴責……

「忠義難道真的難全?」陳如風仰頭嘆息道,江晟天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良久,陳如風才道︰「我們不能那麼自私,為了洗雪沉冤,而犧牲了趙太守。這封信就撕了它吧。」畢陳如風正要把信撕掉,江晟天一把奪過來,「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陳如風堅決地點了點頭。

「錯過了這個機會,恐怕我們永世也不能翻身了。」江晟天厲聲警告道。

「縱使是如此,我們也不能夠害人。」陳如風灼灼的目光和江晟天對視著,江晟天看著他天崩地裂都不會動搖的眼神,知道再爭論下去都是沒有用。

陳如風豈是那種能強扭的瓜?

「好吧。」江晟天妥協道,把信遞給了陳如風,陳如風接過後,不假思索地把那封信撕成條條碎絲,再捏成一團,握在拳心中。

門咚咚地響起,趙家下人的聲音傳來︰「諸位,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金易來沒有理會兩人,打開了房門,直接無視那個下人的存在,往大門走去。

陳如風望著江晟天略有點失望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啟程了。不定丞相大人會開一面,兌現對我們的諾言呢。」

江晟天勉強點了點頭,看著陳如風走出房間,隨著下人離開了視線。

他走到了房門前,把門輕輕掩上,轉過身來,背靠著房門,從懷中緩緩掏出了一封同樣是毫無字跡的信封,死死地盯著它,雙眼『射』出了凝重之『色』,似是手上拿著的是殺人的利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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